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回事?我們說的是買酒啊,買孫將軍府中今日中午喝的那種琉璃瓶子裝的上面畫着魏記徽記的葡萄酒。還有琉璃杯子,那種完全透明的隔着它也能將對面之物看得清清楚楚的琉璃做的杯子。”被稱爲洛侍郎的男子一臉不解地看着魏勁鬆,比劃着手與他解釋,忽地又皺了皺眉頭,道,“難不成是那酒和琉璃杯子都價值千金,我們根本享用不起?”
也是了,一面琉璃鏡子已是讓許多人望而止步,如今那琉璃瓶子裡面還裝着那般美味的從未喝過的葡萄酒呢。光靠着他們那每月固定的奉祿,怎麼買得起呢?一時興奮,他們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不過,他記得,近段日子京都一直在傳魏記黑心無良,虛擡酒價,一本萬利,他們莫不是又想借此大發橫財?
如此想着,洛侍郎的臉上羞愧之後,慢慢露出幾分憤怒來。
哪裡是價值千金,是我們這兒根本沒有你說的那些東西啊!
魏家諸人察覺到他神情間的變化,紛紛一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與惶恐,甚至有些懷疑,這葡萄酒一事,是不是又是別人想出來陷害他們的伎倆。
“不,我們魏記從來都是公平買賣價格公道,那葡萄酒和琉璃杯是我們魏記新推出的產品,一面琉璃鏡的銀子,足夠將幾十上百箱的葡萄酒和琉璃杯運回家了。”從旁插進來的一道淡然低沉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忍不住轉頭搜尋,目光最後定格在獅子樓大廳最角落的一位青衣長袍男子身上。
“對,我們魏記從不賺昧心錢,做一本萬利的黑心買賣。我們以前的酒價賣得高,那是因爲我們用了特殊的工藝,花費了高成本。”魏勁鬆沉聲接口,出口的聲音帶着激動的顫抖。
他心中的答案,在青林出聲的那一刻,終於衝了出來,讓他只覺得突然有千萬匹馬在心頭奔騰,激動得身子都微微顫慄了起來。
在魏家諸人愕然的神情中,青林緩步來到廳前,衝魏勁鬆拱手:“大老爺,新酒已經全部釀製完成,有一天的時間裝瓶便足夠了,兩百個琉璃杯都如數製造完成,您讓特殊窖藏的白酒也啓封待售,您吩咐免費提供給各村百姓的釀酒器具也正在運送的路上。屬下幸不辱命,不會耽誤魏記兩日後的重新開業!”
兩日後的重新開業?這,這怎麼連他們都不知道,甚至連一點風聲都未聽到?
獅子樓前諸人嗡嗡議論的同時,魏繼祖等人亦聽得雙眸瞪大,不可置信。魏勁鬆卻是緊了又緊身側的拳頭,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忍住眶中呼之欲出的溼意,重重點頭:“好!好!好!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他就知道她一定行的,他就知道她能像上次一般將魏記救於危難之中的。他沒有看錯她,他也沒有信錯她!
一個月的時間,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她便想出瞭如此絕妙的法子,既斷了那些逼迫他們的奸商的財路,又爲他們魏記提供了一條新的生存之道,同時還將那冠在他們身上一月有餘的“黑心無良”的標籤瞬間扯去。
這樣的人才,生爲女子之身,着實是明珠蒙塵,可惜至極啊!若是身爲男子之身,又生在他們魏家,他定會毫不遲疑地將家主之位拱手相讓。因爲,魏記在她的手中,必然還會創造出更多的奇蹟與輝煌。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魏繼祖舌頭有些打卷,心情複雜地看着魏勁鬆。既希望他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又覺得這只是他們主僕用以糊弄衆人的伎倆。畢竟,便是先前魏勁鬆被逼無奈之下,都將房契掏出來了,若真心中有底,又怎麼可能做這樣絕望之事?
