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從東方升起,陽光,透過窗紗給屋內塗抹成深淺不一的金色。
木屋內寂靜。
海風清涼的吹入,將籠罩在巨大雙人牀頭的輕紗吹起。
曾明明睜開惺忪的睡眼,習慣性的伸出左臂朝身畔摸去,手臂落空,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沐言?”左右環顧,屋內似乎還殘留着昨夜旖旎的溫暖,此刻,卻只剩下她一個人。
伸手摸了摸身邊的牀榻,涼涼的,想必人早就出去了。
“這麼早?”抓起牀頭櫃上的手機,北京時間六點三十分整,大清早的,沐言去哪了?
伸了個懶腰,趴在牀鋪上打了個盹兒,慢慢從牀上坐了起來。
粉紅色的軟底拖鞋就放在牀邊,擺放的整整齊齊。
曾明明抓了抓頭髮,她記得昨晚拖鞋掉在浴室裡了呀。
想起昨夜,曾明明面頰微微有點發燙。
沒有了沐天麟的騷擾,整整一個月的假期,兩個人好似回到了新婚,甚至,比那個時候更瘋狂纏綿。
巴厘島曾是曾明明夢想許久的蜜月聖地。
只可惜當初的婚禮太匆忙,再加上羿的轉世未知的危機感,所有儀式都從簡了,兩人只是簡單的登記註冊,陪家人吃了頓便飯就草草結束了。
這件事在曾明明心中始終都殘存着一絲遺憾,特別是在親眼目睹了胡周和譚美那場唯美充滿異域風情的婚禮後,這份遺憾不知不覺又加深了幾分。
她並不怪沐言,當時的情況,所有人都擔心她闖不過那一關,誰還有心情置辦什麼美央美奐的婚禮呢。
她從未對沐言提過這件事,婚後的日子,平靜又幸福,不正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管沐言工作多忙,總會抽時間陪自己,陪孩子,細心又體貼,有這樣的老公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她一直沒覺察到自己的失落。
直到沐言安排了這次假期,踏出機艙的瞬間,看到巴厘島鬱鬱蔥蔥的美景,藍天,白雲,沙灘,碧海。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都是眩暈的。
整整一個月,曾明明覺得自己好似掉進了天堂。
她這一輩子從來沒這麼浪漫滿足過,沐浴在巴厘島唯美如詩情畫意的風光中,好似重新找到了熱戀的感覺。
每天清晨,一起被海風喚醒,赤着腳在沙灘上漫步,在綿軟如黃金的海灘上嬉戲,奔跑。
一起品嚐豐富多彩的熱帶美食。
游泳,衝浪,潛水,乘坐大象去密林深處探險。
在碧波盪漾的大海深處,在五彩繽紛的珊瑚從中,在叢林繁茂的熱帶雨林,兩個人,她和他,始終沒離開過彼此的視線。
他牽着她的手在沙灘上散步,旁若無人的抱着她,甚至親吻她的臉頰,額頭和手指。
他的眸光中彷彿蘊含着一簇火焰,每當他癡癡凝視,內心便像有一團火在燃燒。
有時候,一句話不必說,眸光流傳,她明白他的心意。
沐言想補償給她一次完美的蜜月旅行,不讓她有一丁點遺憾。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走進衛生間,看到準備好的洗漱用具,曾明明甜的心都好像化了。
玻璃上用大紅色的口紅畫了一個可愛的貓臉,老婆,我愛你。
鞠了一把清涼的水,曾明明的眼眶微微有點溼潤。
今天是蜜月旅行的最後一天,他已經訂好了返程的機票,這麼早起牀,準備了這麼多,肯定是想給自己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回憶。
不出所料,餐桌上早就擺放好了食物。
一碗麪,沐言親手煮的。
鳶尾花在餐桌上怒放,馥郁的花香充斥了整間屋子,透過明亮的落地窗,海灘上人頭攢動,五彩繽紛。
這麼早,海灘上怎麼有這麼多人?
