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淡淡垂下了眼簾:“我不知道,我只管診病,對症下藥,寧大人心中所思所想,我並不清楚,也只能如此泛泛寬慰了。若是寧大人不喜歡聽這些,我以後不說就是。”
寧彥怔了怔,黯然接過了藥方,勉強笑了笑:“是我着相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一程回去吧。”
他其實很想求謝青沅原諒他犯的錯,可是那些話卻說不出口。他憑什麼要阿沅原諒他?因爲他的錯,纔給了那些人可趁之機,才導致了阿沅前世的死。他怎麼有臉敢輕飄飄地說出請阿沅原諒他的話?
謝青沅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我自己也有馬車候在外面的,就不勞煩寧大人。”
阿沅不是那種被人哄一鬨就好的軟性子,他不能心急,他還有時間!寧彥暗自長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好,冬日寒冷,最近外面又有些亂,那你早些回去。”回頭又看了謝青沅一眼,這纔出門去了。
謝青沅略坐了片刻,又跟董明書切磋了一會兒醫術,估摸着寧彥應該去得遠了,這纔出了錦元堂,直接吩咐周興:“去寧王府。”
周興應了一聲,馬車七彎八拐,轉了不知道多少圈,才停到了寧王府一處僻靜的角門。謝青沅剛走下馬車,王府總管何衛已經候在那裡,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謝九殿下,您來了。”
雖然太子那裡暫時擱菜了,不過紀霖擔心謝青沅會有別的危險,暗中派了兩名暗衛跟着保護。謝青沅要來寧王府,周興自然早早給暗衛發了信息,暗衛又緊急把信息傳了回來;所以何衛才一早兒就等在那裡。
知道謝青沅過來了,紀霖心情一輕,將手中的一份公文一扔就站了起來:“去催一催,看廚房裡把菜都做好了嗎?冬筍老鴨湯要趁熱端上來……”
何全趕上前一步扶住了紀霖,語意暗有所指:“王爺,您身子還沒養好傷,還是奴才扶着您吧。那些事早安排下去了,您就放心好了。”
紀霖眨眨眼,立即會過意來,擡了擡手示意何全扶上來,等進了暖閣,謝青沅看到的就一幅紀霖行走依然艱難、身體還在虛弱的情景。
謝青沅連忙起身過來扶住紀霖:“傷還沒養好,現在不要亂走動,該讓他們拿個軟轎來的。”
要是自己坐軟轎,只怕是寧王府一大奇景,被韓成海幾個人看到,恐怕會驚掉下巴……紀霖心裡想着,面上卻帶着笑意:“那就要那麼講究了。”一手卻有意搭過謝青沅的肩頭,明着是借力,暗着卻是把她嬌柔的身軀攬在自己懷裡。
何全早已識趣地退了下去,不一時就鋪排着上了一桌子熱氣騰騰的菜餚,其中竟有兩道是謝青沅喜歡吃的冬筍。
謝青沅打眼看了,伸手先給紀霖盛了一碗當歸羊蠍子湯,放到了他面前,自己則盛了一碗冬筍老鴨湯。
紀霖鳳眸微閃,伸出手想去拿調羹,卻輕噝了一聲,眉頭蹙了蹙。謝青沅連忙關切地看了過來:“怎麼了,扯到傷口了?”
“聞到這湯不錯,一時急了些,動作稍微大了點。”紀霖面上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情,一雙深黑的鳳眸卻閃閃灼灼看着謝青沅,打的什麼主意不言而喻。
謝青沅臉上有些微微發燙,卻垂下眼不去看他:“既然不好用手,我叫何全進來服侍你。”
紀霖連忙開了口:“不用,我自己慢一些就行!”他可不想讓何全進來煞風景,哪怕何全純粹只是當個木樁子,沅沅臉皮薄,也會不好意思的。
更何況,不能哄得沅沅親手喂他吃東西,能讓她親自給自己搛菜盛湯也是好的。紀霖陪着笑臉穩住了謝青沅,拿着調羹慢慢喝起湯來。
謝青沅偷偷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翹地也低頭喝湯。男人這點小心思,全明明白白地映在他那雙眼睛裡,讓她又是心動又是好笑;可是現在要她喂紀霖喝湯吃飯,她還覺得做不來。
雖說“食不言,寢不語”,不過紀霖眼睛看向哪道菜,謝青沅總是能及時地給他挾到碗裡,這一頓飯吃得紀霖頗爲舒心。
等飯後漱口淨手,閒坐用茶的時候,紀霖這才低低給謝青沅說了今天朝中發生的事:“齊王怕是不好了,估計熬不過今夜。”
雖然聽說沒有正中心臟,但是依齊王那一箭穿胸的傷勢,就算她在現場,能不能保住命也在五五兩數之說;更何況這類傷者最忌顛簸,偏偏齊王還得被侍衛們運回行宮來,再是小心謹慎,也會加重傷勢。
能熬到現在,也是太醫院的太醫們用盡渾身解數了。謝青沅搖了搖頭,之前她在歸途中不便說話也因爲紀霖的傷勢沒有什麼心情說別的,現在倒是想起來一岔事:“難道齊王沒有穿貼身護甲嗎?怎麼會一箭穿胸?”
想起這事,紀霖不由冷笑:“他身上那件軟甲是原來一直穿着的,只是魏王那名親衛用的箭支,卻是用了新熔爐後冶煉出來的,比原來自是鋒利多了。”
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謝青沅有些啞然。
紀霖卻神秘莫測地笑了笑:“你猜是誰要了齊王的命?”
“魏王與齊王是一母同胞,誤傷齊王的又是魏王的親衛,這麼明顯地做出來,反正不會是魏王,我猜……是秦王。”謝青沅偏着頭想了想,答了出來。
紀霖哈哈笑了起來:“爲什麼猜是秦王?”
“太子是嫡長,要是嫡長沒了,那自然就是按長幼順序來了。太子和齊王一起着了毒手,那自然按序該輪到秦王了。”謝青沅有些不確定地輕輕眨了眨眼,“是這樣算的吧?”
瞧着她有些懵懂又有些俏皮的樣子,紀霖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她鼻子:“是這樣算的沒錯,太子的事之前是秦王動的手腳,齊王的事明着也是,暗裡卻是魏王推了一把。”
“魏王?他不是齊王的親弟弟的嗎?他怎麼會……”謝青沅突然住了口,已經想明白了裡面的蹊蹺。
皇家父子兄弟親情本就淡薄,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