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沅心裡定了主意,走回來時見撫春已經在江莊頭妻女的幫忙下做好了一頓飯菜,問了撫春也是跟靜夏一樣的想法,等用了飯就把江莊頭找了來:“很快二月裡就要下種了,這是藥莊一年的大事,你把這院子給我好好收拾一下,我過幾天就住過來看着。”
這處院子原本就是給管理藥田的藥師備下的,以備他們三五不時地過來查看藥田,也好有個休憩的地方。
如果是那半吊子不懂的,江莊頭是巴不得他不要過來指手劃腳,但是如果是謝青沅這種明顯懂行的,江莊頭那是拍手歡迎。
不說別的,就說這位謝九殿下先前跟他說的如何施肥、育苗、移苗間種這些事兒,有許多是他沒有聽過的,總不成爲着這一樁樁事一趟趟地往上京城跑吧?雖然路程不算太遠,那也要個半天工夫呢。
江莊頭一口就應下了,拍着胸脯打包票:“殿下只管放心,這會兒正是農閒呢,我馬上就叫上人,一準兒把這院子給您整得舒舒服服的,讓您住得安心。”
謝青沅笑着點了點頭,給他畫了幾張圖紙:“照着這個改建,把傢俱也一併打了,要多少銀子你給我算算。”
既然想着過來住了,雖然不知道會住多久,但是總是要讓自己住的舒適點兒;別的倒也罷了,如廁和洗浴就得重新建兩處房子才行。
江莊頭當即拿了圖紙出去找了人,估算着要二十來兩銀子。謝青沅讓撫春給他拿了五十兩:“明天就找人來改建,打好傢俱,把圍牆也給我砌起來;再給我找兩個可以幫傭的婦人。”
雖然她們過來後,前院可以讓周興住着,但是後院就住她們三個女孩子,怎麼也要把圍牆砌高點才更放心些。
江莊頭一迭聲地答應了,見妻女幫着做的那頓午飯也是有雞有鴨挺豐盛的,心裡暗自點了個頭,笑眯眯地先告退了。謝九殿下,現在在他眼裡可就是一尊金燦燦的財神,把她給哄好了長在這兒住下,今年家裡就能有不少進項了!
謝青沅在這裡稍過了午,就讓周興趕車回了上京城。沒過幾天,杜安就回來了,高高興興地跟謝青沅稟報,他這是差不多學成師滿了。
紀霖並沒有因爲兩人之間的誤會而對別的事打什麼折扣,謝青沅一看到杜安,就不可抑止地想到了紀霖,心裡不由又是一陣隱痛。
強逼着自己不去想那個人,謝青沅把俞二一起找來,跟杜安一起好好交待了一陣,拿了一萬五千兩銀子出來:“這些你們帶去,路上也不用省着,到了南楚密城,就拿剩下的錢開個成藥鋪子,就在那裡先做着營生。等以後……”
原來是紀霖幫她籌劃的,具體怎麼樣她並不清楚,反正就是把她再帶回南楚把真實的性別亮出來。質子回國,然後皇子變公主,這裡頭無論哪一件事,都不是她能做到的。
原來回南楚密城開鋪子當個耳目,是基於紀霖的謀劃,而現在……謝青沅定下了三日後的吉日送行,先起身送了俞二和杜安出去,回到自己房間裡後,一隻手已經不自覺地緊緊揪住了胸口的衣服;這裡,又在痛了……
其實她完全也可以改了計劃的,只是她現在身份如此,又不想再靠着紀霖那邊打聽南楚的情報了,不如還是讓俞二和杜安去密城,多少也能得到一些南楚的情報,讓她過一段時間,等心境穩下來了,再好好想一想以後的路怎麼走。
三日後的吉日,宜遠行,謝青沅和陳平、董明書幾個在折柳亭送別了俞二和杜安,看着兩人搭了一支商隊坐着馬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謝青沅心裡莫名生出一種蒼茫無依的感覺,又被她狠狠壓了下去。
俞二走了,謝青沅這幾天就泡在了錦元堂,親自指點俞二帶出來的幾個製藥徒弟,只是晚上回到雁回院,一看到隔牆的槐樹衚衕,總是極快地撇開眼。
好在她銀子給得足,又過了兩天,江莊頭就過來上京城了:“謝九殿下,您那院子已經修葺好了,只等殿下過去就可以直接住人了。”
這樣也好,不在上京城,至少不會那麼頻繁地想起他……謝青沅吩咐紅葉和飛雪守好雁回院,有什麼事就給她送信,先去錦元堂給陳平打好了招呼,然後又讓人跟國子監那邊報備了一聲,帶着撫春和靜夏收拾了幾個箱籠就去了鹿鳴泉附近那塊藥田。
江莊頭早給她請來了兩個三四十歲的傭婦,都是整齊挽了個圓髻,用一支銀扁方彆着,瞧着一身的乾淨利落,一看就是勤快做事的人。
謝青沅聽着一人自報了是劉山家的,一人自報是楊二家的,雖然只是短工,謝青沅也賞了兩人一人一個荷包,安排了一人做竈上的活計,一人打掃院子。
撫春和靜夏把行李都安頓好了,就陪着謝青沅把院子裡裡外外逛了個遍,三個人指着這處可以種一株桃樹,靠牆可以種一架薔薇,又商量着把後園子闢做菜地,等開春了種些什麼小菜。
三個小姑娘家到底覺得新鮮,謝青沅一時也覺得挺有意思,聽着隔壁狗吠雞鳴的,心裡一動:“藥田也不用我們天天都過去看,不如我們也買一籠小雞放院子裡養着吧。”
“好啊好啊,”靜夏差點沒拍起手來,“再讓江莊頭幫忙找一找,養一條品種好的看家狗!還可以養鵝,鵝也能看家的……”然後掰着手指細細數着普通莊戶人家都養些什麼,種些什麼,又有些什麼好處。
撫春聽得連連搖頭,好笑地止住了她:“得了,再說下去,你連豬啊羊啊都要養起來了!”
謝青沅輕聲笑了起來:“靜夏願意養豬也行,只要你包了清掃豬圈和餵豬的活兒,我是不反對的,反正年底還可以吃到新鮮豬肉,我們還可以做血腸。”
殿下終於笑了!撫春和靜夏不約而同都鬆了一口氣。
殿下自那一場病好了之後,雖然面容平靜,可是眸子中不時閃過的黯然卻沒能逃過她們的眼,只是殿下不說,她們當婢子的也不問,只當日子還是這樣平平常常地過。
如今殿下終於笑了,莫說只是來這上京城近郊的莊子上小住,就是讓她們跟着去深山老林子裡住上三年五載,只要殿下心傷能愈,什麼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