錦陽長公主被女兒幽深的似乎別有含意的目光看的心中忐忑,“呃,怪不得呢,你做的對,本該如此,我是奇怪她怎麼還敢往咱們府上投帖子求見。”
沒準兒還是另有別情呢,錦陽長公主看了一眼身邊的朱姑姑,怪她怎麼連個件事都沒有告訴自己。
朱姑姑也是挺冤枉的,她當然也聽說榮家人遞帖子求見了,只是李靜宜初歸,她有些摸不準這位縣主娘娘的路數,加上來的人也說了,榮大小姐要在京城呆上一陣兒,所以朱姑姑沒有第一時間稟報錦陽長公主知道,沒想到李靜宜卻突然將些事提了出來。
“呀,榮家人還敢進京?”不但是丁氏,連東府幾位都怔住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低調再低調麼?榮家大小姐跑京城來做什麼?
“那個什麼大小姐的我還記得,長的跟她那個毒婦有一個樣兒,一看就是個小妖精,”丁氏撫掌道,“縣主做的對,擱着要點兒臉面的人家,這輩子都無顏靠近京城三百里了,她這是要做什麼?討打來了?”
田氏難得和丁氏有些默契,“咱們這樣的人家兒也幹不出打人的事,只是這樣找上門來,確實是太不將殿下放在眼裡的,便是登門致歉,也該是族裡長輩過來纔對,哪有一個女孩兒家跑來遞帖子的?”
被田氏跟丁氏這麼一說,錦陽長公主也覺得榮嵐有些太冒失了,但她終究對榮家人印象太好,“或許是年紀小,不懂事,再說這次的事是榮峙跟胡氏對不起靜娘,她一個沒出閣的大小姐,知道些什麼?”
李靜宜可不能叫榮嵐撇的這麼幹淨,“母親還不知道?我被榮峙逼迫跳江當時,榮嵐就抄了我玉堂院,將我嫁妝中所有御賜之物一洗殆盡,還有母親當初給女兒挑選的大管事馮氏夫妻,也是被她收買,這兩年多,光珠洲的那幾間鋪子,她就虧了女兒三千多兩銀子,”
“母親,女兒也是自小認識榮嵐的,原以爲她聰明伶俐,跟我又好,沒想到她的聰明勁兒都用在了算計女兒的嫁妝上了,”李靜宜一指身邊的玲心,“女兒怕嚇着母親,一直沒叫這丫頭出來伺候,”
玲心一直站在李靜宜身邊,東西兩府的女眷們一來其實都已經注意到她了,更看到她臉頰上微微泛紅的痕跡,大家不用猜,都知道這就是那個跟着李靜宜九死一生的丫鬟,因此都裝作沒有看到,無人願意在李靜宜面前表露出驚訝之色,但李靜宜將玲心推到了衆人面前,就沒有人可以再無視她了。
“哎呀,那個殺千刀的榮峙,虧得當初我還覺得他文質彬彬是個和氣人兒呢,這出手怎麼這狠,專往人家姑娘面上招呼?”丁氏看玲心已經將頭髮梳上去了,知道這姑娘是打定主意不嫁了,也是,這臉毀了,講究一些的人家兒,誰肯娶這樣的媳婦?
“回三太太的話,奴婢臉上的傷並不是榮峙所傷,而是榮家大小姐將奴婢跟瓏意帶回她的朧月院,拿鞭子抽的,”想起當初所受的苦楚,玲心難掩悲色,跪在錦陽長公主面前,“殿下,這知人知面難知心,縣主未出閣時,榮家人但凡見着縣主,沒有不討好巴結的,榮家大小姐更是恨不得跟縣主義結金蘭,可是最後坑害縣主最狠的就是他們!”
這搶嫁妝,鞭打丫鬟的細節,東西兩府是不知道的,玲心面上的傷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無法痊癒了,再聽她字字泣血,控訴榮嵐的貪婪跟暴行,年輕些的薛氏跟馬氏已經將頭偏到一邊悄悄抹淚了,而田氏跟顧氏也心中暗詫,不約而同的看向上首坐着的錦陽長公主,這親孃給女兒尋的是什麼樣的人家啊!?
李靜宜原不想讓玲心出來的,這樣揭她的傷疤對玲心來說是一件殘忍的事,可是如果不將榮嵐的所作所爲擺到大家面前,憑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留在京城,只怕會騙了許多人,“玲心起來吧,我說過了,你如今已經是良籍,以後就不要再稱奴婢了,”
李靜宜看着明顯是被玲心的傷嚇着了的錦陽長公主,“母親您心腸軟,跟胡氏又是多年的交情,榮嵐也可以說是您看着長大的,對她就像另一個女兒一般,可榮嵐但凡念着咱們一點好,就不會在得知我跳江之後,就抄檢了玉堂院,還有那三千兩銀子,母親在珠洲爲我準備的鋪子不過幾間,這三千兩銀子只怕她是從一開始就下手了。”
三千兩在京城也不是小數了,丁氏嘖嘖道,“這榮大小姐我倒真是想見上一見了,連自己嫂子的嫁妝都敢下手,也是沒誰了?”
