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霖也不知道爲什麼元秋會對謝青沅下這樣的毒手,想到尋常瞧着風一吹就倒的這些閨閣女子,明面上看似嬌弱,暗地裡卻那般狠毒,眼中一片厭惡:
“加釘子進元國公府的內宅去,讓人注意元秋的舉動。有動靜立即來報!”
如果只是元秋個人所爲,他是根本不擔心什麼的,就是不知道這事太子紀昌那邊是否知情,又是什麼樣的態度。之前紀昌的人盯梢自己和謝青沅,如今元秋又突然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深想幾分。
紀霖曲指輕輕叩着椅子扶手,心裡模糊有個想法:難道是紀昌那邊知道了些什麼,對謝青沅下手,就是想衝着自己來的?
一間小茶樓的雅間裡,李湛一頭冷汗地坐立不安。
他不是國子監那些不知底細的外人,他是清楚長孫亮和姚昱兩人的情況的,這一次的事件,明擺着就是那兩人想害人,結果着了別人的道,在衆人面前現場上演了一幕南風劇!
李湛害怕的是,要不是這兩人自己着了道,那本來該是誰在那裡演那幕南風劇的!他有些不敢想,卻不得不想,長孫亮和姚昱最有可能下手的人,應該就是謝九!
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不然爲什麼想着用這樣的圈套對謝九下手?結果成了那兩人現場丟醜倒也罷了,關鍵是誰反手做的這事!
是謝九還是謝九背後的人?他們會不會覺察到什麼?太子殿下才讓自己仔細注意着,現在千萬不要打草驚蛇,長孫亮和姚昱橫裡半腰鬧出這一下,謝九絕對被驚動了。
要抓住謝九和寧王的證據只怕更難了,現在要怎麼辦纔好?寧王那人向來兇戾,要是嗅到風聲不對,只怕會下狠手。
昨天夜裡,景院和姚院那邊可是鬧騰了一陣,要不是守衛趕到,只怕不得善了。想到今天一早長孫亮臉色青黑急急忙忙地出去,只怕昨晚是出了些事的。
一想到可能是寧王暗中派人過來報復了,李湛就有些坐不住了,一早就派長隨過去,好說歹說趁着太子上朝的工夫,總算把他身邊的嚴公公請了出來。
昨晚要真是寧王弄出的動靜,他得抱緊太子這邊的大腿才行!
李湛心裡還在忐忑着急,嚴公公已經一邊拿帕子抹着額頭的汗水,一邊走了進來:“湛殿下,今兒個到底是什麼事,說的這麼急?”
李湛連忙先捧了一杯冰鎮的楊梅湯上前,看嚴公公端過一口飲盡了,這才小心覷着他臉色說了出來:“前幾日長孫殿下和姚五殿下在國子監鬧出來些事……”
嚴公公顯然也是聽說過了,臉上就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只是等李湛說到內裡的實情,面色才一下子變了變:“你是說,這事兒可能是寧王暗中報復所爲?”
心中一急,搓手走了幾步:“那可怎麼是好?太子殿下本來是想守着機會,再一舉抖出來把這事釘死的,如今被那兩個眼皮子淺的弄出這麼一遭,豈不是打草驚蛇了?”
李湛連連點頭:“正是如此,所以我纔過來跟公公這裡討個主意。”
嚴公公也不敢亂出什麼主意,只說回去稟報了太子再說。李湛只得怏怏地先回去了。
這邊兩人才一分開,那邊就有線報進了寧王府。紀霖原來就因爲李湛打聽謝青沅行蹤的事,布了人手盯着他,沒想到李湛那邊沒有動靜,長孫亮和姚昱卻長了狗膽子。心裡頭正不痛快着,沒想到這個時刻李湛也動了,而且是找的紀昌身邊的嚴公公。
前後綜合一想,紀霖頓時想了個明白,太子紀昌那邊想來是收到了情報,認爲自己把謝青沅當男色外寵養着,等着哪一天直接揪了證據翻個現形呢!
富家子弟中也有藏着掖着養外寵的事,可在皇子之間,要是出了這樣的事,那就是立身不正,名譽掃地,決計不可能再問鼎大寶了。
紀霖想到紀昌這點心思,暗嗤了一聲,回頭吩咐何全:“使人給鄒御史去個信兒,長孫亮和姚昱在國子監做出這事,實在有辱聖人之地,讓他……”
何全急忙下去了。紀霖閉眼想了想李湛這邊,決定暫時先按下來,等以後再動,只是轉而想到謝青沅的身份問題,不由又皺緊了眉頭。
謝青沅如果能回覆女兒裝,就能以公主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過來和親了,這件事他也急,得早點籌謀好才行……
謝青沅渾然不知道質子府裡那幾個人這會兒幾乎跑斷了腿,急斷了腸子,此時她正神色寧靜地坐在課堂上,聽着寧彥講解一首古曲的精妙之處。
臺下的學生聽得認真,臺上的先生卻不時有些走神。寧彥不知道今天爲什麼,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往謝青沅身上飄去,越看,就越覺得他跟阿沅一絲一毫都重合起來。
東方恪神色古怪地掃了寧彥一眼,心中越發篤定,寧彥跟謝九之間定是藏着什麼秘密;等到散了課,見謝青沅不緊不慢地收拾着東西,東方恪也放慢了動作。
講臺上的寧彥頓時覺得有些不妙;果然,見謝青沅走上前,不等她開口,東方恪已經搶先開了口:“寧先生,學生還有一處不解,請先生解惑。”
剛想說話的謝青沅不由一怔,含笑回過頭來:“東方兄也有不解的地方?那東方兄先請。”自己先坐了回去,心裡忍不住有些着急,怕東方恪拖下去,自己的舉動會太刻意,引人生疑,說不得只有再等下一次機會了。
寧彥見她的意思是等着東方恪問完了問題她再過來,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偏偏東方恪今天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是問起來說個沒完;揹着謝青沅,寧彥忍不住瞪了東方恪一眼,眼中大有警告之意。
東方恪視若無睹,還在溫雅笑着指着古曲上的一處:“學生平時彈琴至此處時,總覺得羽音有些沉澀,影響曲意,不知道先生是怎麼彈的?”
不過指法而已,可這樣說是說不明白的,只有親自示範才行;寧彥心中有些發急,怕謝青沅等得久了,目光一轉,見臺下那座位上已經沒了她的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等得無聊,又不好打擾他們,所以先走了。
寧彥一時有些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