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於媽媽的事,衆人只當是管家做的決定,並未想到是那平日裡不曾生過氣、從未大聲斥責過人的夜月姑娘下的命令。其他人問青硯和鈴鐺那日究竟是什麼樣個情況,倆人都不多說,這事漸漸也就沒什麼人談了,只是各自注意自個兒的言行,謹遵規矩做事。鈴鐺不用多說,跟了夜月多年,瞭解夜月爲人,那日的事嚇不到她。青硯暗自想了許多,覺得那於媽媽是自作自受,再說,人不會只有一面,夜月只是對做錯事的人嚴格了點,也就將那日害怕的念頭壓了下去,與夜月照舊那樣相處。
夜月讓青硯扶自己到窗邊坐着透氣, 腳傷已有一個月了,慢慢走路倒沒什麼問題。夜月頭靠着窗戶,從窗子那望去,正是一副秋日好景象。
“想出去走走?”青硯問她。
“算了,再養幾日吧。”夜月搖搖頭。這邊正說着話,突然窗臺外傳來敲擊的聲音,一雙小小的手搭在了窗臺上。
“噗!”式兒叫着冒了出來。
“小壞蛋,想要嚇夜月姨?”夜月敲了下式兒的額頭。
“姨姨抱抱。”式兒伸着手。
慕容鈺從後面上來,拉了拉式兒的衣領,丟下句“進去再抱。”,自己先走進屋來,式兒看看夜月,又看看慕容鈺,趕緊跟在慕容鈺身後跑了進來。
慕容鈺手上拿着本冊子,在青硯搬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把冊子給夜月。
“你看看還有哪裡要修改增加的,沒問題的話我就拿去給管家了。”慕容鈺將要撲向夜月的式兒攔住,讓他站在一旁。式兒掙扎了倆下,又想坐到慕容鈺腿上。青硯見慕容鈺沒動,就又搬了張椅子讓式兒坐。
“謝謝。”式兒朝青硯笑笑。
“不用。”青硯也是打心底裡喜歡這小孩,雖然有時難免調皮,但懂事也聽話,長得還特可愛。
夜月把冊子上的條目細細看了,又想了一會,做了些改動,又加了倆條。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明日開始着手辦,我過幾日應該能出去走動了,再幫忙看着點。”把冊子換給慕容鈺,轉身把式兒抱到自己腿上,式兒開心得摟住夜月的胳膊。
“你還是老實待着吧。”慕容鈺翻了翻冊子。
“成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我也真是受不住了。”夜月輕輕嘆氣,難得露出委屈的表情。
“行行行,你想動就動吧。你這兒是想動,三兒那邊是恨不得賴在家裡一步不邁了。我聽新誠說啊,他偶爾去看三兒,那三兒就拉着他想要跟他走,好像那茶莊是不能待的火爐,把新誠弄得哭笑不得。”慕容鈺想着那畫面就忍不住樂,“我打算明日去看他。”
“你又要去逗他。他這幾日沒來找我訴苦,怎麼着,是好多了?”
“怕是沒力氣來了。”慕容鈺笑道,“那嚴掌櫃可狠心了,把新誠就當新來的夥計一樣訓斥使喚。大哥是不是存心整他?”
“他也是爲三兒好。”
“喲,幫大哥說話了。”
“這一下讓三兒收收玩心也不錯。”
慕容鈺想着要去找管家,也不多坐了,把式兒留在這,自己先離開了。
“二少夫人做事總這麼風風火火?”青硯笑問道。
“就這麼個性子。”夜月低頭問式兒要不要吃點心,得到肯定的答覆後,讓青硯找鈴鐺,準備些式兒愛吃的東西上來。式兒拿起點心不急着吃,倒先給了夜月。
“小少爺真懂事。”青硯說。
“這是小少爺喜歡夜月姐。小少爺剛出生那會,二少夫人身體不好,夜月姐就和小少爺奶孃一起照顧小少爺,整日陪着小少爺。小少爺認人,就對夜月姐特親近。”鈴鐺笑着給式兒倒水,怕他噎着。
夜月看着式兒,若有所思,鈴鐺猜到幾分她的心思,便說些有趣的小事逗他們笑。
慕容鈺果真下山去看古新誠,剛邁進去,就聽到有人讓古新誠去清點茶葉。慕容鈺看那人,五十上下的年紀,嚴肅的表情,那身穿着,想來應該就是嚴掌櫃了。她輕咳了兩聲,古新誠轉頭看過來,一看是慕容鈺,就想過去又礙於嚴掌櫃,不敢動,只好朝慕容鈺擠擠眼。慕容鈺笑笑,端起架子走了過去。
“二少夫人特意前來,有什麼吩咐嗎?”嚴掌櫃問道。
“我是來看看三少爺在嚴掌櫃的教導下,有什麼進步。”慕容鈺忍着笑。
“三少爺天資聰穎,只可惜做事不夠勤快,不過近來,倒是能按時完成該做的事。”嚴掌櫃一板一眼的說道,那聲音都沒有什麼起伏。
慕容鈺暗想,這嚴掌櫃是不好對付啊。
“剛聽到你讓他去清點茶葉,我可以去看看他怎麼做事嗎?”
