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府的書房裡,向員外戰戰兢兢地只敢屁股坐了半邊,看向面前的表兄譚維世。
表兄譚維世在吏部任了個正六品主事,雖然官不大,奈不住是在吏部,手中還是很有幾分油水和小權的。
向員外靠着這位表兄也很得了些甜頭,不然也不會對譚維世如此言聽計從地巴結了。這事譚維世說是上面吩咐的事,其實向員外也知道,上面的貴人哪會知道他是哪個?又怎麼會知道他家裡的老母親多年中風一直用藥,膝下還養了幾個待嫁的庶女?
八成是譚維世想出的這樣一條計策獻上邀功;只不過向家也只出一名庶女而已,要做成了,表兄有獎賞,有好處他這裡也不會落下。
可如今事情不算辦砸,卻也沒辦成,向員外瞅着表兄皺得緊緊的幾乎能夾得死蚊子的眉頭,心裡頓時忐忑起來;上面的貴人不會發怒吧?譚維世不會把自己推出去當擋箭牌吧?
向員外心裡反覆思量着,斟酌着小心說了出來:“本來這事也是做得很順利,可誰知道成郡王會剛好在那時發病呢?成郡王世子偏偏又信服董大夫的醫術,表弟我哪裡敢攔成郡王府的管事啊?表哥你看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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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員外仔細小心地打量着譚維世的神色,身子更傾得近了些:“你看這事反正也沒有露出什麼,要不隔幾天我再請董大夫過來……”
譚維世擺了擺手:“暫時不要再動了,具體下一步要怎麼辦,等我好好想一想再跟你說。”說完也不看向員外臉上明顯有些失望的表情,一抻衣襬就走了出去。
小半個時辰後,一間光線暗淡的雅室裡,先前還神色傲然的譚維世低頭含胸地站在一邊,臉上一片阿諛:“您看是不是我讓我那表弟隔幾天再請那董大夫過去一趟?”
良久,上座才傳來了一個聲音:“不必了,此事就這麼算了。你先下去吧。”
譚維世一驚,又連忙更深地低下頭,喏喏應了聲“是”;這次事沒辦好,可也不是他這邊出錯,聽着上面這位的聲音應該也知道情況偶然,並沒有怪罪到自己身上,唉,也只有等下次機會了。
等譚維世退了出去,上座那聲音又輕輕響起,不過明顯是在自言自語:“本來等着謝九出去了,上京沒人跟他們有什麼大交情,沒想到這個董明書有幾分本事,竟然那麼是成郡王府的看重……還是不動他這邊好,免得惹出什麼不可預測的麻煩,幸好東邊不亮還可以亮西邊……”
俞二得了那一匣子別緻的獸皮荷包,自己家裡也沒個女眷可以送的,轉念想起原來住在西門時,時常照顧自己的冬叔。
如今他爲了上工方便,搬了回家到錦元堂附近,離西門遠了,但是冬叔有事經過這邊時還常記得給自己帶上冬嬸子做的幾個雞蛋烙餅幾罐醬菜什麼的。
有來有回,才叫禮尚往來。俞二慣來就是個跟人互敬的好性子,等到第二天瞅着下工早,就取了兩三隻獸皮荷包出來自己用,剩下的連着匣子都一起拿了,另外還買了一條五花肉,上西門冬叔家去了。
獸皮荷包在上京是稀奇玩意兒,正好冬叔家裡小閨女要嫁人了,一見到這荷包就愛不釋手,想拿去到時給妯娌小姑們做見面禮;既別緻又大方,關鍵是上京還沒得賣,到時在夫家也是頭一份兒的心意。
冬嬸子見女兒喜歡,跟冬叔兩個非要把俞二留在家裡吃一頓飯,也顧不得費油,專門炸了一碟花生米,還跑去打了半斤酒讓兩人就着下酒菜給喝上。
俞二推辭不得,只得陪着冬叔坐下來小酌。
冬嬸在旁邊殷勤地勸菜,瞧着俞二身上穿戴齊整乾淨,衣裳雖是買來的,但也看得出不是那種差的布料,聽說如今錦元堂生意也做起來了,俞二還從夥計升成了管事,想來是日子過得滋潤了;只恨自己沒多生一個閨女。
自從錦元堂生意好起來後,謝青沅不是虧待手下人的性子,工錢優厚不說,也紮實教了俞二不少製藥的本事。俞二現在愈發的能擡頭挺胸,眉目間隱隱都是自信。
一個生活小康、心中自信的男人,看起來自然格外順眼些。冬嬸瞧着俞二越看越端正的模樣,一邊給他添酒,一邊忍不住問:“二子,嬸問你,你現在這日子也很過得去了,怎麼還不找個人把你家裡給拾綴起來啊?”
俞二端着酒杯愣了愣,纔想明白這拾綴起來是什麼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聲,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現在上面沒有長輩,唯一的姐姐又遠嫁了,家裡可沒人想着他成家的事;他自己雖說可以拖媒婆,不過現在自己正在錦元堂忙得起勁,要成家了怕顧不上兩頭,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動念。
冬嬸見俞二訕訕笑着不說話,立即自告奮勇起來:“男人在外面累死累活的養家,家裡也要有個女人才好,回去有口熱湯飯吃,有熱水洗臉洗腳,這才叫過日子。你要信得過嬸兒,嬸子就給你留心着,看哪家的閨女賢惠,先幫你相看着!”
俞二不好意思起來:“我現在成日裡要在藥房裡忙,怕耽擱了別人家的姑娘,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冬嬸立即豎起了眼睛:“哪個男人不是成天忙着在外面養家,哪有那閒工夫守着女人不出門的?怎麼能說怕耽擱別人家姑娘呢?嬸子跟你說,這事可不能等以後,成家立業成家立業,早成家了你才外面才更有個奔頭呢!”
俞二嘿嘿笑着不敢接聲,冬叔滋溜一聲喝乾了杯子裡的酒,瞪了冬嬸一眼:“個婆娘就是話多!二子如今也十**了,早晚都得成家的。你瞧着好人家的閨女只管幫二子好好相一相,有合適的了咱們就撮合,光在這裡磨什麼嘴皮子。去去去,再盛碟花生米上來。”
見冬嬸端着空盤子走了,冬叔這才衝俞二眨了眨眼:“二子,聽叔的話,這年紀啊,你該成家了。這才成家了啊,你才知道有女人的好,那可不光是什麼熱湯熱飯的事兒……”
俞二原本就有幾分酒意的臉,一下子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