曾明明輕笑,巴厘島風景秀美,浪漫唯美,是很多新人首選的婚禮天堂。這裡每天都要舉辦一場或兩場不同風格的婚禮。
新人來自五湖四海,各種膚色的都有,雖然大家的裝扮和婚禮風格並不相同,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同樣的幸福。
吃完了面,曾明明剛要端起碗去廚房清洗,忽然看到碗底粘着一小張紙條。
老婆,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想必已經吃完早飯了,睜開眼沒看到我,有沒有想我呢!猜猜我去幹嘛了?猜不到吧!我去給你準備禮物了,一份我欠了你好多年,一直沒有奉上的禮物,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想得到呢?別急,要想拿到這份禮物,有點難度哦,首先,換好服裝出門,我留下線索了,要認真觀察哦。
最後說一句:穿前天買的那件白紗裙,我最喜歡。
曾明明抿脣,這個沐言,又在玩什麼花樣?
返回臥室,曾明明拿出前天買的那條抹胸白紗裙,一大早,穿這樣華麗的裙子好嗎?
換好裙子,照鏡子。
鏡中人,微紅清秀的臉,烏髮慵懶的垂在體側,眉梢眼角都帶着幸福的味道。
爲了配這條裙子,好歹畫個淡妝。
曾明明對着鏡子花好了妝容,還破天荒的戴上了昨天剛買的那套水晶首飾。
又照了照,還真像個馬上要結婚的新娘子呢。
……
線索?這又不是辦案子,還留什麼線索嘛。
曾明明笑着推開房門,人,立刻怔在了原地。
一輛花車就停在木屋外的空地上,高大英俊的白馬頭頂上帶着花冠,車伕燕尾服上也彆着玫瑰花。
整個馬車都被花包圍了,全部是鮮花。
每一寸枝葉上似乎都帶着露珠兒,遠遠望去,千樹萬樹,繁花似錦。
在晨光的映照下,幻美的不可思議。
馬車正門上,貼着一張白色的便箋,“老婆,請上車。”
一看,就是沐言的字。
咳……這也算線索嘛?
馬車緩緩啓動,沿着沙灘外環的泊油路,一路往南走。
透過花窗,能看到路邊的棕櫚樹上扎着無數彩燈,一串兒又一串,五顏六色,繽紛耀眼。
再往前,路面上撒滿了玫瑰花瓣,開始,只是零星的幾朵,到後來,整條路面幾乎都被花瓣吞噬了,馬車踏在花瓣上,好像浮在漫天花海之上。
曾明明心中柔情萬千,陣陣激盪。
馬車停了,扶着車伕的手下了車。
鮮紅的紅地毯從腳下一直蔓延到海邊。
數不清的綵帶,鮮花被紮成美麗的弧形通道,在頭頂綻放,踏着柔軟的花瓣,曾明明每走一步,心都在發飄。
沐言立在紅地毯的盡頭,手捧着花球,一身筆挺的西裝。
他的眼中,有一層清清亮亮的光芒,看的曾明明心中又酸澀又幸福。
剛要邁步朝他奔去,冷不防通道兩側的花海中忽然竄出來兩名身穿粉紅色晚禮服的女生。
曾明明瞬間楞了,“譚美,邱玲玲,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當然得來了,沒有伴娘的婚禮怎麼算完美呢?”
邱玲玲和譚美取出手中長長的白紗,輕別在曾明明發髻上。
“婚……禮?”曾明明的心都在顫抖。
“對啊,老大說了他虧欠你一個盛大的婚禮,這不,我們全被抓了壯丁了,凌晨一點就飛了過來,佈置了整整一個晚上,怎麼樣?還滿意嘛!”
譚美興奮的指着遠處搭建的禮臺。
身穿正裝的修士手持聖經立在高處,淡定的看着她微笑。
曾明明頭一下子懵了,“你們?還有誰?”
“你說還有誰?當然全部,所有,都來了唄!”伴隨着邱玲玲怪異的長音,無數熟悉的身影紛紛從四面匯聚。
“爸!媽!舅舅!師父……董姐,胡周,施琅……何科長,大東……祥嫂……你們,你們怎麼都來了!”
曾明明眼窩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媽媽,媽媽,我在這兒,我在這!”沐天麟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窩在一名身穿火紅色套裙女子懷中,興奮的揮着巴掌。
曾明明一怔,“魅,你……怎麼來了?”
她不是應該在冥界修煉嗎?