“二少夫人請便。”嚴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古新誠便將慕容鈺往茶莊後面院子裡帶。
“你看吧,多難相處的一個人,我什麼時候才能脫離苦海啊。”古新誠苦着臉。
“罷了,你別在這哭,先做事吧,讓我看看。”慕容鈺臉上透着興奮。
古新誠也想到她是來看熱鬧的,悶悶不樂的開始做事,慕容鈺在一旁看得新奇,古新智做着夥計才做的事,這多難得一見,竟也不覺得無聊,在一旁看着他做完事。古新誠來接她時,她還不太想走。古新智求古新誠趕緊帶慕容鈺走,慕容鈺那一副看天下奇聞的樣子,他實在是要受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慕容鈺還是忍不住樂,笑道:“我一定要回去完完整整的說給夜月姐聽,這嚴掌櫃是什麼來頭啊?”
“是茶莊的老人了,當時大哥有他幫忙,才能順利解決剛接手那年茶葉生意的難關。我明日要去都城一趟。”古新誠讓她老實坐好,上山的路有些顛簸,她在馬車裡也不好好坐着。
“都城,怎麼突然要去?”聽到都城二字,慕容鈺皺起眉。
“幫朋友處理些事。”
還想接着問什麼朋友,但慕容鈺想到前倆日在古新誠書房裡發現的那些信件,又不開口了,明明很想問,卻怎麼也開不了口。慕容鈺拉開車簾子不再看古新誠。
“怎麼了?”見她突然變了臉色,古新誠好奇問道。
“沒什麼,你不是讓我老實坐好嗎。”
慕容鈺回到了古家堡,又一副心情挺好的樣子,跑去找夜月聊古新智,古新誠便沒多想。
古新誠出門那天晚上,突然雷聲大作,已經要就寢的夜月起身穿上了衣服。
“去哪?”古新博拉住夜月。
“看這樣子可能還要下雨,我不放心鈺兒一個人,想過去陪她。”夜月朝外看了一眼,下午時天就悶悶的,晚上怕是真要下雨。
“我送你過去。”古新博也穿好衣服。
“把傘帶上。”夜月說。
古新博摟着夜月的肩膀,往慕容鈺房間走去。見慕容鈺房內還亮着燈,應該是還醒着。夜月擡手敲門。
“鈺兒,是我。”
“夜月姐!”慕容鈺一聽到她聲音,就飛奔出來開了門,看到古新博也跟着,“大哥,把夜月姐借我。”
“嗯,快進去吧。”古新博怕她們着涼,把夜月交給慕容鈺,讓倆人趕緊進屋。
“那你回去時小心點。”夜月轉身囑咐他。
“嗯。”古新博點點頭,便往回走。
慕容鈺關上門,扶夜月進了裡屋,讓她坐到了牀上。
“我就知道你會來,本來想過去找你的,又怕大哥不讓。你走過來腳沒事吧?”慕容鈺瞧着她的腳。
“沒事了,早就能走路了。怎麼不讓下人進來守着?”
“纔不要她們。”慕容鈺剛說完,外面又一聲驚雷,大雨傾盆而下。慕容鈺趕緊抓住了夜月的手。
夜月想到古新博才走沒多久,肯定還在路上,幸好帶了傘。夜月脫了外衣和鞋子,躺上牀,慕容鈺也趕緊鑽進被窩。
慕容鈺原本是不怕這些的,只是父母雙亡的噩耗傳來的那夜,正是雷雨交加之夜,那一刻,慕容鈺覺得天崩地裂,傷心欲絕。自那夜起,每逢雷雨夜,她總是噩夢纏身,總不敢一個人睡。
“外面這樣我也不想睡,夜月姐困嗎?”
“不困,下午睡飽了。”就是困了,也會撐着不睡。
“那正好,有件事,我憋了好幾天了。”
“你還會憋着事?跟我說說。”夜月見她一臉愁容,便知定不是小事。
“我懷疑,新誠有別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