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常喜說完話,謝玉竹就一腳踹了過去:“狗奴才!連你也敢怠慢老子!”
常喜知道謝玉竹如今心口正窩着一團火,沒想到今兒個被自己給撞上了,顧不得那一腳踹得他心口痛,連忙從地上爬過來跪着磕頭:“奴才不敢,是剛纔王興兒回來跟奴才說了件事……”
王興兒是謝家負責外面採買的小管事,謝玉竹一聽到是王興兒說的事,常喜又說到自己面前,下意識地就心頭一沉:“磨蹭什麼,還不趕緊起來給爺說清楚!”
常喜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大少爺,王興兒剛纔出去,看到四少爺身邊的茗煙在跟別人說……”
“說什麼?!”
源城謝氏是大族,但是嫡支只有三房人,幾位少爺的排序就是在這三房之間排的,四少爺,就是謝氏二房的謝重樓。見常喜吞吞吐吐,謝玉竹眼睛裡跟藏了刀子似的,尖利地盯住了他。
常喜聲音低了幾分,還是極快地說了:“說大房做出這種事,是給源城謝氏蒙羞,四少爺說,等朝廷處理完了,源城謝氏一族就該開祠堂,把族老們都請來,議一議大房還擔不擔得了族長……”
大房因爲佔了嫡長,行事一直沒有差錯,所以當然而然地任了族長。可不要小看這一族之長,在源城謝氏這樣一個大族來說,權利還是極大的,就是族中祭田族產等的分配,大房也是佔了多年的油水。
原來的三房已經滅門,只今嫡枝只剩下大房和二房,要是二房藉着這事來抵下大房,那族老們肯定會推舉二房任族長!
謝玉竹深吸了一口氣,他可沒忘記當初三房滅門後,三房那些田產和幾間鋪子,說是收歸族產,實際上自己家裡藉着族長的便利拿了多少!
一旦父親不是族長了,大房勢弱,卻又積累了多年的財富,那在二房眼裡看來是什麼?就是個抱着金元寶的小娃娃!
謝玉竹雖然不知道三房爲什麼會出事,但是卻知道這厄運一旦落到自己家,讓二房任了族長,三房就是他的前車之鑑!
父親前天從二堂叔那裡回來後,還交待他要忍耐下去等待時機再起,那謝重樓也一本正經地給他分析什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焉知不是二房這時哄着大房全認下罪責,洗白了自己,回頭再將大房一腳踏進泥裡?
謝玉竹憤恨地一拍桌子:“謝重樓,你欺人太甚!”一撩衣袍就往外走。
常喜連忙跟在他後面問:“大少爺,您去哪兒?”
“我去找他,問問二房究竟安的什麼心!”
見謝玉竹腳步生風,常喜唬了一跳,他要不是怕大少爺打他,也不會把這些閒話說出來,可現在大少爺氣惱得要去找四少爺,要是老爺知道是因爲他說的這些話,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常喜趕緊快跑幾步攔在他前頭:“大少爺,老爺交待了這一段時間都不要出去……”
那是因爲他們一出去就會被人嗤笑謾罵!可憑什麼這些事就讓大房來擔了?謝玉竹一腳就踹在了常喜小腹上:“滾開!”
他正在氣頭上,這一腳可沒省力氣,常喜慘叫了一聲,捂着自己的肚子栽倒在地上,痛得縮成了一團一下子暈了過去;謝玉竹看也不看他一眼,揚長走遠。
茗煙搔了搔頭,看着被自己剛纔一番言語駁得訕訕沒話說的那個婆子,自覺維護了侍郎府上的聲譽,挺着胸膛拿着買好的紅橘走了回來。
已經在馬車裡等了一會兒的謝重樓皺着眉頭叱了一句:“怎麼去了這麼久,在那兒跟個婆子閒話什麼呢!”
茗煙連忙表功:“那婆子瞧着是哪個府上的下人,說我們侍郎府上跟仁心堂那邊是一夥兒的,被小的好一頓撇清,她纔沒話說走了。”又討好地將手中那一小籃紅橘捧到謝重樓面前,“少爺,小的剛纔試吃了,這紅橘確實很甜,您快嚐嚐。”
謝重樓極喜歡吃紅橘,但是紅橘要經了雪才味美醇甜,沒想到這麼早就在路上聽到有人叫賣紅橘,還說不甜不要錢,謝重樓這才叫停了馬車,打發茗煙下去買。
伸手取了一枚紅橘掰開吃了,雖然味道帶了一點點酸,在這時候確實也算是甜美可口的了,謝重樓細細剔了橘瓣上的白絡,將橘肉塞進了嘴裡:“吩咐大力將車趕快一點,耽擱了這一會兒時間,可不要進學遲了。”
如今天氣冷了,他已經不在國子監的學舍裡住,而是搬回家中住了,每天早晚坐了馬車進學放學倒也方便。
今日有一科要考覈,他還特意提早了一些時間出來的,這一科考覈完下午就可以放半天假,謝重樓打算約上幾位同窗去一起用飯,那幾位家中都是朝中得用的人,他得一力把大房做的那些爛事兒跟二房撇清了才行。
瞧着馬車走遠了,先前還挑着籮筐叫賣紅橘的人就收拾了東西打算走,又有人叫住了他:“賣紅橘的,等一下,你這紅橘怎麼賣的?甜不甜?”
賣紅橘的漢子隨手取了一隻紅橘掰開遞了過去:“你嚐嚐,喜歡就買,三十文一斤。”
那人接過嚐了,一張臉幾乎沒皺成一團:“呸呸,怎麼這麼酸?”
“紅橘沒經過雪當然酸了。”賣紅橘的人也不惱,呵呵笑了笑,“這果子新鮮,害喜的吃了正好。”
難怪剛纔那馬車停下來要買,敢情家裡是有人害喜啊,這酸倒牙的,平常可怎麼入得了口?那人搖了搖頭,將剩下的大半個橘子往籮筐裡一丟就走了。
賣紅橘的自在挑了籮筐也換了別處叫賣去了,走到一處窄巷子口,卻遇上了先前挑着茗煙說話、打扮的像大戶人家採買的婆子。
婆子迎上前取了那已經掰開的紅橘捏了一瓣進嘴裡,皺眉皺眼地勉強嚥了下去:“剩下這麼老些酸橘子可怎麼辦?倒了又浪費。”
賣紅橘的漢子呵呵笑了笑:“栓兒他娘不是會做好些蜜餞嗎,你跟她那裡討個主意唄。”兩人說說笑笑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