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戒指!竟然是她拿的?”齊刷刷的視線落在墨雲的手指間,齊刷刷驚訝震驚的低呼聲在屋中迴盪,“這下,她的手保不住了。”
翠香在目光觸到戒指時,早已怔住了,此刻被諸多怪異怨憤的目光盯視着,再聽到斷手的話,臉上神情一慌,忙擺手解釋:“不是的,不是我拿的,我根本就沒有拿這枚戒指。”
想到什麼,她猛地一擡手指向蘇雪:“是她,是她偷拿了戒指之後,又故意藏在我身上,想要栽髒陷害我。是的,就是她,她故意讓她的婢女來扶我,然後在扶我時悄悄塞到我身上的。”
“你胡說,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早知道我就不扶你了。”綠蘿氣呼呼地指着她反駁,蘇雪撥開她的手,笑眯眯地看着翠香,“你說我要陷害你?那請問,我們見過嗎?認識嗎?我憑什麼要栽髒陷害你?”
“我……那是因爲……”翠香有苦難言,只得識相地閉嘴,蘇雪彎了彎脣,臉上的笑意更深,“因爲什麼?說不出來了?我連你是人是鬼都不知道,更談不上有恩怨糾葛。孫妹妹帶我入到府中,我卻吃飽了撐得,好端端地跟你一個卑賤的丫環過不去,玩什麼栽髒陷害的把戲?你到底是懷疑我的智商,還是懷疑孫妹妹識人的水平?就算我腦殘吃飽了沒事幹要消遣你,我們主僕身上都是你親自搜的,你說,我要把戒指藏在哪兒?自己喝的茶水裡嗎?”
一面說着,她還一面懶懶地擡手指着几上被仔細檢查過的茶盞,臉上露出厭惡之色,看得其他人也忍不住微微作嘔。
翠香再次被噎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卻找不到反駁的話,只梗着脖子恨恨地瞪着蘇雪。
蘇雪視若無睹,再次開口:“難不成你還要說是孫妹妹故意將我這個小偷帶進蘇府,要將你家娘子的好東西都偷拿走?又或者乾脆說是墨雲搜查的時候將戒指藏在你身上的?”
“你,你栽髒陷害,你不得好死!”翠香臉色一變,辯之不及,急得張嘴亂言。
“夠了,我原本以爲你是個忠心護主的,卻不曾想竟是如此被貪念迷了眼,偷拿了主子的東西,還在這兒胡說八道,禍水東引。今日我既答應了你家主子清理庭院,就必然要將你這顆毒瘤除之。”孫曉琪一路積攢的怒氣終於達到頂峰,看着翠香的眸中滿是憤怒,“芝娘,如今事情終於真相大白,戒指竟然出現在你大丫環的身上,你先前說過的話,還算數吧?你不會也跟她一樣,認爲是我故意讓墨雲將戒指藏在她身上,要栽髒陷害她吧?”
賤人,賤人!
這一招反撲,來得可真迅猛啊!她若答應,便得讓得力的大丫環承受斷臂之痛,甚至主僕離心。可若不答應,又成了不相信孫曉琪,以孫曉琪的個性,這多年的交情必將不復存在。更重要的是,孫曉琪是她日後最大的助力,若是沒了她及家人的相幫,她外祖家必將……
蘇芝臉色慘白,盯着蘇雪的眸中,恨意再次洶涌而出,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攥着裙布。
看了一眼翠香痛苦期盼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孫曉琪越來越難看的神色,她牙齒一咬,終於艱難開口:“我怎麼可能如此無知?一切但憑姐姐作主!”
“娘子!”翠香頹然跪坐在地,眼中驚恐之色暴漲。翠紅亦是眸底一片黯然,紅着眼睛側開頭去。
“啊……”悽慘痛苦的叫聲從蘇芝院內直衝上空,翠香額頭汗珠密佈,雙眼無神地盯着替自己接骨的大夫,臉上一片灰敗之色。翠雲在一旁緊抓着她的衣袖,抿脣無聲流淚。
“聽說你家兄長已到了娶親年紀卻遲遲定不下來,家裡房子又破舊欲塌,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這是二百兩銀子,你讓人送回去給你爹孃好好張羅一番吧。”大夫離去後,蘇芝來到翠香屋內,將兩張銀票和一張賣身契遞出,臉上噙着濃濃的歉疚,尖長的雙眼內,溼氣氤氳,“斷臂之事那賤人挖了坑讓咱們跳,我是被逼無奈,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啊。我知道,你心裡怨恨我,我不怪你。這是你的賣身契,你若是不想再留在我身邊,等手上的傷養好了,我會放你離府歸家。咱們府裡的大夫醫術總歸比外面的遊醫強些。只是你們畢竟跟隨我多年,我原本還想着能親手將你們送上喜轎,如今……”
將銀票和賣身契塞在翠香完好的手上,蘇芝已哽咽不能言,捏了帕子掩面而泣。
“娘子,奴婢不怨,有您這樣的好主子,奴婢斷臂也心甘情願。”翠香滿腔的怨恨瞬間消散殆盡,跪在牀榻上以一隻手撐着向蘇芝磕起了頭來。翠紅緊抿的脣緩緩鬆開,含淚的眸中綻出笑意。
她就知道,自上次落水後,娘子性情大變,對待她們的好都不是裝出來的。今日之事或許是娘子想設計那女人,但卻被那女人反咬了一口,翠香也是倒黴成了替死鬼。娘子能夠如此補償,着實值得她們掏心追隨。
成功安撫好兩個得力大丫環,重回自己屋內,蘇芝已將手中的帕子撕扯成了碎片,可心中怒氣猶自不散,她再隱忍不住,抓起桌上的茶盞重重地擲在了地上,碎裂的瓷渣,宛如她心中苒苒而起的火苗,四散飛濺。
賤人,今日一局贏了又怎樣?想回蘇家,想另有所圖?休想!
蘇芝尖長的雙眸中射出銳利的光芒,放在桌上的右手緩緩握緊,轉身沖走過來的翠紅低聲交代着,頓了頓後,又補充道:“還有春裳和清叔,讓鄒三去看看,他們過得可還……自在。”
“是!”翠紅應聲出門,卻正撞上進門來的鄒桐豔,忙屈身施禮。蘇芝聞聲轉身,看着快步而來的衣着整潔面帶焦急的婦人,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個衣衫襤褥渾身髒臭的人來,頓時喉頭一陣哽咽,不由自主地撲上前去輕喚了一聲,“娘!”話聲方出,已有滾燙的淚順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