“是她,是她又救了咱們魏記一回!”魏勁鬆終於忍不住熱淚盈眶,抓着魏繼祖的雙手興奮而激動地叫道,“咱們魏記的難關就要渡過去了,有了這新的葡萄酒還有那琉璃杯,咱們魏記又將回復從前的風采,誰也別想把咱們逼出京城了。”
“是她,果然是她!”魏繼祖老眼亦含了淚,感激地重重點頭。
“當然是她,除了她還有誰有這個能力?”魏溱脣角彎起,衝魏繼祖綻出自豪而傲然的笑容,大步來到青林身前,急切地道,“她現在可好?我這就去見她。”
“見,當然要見,但在見她之前,郎君還得先去完成一件事情纔好。”青林看着魏溱,神情認真。
“我們這就去見她,去順天府找瞿大人說清楚!”此時,孫府裡孫晨鈺的堂兄孫正奇也正豁然起身,重重地說出這句話,臉上閃過怒色,“什麼性格暴戾,行事狠辣,因爲一點小矛盾就將他們大冷天的浸入湖水一夜,致兩人高燒不治死亡多人落下隱疾?那次的事,分明就是那些人行惡在先,下了藥想劫全船人的財物,取了我們十數人的命在先,此刻他們竟然還敢惡人先告狀。何況,”
說到此處,孫正奇忍不住擡手拍了一下身下的扶手,眯着雙眼冷笑:“算了,還是先找到他們再說吧,等找到他們,定然沒有好果子給他們吃。鈺娘,咱們還是先去順天府看看吧?那瞿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燈。”
順天府牢房旁的矮屋裡,同樣陰暗潮溼,陰冷的空氣無孔不入,寒氣直鑽京兆尹瞿大人的腳底,將穿着厚實還披了一件狐狸毛披風的他凍得哆嗦不已,不停地搓手跺腳。
“你是說,還是不說?”他一甩身前披風,擡指指着挺身而立神情淡然的女子,目光觸到她身上並不算厚實的衣物時,神情稍稍地怔了怔。但旋即又臉露怒色,不客氣地道,“我是看在孫將軍的面子上,纔沒有爲難你,不曾對你動一點刑罰,還好言好語地哄勸你。可本官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不顧寒冷一而再再而三地跑來哄你說實話,你卻一味地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官爲了保住頭上的頂戴花翎,可就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蘇雪聞言,不由得失笑出聲,擡頭看着他:“大人所說的好言好語哄勸,就是勸我不顧冤屈認罪伏誅麼?”話聲落下,她臉上的神色猛地一沉,屋裡的溫度彷彿又瞬間降了幾底,讓瞿大人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那我再明明白白地告訴大人一聲,你所說的那些不過是有些人故意捏造謊報用來陷害我的莫須有的罪名而已。你若是想靠着治我的罪還那些所謂良民的公道而升官發財,那我不得不奉勸大人一聲,千萬莫偷雞不成蝕把米,因爲被某些人的利益所誘,反將自己搭進去了。”
“你!”瞿大人臉上神色一變,眸底掠過一抹把戲被拆穿的懊惱,臉色越發陰沉,緊盯着她半晌,咬牙道,“你既如此,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來人!”
“怎麼?大人誘騙不成,又想來個屈打成招嗎?”蘇雪身姿不動,神情不變,黑眸冷冷地看着瞿大人,“大人求官心切無可非議,但若急功近利,只怕會後悔莫及。”
“後悔莫及?”瞿大人聞言冷笑一聲,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矮屋裡迴盪,“我堂堂京兆尹,竟被一個作惡多端被指證害人謀命的兇手威脅說要後悔莫及,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嗎?這要是傳出去,我瞿明輝這後半輩子還怎麼在官場上混?若不將你捉拿歸案,我瞿明輝如何對得起頭上的這頂官帽,身上的這身官服。來人,給她上夾板,狠狠地夾一夾她們這些娘子最捨不得傷的手指,夾到她嘴軟肯說實話爲止。”
亂亂的腳步聲頓時在屋外響起,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幾乎在些許的亮光透進來的同時,已有官差拿了草繩串着的竹夾站到了蘇雪身前。
“大人,案情未審,你確定自己要憑着那些人的一面之詞如此嚴刑逼供坦率行事嗎?你如此出爾反爾,有沒有想過孫將軍會如何作想?”看着那透着暗紅色不知侵蝕了多少人鮮血的竹條,蘇雪眸光暗沉,冷聲道。
他當然會心裡不舒坦!天知道日後他會不會抓着他的錯大做文章,報今日之仇。畢竟,他事先已經打過招呼了的。
可是,如今御史郭大人看得緊,那告狀之人又一直在衆目睽睽之下苦坐順天府前,已引了一羣的人在那指着他瞿明輝罵狗官。他們又人證物證齊全,再不將此案了結了,誰知道還會傳出來什麼樣難聽的話來。
“大人,大人!”瞿明輝神情間閃過爲難思量時,一矮個子官差急急地跑了進來,將一封信遞到他的手中,並低聲稟報,“大人,戶部尚書蘇大人的嫡長女沒了!”
“沒了?”瞿明輝一怔,旋即一腳踹了過去,“沒了便沒了,這跟本官有什麼關係?”
“不是的,大人。”那人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卻顧不得疼痛,忙一個翻身起來,躬着身子再度道,“是那位娘子,在孫將軍府裡落水昏迷不醒的女子,被她害的那位娘子!”
一面說着,他又擡手指了指一旁的蘇雪。
瞿明輝一皺眉,旋即頓悟,忙從官差手裡將信奪了過來,急急地拆去信封,將信紙抖開,紙上立時顯出一行蒼勁的墨字:“殺人償命,嚴懲不貸,若有包庇,便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