“我不能來嘛?”魅嫵媚一笑。
“能,當然能了。”曾明明眼窩一紅。
“新娘子可不能哭,我可是不是白來的,我帶了一份大禮。”魅眨了眨眼。
譚美邱玲玲上下打量着魅,“這個女人聲音聽起來挺熟悉的,帶禮物了?明明兩手空空啊。”
“從此以後,我就是你們家的保姆加保鏢,專門負責小天麟的生活日常,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要工資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魅眨巴了兩下眼睛,“怎麼樣,我這個人形大禮包還不錯吧。”
衆人均楞在原地,只有沐天麟一臉興奮,雖然他沒見過這個阿姨,但不知爲什麼第一眼看到她心裡就好舒服,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曾明明正不知該不該答應,兩對男女款款從人羣中走出。
“明明,新婚快樂。”何宇宸和方婷手挽手走了過來,能看的出兩人之間的關係十分親密,經歷了那番遭遇後,兩人相知相惜,竟然真的走到了一起。
“明明,我不請自來……希望,沒給你們添麻煩。”蕭雅推着輪椅從人羣中走出。
蕭雅消瘦了許多,眉眼間也沒了往日的傲氣,微微有點憔悴。她穿了件普通的月白色長裙,臉上脂粉未失。
韓宇被打扮的乾淨整齊,氣色看起來不錯,神情卻有點癡傻,呆坐在輪椅上,眸光迷惘,好似誰都不認識了。
“韓宇他……”曾明明心中一澀,當日,金燕耗盡全身功力解開了情絲恨縷的牽絆,還韓宇自由,三個月後,一病不起。後來,韓宇因瀆職罪被判處了五年的刑期。蕭振邦也被判了無期。
三年後,蕭振邦病故在獄中,再後來,金燕也因病故去,韓宇就變的有點癡呆了,慢慢的,竟然誰都不認識了。
在沐言等人的遊走下,最終被覈准保外就醫,蕭雅遞交了辭職書,一心一意在家中照顧韓宇。
從不和警局任何人來往,沒想到今天,他們竟然也來了。
“我老公身體挺好的。明明,很高興能參加你的婚禮,我和韓宇,祝你們永遠幸福,一生平安。”
蕭雅誠懇的笑着,眸光平和安靜。
看看蕭雅,再看看坐在輪椅上人事不知的韓宇,曾明明心中頗有點不是滋味。
曾經那樣傲氣,目空一切的女子,如今卻只能和一個癡呆的男子相伴終生,她心裡的苦和幸福旁人終是無法體會。
“幸福……安安……”幼兒學舌似的,韓宇擡起頭,脣邊帶着癡呆的笑,一行口水淌了下來。
“你看你。”蕭雅很自然的摸出紙巾,將他淌下的口水擦乾淨,眉眼間愛意自然流淌。
縱使,終日要面對這樣的男人,她的心也是安穩和幸福的吧,否則,眸光間也不會如此。
各人總有各人的歸宿,對蕭雅來說,也許,這樣的人生更容易一些。
“女兒啊,老爸一直盼着這一天呢。”阿峰雙眸通紅的走了出來。
經過兩次手術,他面部的刀疤早已除去幹淨,現在的他看起來,既英俊又倜儻。
“爸,媽!”曾明明險些掉下來淚來。
“可不能哭,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我們,都替你高興。”說着不哭,秦醫生眼圈兒卻早已經紅了。
“乖女兒,走吧,別讓女婿久等了,爲了今天,他可是策劃了好幾個月了,就是爲了給你一個驚喜。”
阿峰整了整西服和領帶,一臉激動。
將手輕放在父親臂彎,曾明明心潮激盪。
遠處,沐言安靜沉穩的立在原地,容顏一如往日那樣清雋,臉頰卻翻着微微的緋紅,他看着她,脣角泛起淺淺的溫柔的笑。
他穿着挺拔的白色西裝,四周一片璀璨的花海,身後,蔚藍色的大海波濤起伏。蒙着霧氣的海面,一輪朝陽,懸掛在天空,將金色的光芒灑滿大地,照亮世界萬物。
曾明明眼前一陣模糊,依稀間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那個時刻,她立在警局大廳的宣傳欄邊,猛一回頭,看到他的那一瞬間。
原來這世間最美好的事,就是那年那日那月,我第一眼看到你。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