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實在……實在是太多禮了,真叫琳姐兒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薛嘉琳眼淚汪汪的感動道。
“其實您能替我們家請到何老太爺,對我們家就有再造之恩了,如今還這般破費,叫琳姐兒如何生受?“
“還請姑母回府後替琳姐兒與國公夫人、樂亭縣主道個謝,就說琳姐兒改日定當上門拜謝去。”
若依着薛嘉琳,她恨不得明日就去衛國公府上拜謝,可她眼下這模樣兒,哪裡見得了人?
可即便如此,薛嘉琳也打定主意了,哪怕她的病暫時治不好,大不了過幾日蒙着面紗去!
如此一來就算她暫時治不好病,還錯過了簪花宴,說不準還能惹得衛國公夫人與樂亭縣主憐惜她,將來都對她出手相幫?
而那衛國公府又是太子經常去做客的,她以後豈不是……機會多多?
薛嘉琳這般一想便自以爲得計,眼中也難免帶出了幾絲得意的微笑。
卻不知齊妙巴不得她想方設法送上門呢,因此上即便將她頗帶心計的小眼神兒瞧在眼裡,也只管裝作沒瞧見,心中卻笑得不行了。
原來作爲一個敵人躲在暗中,看什麼聽什麼都如此的耳聰目明,竟是這樣的一種感覺?這種感覺真好啊!
……只是齊妙也知道,她絕不能將高諍獨自丟在薛家衆女眷堆兒裡太久。
再說她也很想瞧瞧奉平伯夫人的狼狽樣子呢,也便輕聲張羅薛嘉琳,她們二人是不是也該進屋去探視一番了。
等得薛嘉琳引領她進了內室,齊妙只往病榻上輕掃了那麼一眼,腳步登時就站下了。筆%癡#中¥文 bi@
敢情她之前以爲奉平伯夫人病得並不嚴重,還是她想左了?
那嘴斜眼歪、口水橫流的老婦人,真的就是正月裡去她家赴宴、外表頗爲乾淨利落的那個奉平伯夫人?
那天的奉平伯夫人就算打扮得頗爲老氣橫秋,卻能看出年輕時還是頗爲美貌的,年歲漸大後也很是養尊處優的。
外帶她頭上髮髻梳得順滑,首飾頭面也不像高諍他祖母那般一股腦兒堆砌,身上的衣衫亦是莊重得體,便越發顯得整潔。
可現如今不過是一個來月後,這位老婦人就跟整潔徹底告別了?脖子下面還圍着個可笑的圍嘴兒,就爲了接着口水?
只是哪怕這位伯爺夫人再比眼下可憐一百倍,齊妙也不會有半絲心軟;她不過是驚訝了瞬間,就將關切的目光投向高諍。
高諍此時卻已經裝模作樣的診罷了脈,她纔看向他,他便將手從病人的腕上擡起,又站起身來示意衆人跟他出去說話兒。
齊妙連忙往一旁走了幾步,將門前的路閃開、以便薛嘉琳的娘和二太太能陪着高諍先出去。
等他與她錯身而過,他卻不忘拋給她一個“一切看我搞定”的安慰眼神。
她垂頭輕笑了一下,便與薛嘉琳攜手跟在衆人身後往外走去,哪知道腳步還不等邁出門檻,就聽得奉平伯夫人在她身後又是含含糊糊一通喊。
“我祖母這是謝您呢。”薛嘉琳替她祖母解釋道。
齊妙忙停住腳步,先是回身對奉平伯夫人笑了笑,又福身道您好好養着;還不待她重新離去,就見得這位老婦人的眼中升起一絲不甘之色。
也不知奉平伯夫人這是不甘心得了病,還是不甘心沒來得及對她齊妙下手就病倒了?
齊妙心中一陣冷笑,腳下的步子卻輕巧如飛燕,幾步間就出了內室門。
而高諍此時已經由小藥童服侍着淨了手,在中堂下的太師椅落了座,卻一直捋着鬍鬚不說話。
見到她與薛嘉琳也出來了,他這才清了清喉嚨,低聲開了口:“老夫我行醫多年,實在是不願自墮威名啊,可是……”
“可是貴府伯爺夫人這個病症,老夫恐怕真是無能爲力了。”
待見得他才說罷這麼兩句,薛二太太已經搶上來要質疑了,高諍先將白眉毛一抖,立刻沉聲將人攔住了。
“薛二太太您先別急着插嘴,先容老夫將話說罷可好?”
“貴府伯爺夫人本就得了痰火鬱閉的中風之症,又被幾個大火盆又接二連三烤了這十幾日,莫說是老夫,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就是維繫罷了。”
“因此上老夫便要與你們諸位商議商議,若是維繫即可,老夫這便開藥方;可若是想叫伯爺夫人痊癒如初,老夫……辦不到,還請貴府另請高明吧。”
此時莫說是薛二太太,就連奉平伯世子夫人也呆了。
原來內室中擺着那幾個大火盆不單是做錯了,還害得伯爺夫人越發嚴重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
“何老太爺不是最擅長金針麼?爲何不給我們伯爺夫人鍼灸一番再談?”
薛二太太卻不想就這麼算了,先是呆愣了片刻,立刻就搶上一步咄咄逼人起來。
彷彿眼前這一位根本不是上京城最最著名的大方脈郎中,而是他們奉平伯府的奴才了。
“難不成您老本就是不情不願的來了,便不想將我們伯爺夫人治好?”
而她之所以要這麼做,也只不過是想推卸責任罷了。
畢竟那大火盆可不是她做主擺下的,如今她再急切些,擺出一副將婆母最最放在心上的樣子,等伯爺與世子到家了,他們家二爺也回來了,她纔可以全身而退不是?
可是齊妙哪知薛二太太是這麼想的呢,聞言便是心中一緊。
高諍的確說何老太爺傷了手,根本用不得針,可是……這位薛二太太竟然如此犀利,張嘴就道高諍根本不想給奉平伯夫人治病?
只是她想歸想,旋即也就再不動聲色——她的打算本就是不給奉平伯夫人好好治病不是麼?所以才聽了這話便有些心虛。
這位薛二太太哪有那麼聰明,還能瞧到她心裡去,她怎麼能被人一詐就漏了底細!
再說了,薛二太太這話不是直接質疑高諍的麼,她不妨瞧瞧高諍怎麼接呀。
這時就聽得高諍一聲冷笑,隨即便將他那右手伸了出來:“敢情薛二太太是記性不好麼?”
“老夫才進內室時便跟世子夫人與您講過,可惜老夫的手前幾日摔斷了,否則立刻便可以給伯爺夫人用針。”
“還提醒您二位不妨再尋訪一個擅長針灸的郎中來着,薛二太太都忘了麼?”
“既然如此,老夫這便告辭!薛二太太也儘管出去宣揚,老夫沒有診治病患的能耐吧!”
高諍將話講罷,也不容誰再說什麼,竟是喊上自己的小藥童一路揚長而去!
甚至這一路連頭都不曾回,也不曾拋給齊妙一個“你自便、你盡情發揮”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