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諍用方子做藉口沒騙過聰慧的齊妙,索性便將手中的書合上,招呼丫鬟們叫廚房準備熱水洗漱。
等丫鬟們應聲去了,他便也上牀側躺到齊妙身邊,又伸出自己的胳膊給她當枕頭,示意她躺到懷裡來。
齊妙咯咯笑他是個怪人:“你都叫丫頭們招呼婆子擡熱水了,索性洗完了再躺下不好麼?”
話是這麼說,她也像個溫順的小貓兒般,一骨碌便鑽進了他的懷裡。
她雖然嫁給他的時日尚短,他又要坐館,成親之後的相處時間少之又少,她也清楚他這是有重要事情要跟她說。
誰叫他倆早幾年就認識了,又一起聯手做過許多次推牆手,早就心有靈犀了?
可是即便齊妙心中早有預料,等他的話一出口,她還是一驚。
高諍從她父親手裡拿到的小冊子裡頭說,大奶奶吳彤的孃家爹吳志棟投靠了樑家?
去年底那吳志棟被調到了禮部、還升爲正五品儀制清吏司郎中,便是樑家出的力,而不是她公爹?
吳志棟本是她公爹十幾年前剛入吏部的同僚,外加她公爹那會兒還沒太發跡,高吳兩家便定下了秦晉之好,這個事兒她倒是早知道。
因此上她也有些奇怪,既然吳志棟與她公爹關係親近,吳彤本也是自幼跟高謙定的親,這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長起來的,總該比旁的小夫妻更多些情份。
怎麼吳彤這兩年的表現,倒彷彿應了“跟誰有仇、就將刁蠻任性的女兒嫁過去禍害誰家”這句話了,一味的給夫家攪亂。
倒是高諍這話突然就給她解釋清楚了,敢情吳彤壓根兒就是個不懷好意的……
“你這是已經跟祖父和父親商議過了,便將這個燙手山藥替我收下了,從此後叫我處處盯着大奶奶,給你們做眼線?”
齊妙頗爲不快的撇了撇嘴。筆)癡(中&文
“那你倒是先跟我商量商量啊,不跟我商量就替我接差事,這算怎麼回事兒?”
高諍連忙輕笑着叫她安心:“我倒覺得大嫂未見得是個知情的,更不可能已經被她孃家爹利用了。”
“因此上這事兒雖是也跟祖父和父親商議了,之後也總需查證再論,倒也沒立時決定就非得將她如何,更沒說就將這差事麻煩你了。”
“可她那性子你也知道,她本就最是個愛拔尖兒又愛往各處亂伸手的,若樑家折了一個姚姨娘後不甘心,也未必不會將她利用起來。”
“姚姨娘到底只是半個主子,哪有大嫂做了一把好刀後更鋒利?”
“所以你便替我找了個事兒幹?”齊妙似嗔非嗔的笑睨他。
她既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將這後宅先破後立,倒也不差吳彤一個。
只因她也實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叫高諍爲了給她一個清靜舒適的日子過,便要等散館後攜她外放,卻將他自己的前途耽誤了。
至於他曾經跟她解釋過,說他是不想散館後進入太子詹事府,這纔想用外放先躲個清靜,她根本不信。
賢妃娘娘不是就快晉升高位了麼?太子瘋了不成,還要生拉硬拽將高諍硬塞進太子詹事府?
那她就真得抓緊時間,在這短短的一年多裡做點什麼,能將這後宅打造得合了她的意當然更好,這樣可不就是兩全其美了麼?
高諍其實也清楚她就是這麼想的,否則他又怎麼敢亂給她“吩咐”差事。
雖是如此,他也故意做出了一副諂媚模樣兒,腆着臉對她拱了拱手道娘子大人有大量,還請饒過小生自作主張這一回。
“等以後再有類似的事兒,小生定然先跟娘子討個主意,再不敢如此了。”
她能清楚他心中所有想法,還處處都能替他着想,怕他委曲求全,便主動出手替他解決後顧之憂,他心裡甜得很吶!
那他就也不怕在她面前裝出一副怕媳婦的樣子來不是麼?!
齊妙咯咯笑着按住他作揖的手,正待佯嗔他一句什麼,卻如同受了驚嚇一樣突然坐起身來,眼神也突然空洞得很。
高諍難免也被嚇了一跳,慌忙坐在對面輕聲喚起她來,還連聲問道妙妙你哪裡不舒服快跟我講。
齊妙卻是依然不吭聲,眼睛也依然那麼瞪着,直到險險將高諍嚇了個魂飛魄散,甚至都要喊人快將藺嬤嬤請來了,她這才緩緩轉動起了眼球,又緩緩開了口。
“你才中了鄉試解元那一年,是不是在放榜那天寫了首詩?如今那首詩的手稿在哪裡?”
原來就在她和高諍嬉鬧間,她突然就想起吳彤的孃家爹吳志棟、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到底是誰了。
上一世就在她進宮待選太子妃的頭三個月,薛二胖子薛統突然就被傳揚成神乎其神的大才子了。
只因他在一次賽詩會上做了首詩,被在場之人讚不絕口。
後來卻也不知何故,就有人指出薛統這首詩分明是首反詩,只因那字裡行間歌頌的都是前朝山水,那山水雖然還在,如今大興朝卻早不如此稱呼了。
而那吳志棟那會兒其實早投靠薛家了吧,而不是這一世的樑家?
就是他站出來替薛統脫罪說,其實這首詩並不是薛二少做的,薛二少只是想開個玩笑,真正的詩作者卻是高諍這個小小言官。
那一次高諍究竟因爲這首詩吃了多少苦,齊妙她不知道,可是從那時起,她就再也沒見過高諍,這個總愛跟她造“邂逅”的小言官。
那也就怪不得齊妙又想起這事兒來就內心糾結、表面卻像神遊天外了。
她若是張口就問高諍是不是真有這麼一首詩,高諍定然會莫名其妙,甚至還會覺得她……有些古怪。
可她若是不問問,誰知道吳志棟那廝會不會又利用這首詩一次,又藉此打擊高諍!
上一世她和高諍沒交情,吳志棟夥着薛家構陷高諍也已成了前塵往事,她可以不追究。
可如今她和高諍是夫妻!她怎麼能容吳志棟那廝又一次故技重施!
雖然高諍早就料到了齊妙與他同是重生之人,兩人有着相近的經歷,卻也沒想到她竟是張口就問他這事兒。
他當年被人構陷可不止這麼一次,她竟然連這點小事都記着?
若是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用岳父給的那本小冊子做藉口揭穿吳志棟了不是?
不過話說回來,她這記性還真是夠好的,真是叫他……愛到寧願五體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