田氏頗有同感的嘆息一聲,“原只道是那榮峙被胡氏女所惑,又迫於母意才做出那樣的事,沒想到這榮家上下竟然個個狼子野心!”
這也是錦陽長公主想不明白的地方,她知道榮家並不缺銀子,而且背後還有胡家在,爲什麼榮嵐竟然連女兒的嫁妝都不肯放過?
顧氏的主意力一直在錦陽長公主身上,見大家無話,笑道,“萬幸咱們靜娘平安回來了,之前的事咱們就不提了,以後啊,靜娘在殿下身邊,只有享福的!”
“那是一定的!咱們靜娘不但有長公主殿下護着,還是皇上跟娘娘呢,”丁氏笑着附和,“我在家裡就聽說娘娘還賜了玉如意出來,是要靜娘以後事事如意,大吉大利呢!”
提起雲後的賞賜,錦陽長公主十分欣慰,“以前娘娘就疼愛靜娘,平日裡更是賞賜不斷的,我是沒想到靜娘一回來,娘娘就遣人來探,不但接靜娘進宮多加安慰,還賞了東西給她,”
帝后的態度比什麼都重要,有了他們的支持,不論是李靜宜,還是錦陽長公主府,都覺得有底氣多了。
段氏在一旁被冷了半天,見縫插針道,“殿下說的沒錯,皇上跟娘娘都說了這事兒不怨咱們縣主,誰還敢說什麼?以後啊,縣主走到哪裡,都擡得起頭來!”
李靜宜都要對段氏側目以視了,她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是不是得罪過這位嫂子,就聽一個軟軟的聲音又小聲道,“嫂子此言差矣,便是沒有皇上跟娘娘的支持,這事原就錯不在縣主,無顏見人的原就不是縣主纔對。”
段氏被馬氏噎的一愣,沒想到這個新婦話還挺多的,她狠狠的橫了馬氏一眼,“我說縣主錯了麼?只是咱們知道縣主沒有錯,外人會怎麼說?有了皇上跟娘娘的話,起碼能堵了她們的嘴!”
“嘴長在別人身上,便是堵住了,也管不住她們心裡怎麼想,”李靜宜微微一笑,就譬如這個段氏,心裡真的覺得她沒有錯?“我敢將榮家人告上公堂,要求和離,便不在乎外人怎麼想,至於皇上跟娘娘,那是他們的一片慈心,我會銘記於心。”
“好了,”錦陽長公主不想再聽底下人爭辯這些,“時候不早了,咱們往曉月樓去吧,我看孩子們也都餓了。”
幾番言談下來,田氏跟顧氏已經她們要重新估量這個瑞和縣主了,起碼到目前爲止,她對東府的態度婆媳倆是看出來了,這過繼的路,真是半路殺出了一隻攔路虎啊。
段氏沒有想那麼多,她倒是看出來相比兒子,李靜宜更喜歡女兒嫺姐兒,往曉月樓的路上,便悄悄的教着嫺姐兒往李靜宜身邊去,若是能叫李靜宜或者錦陽長公主開口留嫺姐兒在長公主府裡作伴兒,那就再好不過了,以後她也可以藉着女兒,帶着燦哥兒多來走動。
李靜宜確實挺喜歡玉雪可愛的嫺姐兒的,到了曉月樓,見她睜着大眼睛一直看自己,便招手將她叫到自己身邊坐了,吩咐結香挑一些軟糯易咬的東西喂她。
田氏看着圍坐在一張小圓桌前的李普李常和自己的孫子李燦,到底是年紀的原因,那兩個雖然禮儀教的並不太好,但行動之間也是一板一眼,已經完全不需要丫鬟們幫忙了,而李燦,是幼孫,又有可能將來繼承安國侯府,家裡自然無比看重,跟兩個堂兄坐在一起,五歲了還需要一勺一勺的喂着吃,而媳婦段氏,更是恨不得直接坐到孩子的那一桌上,兩隻眼睛就只盯着燦哥了。
李靜宜也留意到了田氏的目光,心裡不由暗笑,燦哥兒是嬌養了些,但這樣養孩子,在富貴人家也是常見,田氏這麼着急,不過是因爲對燦哥兒的期望太高罷了,“是不是這些菜品不合伯母的口味?”
“呃,沒有,長公主府裡的師傅好像是宮裡賞出來的,這手藝哪有不好的,”田氏笑應道,“我只是怕嫺姐累的靜娘吃不好飯罷了,要不叫嫺姐兒過她母親那邊坐吧?”
“不過是一頓飯,又不是天天照顧,哪裡會累着,而且挪來挪去的嫺姐兒也吃不好,”李靜宜看一眼小臉鼓成包子樣的嫺姐兒,見她也歪着頭看自己,不由笑了,“何況嫺姐兒又這麼乖巧,我只有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