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能覺察到那些黑氣朝兩人聚攏過來,團團將他們圍住。
可他什麼也看不見了,眼皮上的血漬已經蒸乾,身體也被炙烤成了一堆火炭,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懷裡的人已變成了一團烈焰,來自地獄的烈焰。
不斷焚燒着他的軀體,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靈魂也會在這團火焰中化成灰燼。
可他不能鬆手,他說過要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到一絲傷害。
他失言了。
所以他只能陪着她一起焚燒,一起消亡,如果這就是結束,他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沐言想動一下,將她抱的更緊。
可他的胳膊已經麻木了,肌肉也已經萎縮的不能動,他聽到自己身體土崩瓦解的聲音。
他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
“明明,我會陪着你的,永遠陪着你。”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黑火中擴散,化成最後一抹飛灰。
就在他以爲一切已經終結之時。
一滴冰涼的水滴不知從哪裡墜落。
滴答。
那一滴清脆,溫軟的聲音,好似甘甜的雨露,輕輕落在他手背上。
所有的炙熱,焚燒,苦痛,在這一滴雨露滴落的同時,瞬間,煙消雲散。
清涼的舒爽瞬間席捲了全身。
他覺得自己手指動了一下,隨即,整個身體重新恢復了知覺。
灼熱的痛楚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一切痛苦都消失了。
他慢慢睜開眼睛。
屋內,一切恢復了正常。
彷彿剛纔那一幕不過是一場恐怖的夢境,從來沒出現過,就連懷裡的人也恢復了正常,曾明明蜷縮在他懷裡。
臉上還殘存着一行晶瑩的淚痕。
小臂上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肌膚和瑩玉一樣潔白無瑕,根本看不出受傷的樣子。
不但他們倆沒事了,就連屋內的老者和那些閃爍着寒光的眼睛和黑氣統統不見了。
大門洞開。
毛裕興四仰八叉的躺在青磚上。
鼾聲大作。
他不停的吧唧嘴,磨牙,睡的死沉死沉的。
屋外,陽光明媚,和風盪漾。
除了院子裡東倒西歪的桌椅和凌亂的樹木能看出這裡剛經歷了一場浩劫外,其餘的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沐言,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哭了。”
懷中微微一動,曾明明睜開了眼。
她伸出手指輕撫過沐言英俊的側臉。
他的臉頰涼涼的,明顯有眼淚滑落的痕跡,可眼角卻是乾的。
“沒事了,一切都結束了。”
沐言低下頭,緊緊將懷裡的人攬住。
“我剛纔覺得體內有什麼東西蜂擁了出來,然後就沒意識了,誰救了咱們啊?毛師父嘛?”
曾明明覺得自己的臉頰也癢癢的,伸出一摸,也是一行溼潤。
自己也哭了嗎?怎麼她毫無察覺。
……
“我靠,你們倆就顧着自己親熱,連師父我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管了,虧我奮不顧身想救你們,有沒有良心啊!”毛裕興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
坐在地上直喘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那些魔物都不見了!”他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揉了揉眼睛四處看。
卻發現一些紅色的渣滓從眼皮上掉了下來。
周圍一切正常,什麼也看不到了。
“糟了,血都被蹭掉了!”毛裕興痛心疾首,沒了曾明明的靈血,他又變成了兩眼一抹黑,這種落差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好徒弟,師父和你商量點事啊?”毛裕興顧不上再指責這兩個人不管自己的事情了,賴着臉走進屋裡。
“什麼事?”曾明明穿上鞋子下了牀。
此刻,所有的疲倦和虛弱感統統消失不見了,現在的她,渾身上下充滿了活力。
“他沒事,不用理他!”沐言早就看穿了毛裕興那點小九九,直截了當就拒絕了。
“我又不知道我想說什麼,幹嘛就替我徒弟拒絕,我這也是爲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你想想看,如果我有了明明的眼睛,再加上我的法術,以後什麼樣的鬼怪還能傷害大家,對不對,對不對!”
毛裕興振振有詞。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對鬼怪沒什麼本事呢?對鬼怪沒有,對自己的徒弟倒是下的去狠手,稍微覺得有哪一點不對勁兒就想大義滅親……”
沐言話剛說了一半,毛裕興老臉一紅,趕緊插話。
“行了行了,我就是提個小建議罷了,不行就行,你至於這麼記仇嗎,我當時不也是沒辦法了嘛,汗,不提了不提了。”
“什麼事不提了啊,師父,還有,剛纔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跑到外面去睡了。”
曾明明一陣迷糊,她好像覺得發生了什麼事,可腦子裡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我……”饒是毛裕興嘴皮子利落,此刻也想不出該怎麼解釋了,他難道說實話,徒弟啊,你魔化了,師父我本大義滅親,誰知道自己卻被甩了出去,至於咱們三個都是怎麼活下來的,只有老天爺知道。
他可沒這個臉這麼解釋,自己也是,怎麼就想起下死手了呢,太沒個師父的樣子了。
“剛纔你昏了過去,多虧了毛警官給你上了藥,你才清醒了。後來他累了,就去外面打坐去了,誰知道竟然睡了過去,沒出什麼事。”
“那個人呢,我記得我把小臂劃破了,怎麼沒有傷?”曾明明摸了摸光滑如初的小臂,好像想起了什麼。
“他已經被毛師父給送走了,不會再回來了,你是和我要了軍刀,可我沒給你,你沒受傷,對不對啊,毛警官!”
沐言給毛裕興遞了個眼色。
“對,對,對就是這樣,都是那個惡靈迷惑了你,讓你覺得你受了傷,我這纔打發了他,他罪有應得,你不需要在可憐他了。”
毛裕興趕緊附和着沐言的話往下說。
他和沐言想法出奇的一致,關於曾明明被魔化這件事,暫時還不能告訴她。
一切,等他先回家弄明白再說。
剛纔的一幕太可怕了,他現在心裡還毛毛的呢。
“明明啊,我老孃天天唸叨你呢,你要不跟我回家住兩天?順便養養身體。”
毛裕興轉了轉眼珠兒,雖然現在已經沒事了,但這個院子太詭異了,還是離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