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燁在笑,真摯、陽光、開心,絲毫不做作,屬於看到後會不由自主的跟着笑那種。
這大概是成爲於二傻之後,他笑得最燦爛的一次。
“你是說,在這裡殺了人,警察也不會管?”保持着那好看的笑容,於燁說出了自己開心的原因。
來自用拳頭說話的地方,終究還是習慣於、傾向於用暴力解決問題,而作爲一個自幼就與各種毒物爲伍的人,打斷人骨頭對於燁來說太過溫柔了。
原本就被二傻影響,心裡對警察帶着莫名的恐懼,再加上對槍支有了更深入的瞭解,“不能殺人”這四個字就變成了心頭陰影,如枷鎖一般,若第一天沒有殺明哥等人是認定了他們不足爲患的話,今天的兩場打鬥就真的是沒敢下手了,打得心中十分憋屈,畢竟要讓人失去戰鬥力又不能死、要讓力道作用在骨頭上而不波及內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此聽到“警察都不敢來管”這句話後,於燁開心的笑了,桎梏一解,心中自在無比,彷彿連身體都輕了好幾兩,呼吸也順暢起來。
不過他那句話問得有些模棱兩可,在孫豔看來,配合着那愉悅的笑容,這句話似乎是在確認什麼,可在鄭堂主那裡,這是害怕的表現。
“廢話!你也不去打聽打聽就來砸場子,安生幫的地盤哪個警察吃錯藥了敢來管?昨晚還有個副局長來園子玩,稱兄道弟的……呃?”
年紀一大,話就變得多起來,安生幫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沒,鄭堂主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可對方不等他說完,突然就消失在原地,身後猛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巨響,鄭堂主本能的向前撲去,接着便是“突突突突”的聲音。
誰也沒有料到槍戰真的會發生,而且來得如此突然,前一刻還在幾米開外對峙着,下一刻槍聲就響起來。
還沒有倒下的幫衆或撲或蹲或趴,反應之快僅次於鄭堂主,可有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幾名服務員在孫豔站起來之後也跟着站了起來,還沒有站穩就被槍聲嚇呆,孫豔及時的蹲了下來,只是勢頭太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痛入骨髓,接着就有一個人倒在她身前,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瞪大了眼睛慘叫,狀如厲鬼。
這是個平日裡俏皮可愛的小姑娘,剛來還不到一個月,竟會由於恐懼與疼痛露出如此猙獰的表情。
隨後又想到了於燁的那一步,沒看清楚,也沒人能看清楚,用“不帶煙火氣”來形容似乎不太對,畢竟是用來形容美女的,思索良久才與王安福得出了相同的結論——他不是人。
…………
幾分鐘前,谷昌市公安局四樓的監控中心,唐靜雯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有些發紅的眼睛,整理了一下因伸懶腰而凌亂了的警服,喝了一口已經半溫的茶,再次把視線集中到了前面的十多臺顯示器上。
剛從警校畢業,正處在實習期,這一批新警員的實習方式比較有趣,每個科室都會呆上一星期,爲的是培養興趣和發現人才,在拘留所、戶政科和經偵科分別呆了一週之後,她來到了監控中心,今晚正好值夜班。
雖然有十多臺顯示器,但監視的都是人少、昏暗的小路與巷道,又是大晚上的,大部分畫面都靜止不動,有什麼動靜立即就能發現,也不算太辛苦。
“怎麼?小雯,十一點不到就困了?”旁邊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唐靜雯有些赧然的轉過頭去,看着那個三十多歲左右的男人說道:“不是,是因爲今天要值夜班,白天就多睡了會,沒想到睡多了也會犯困,可能過一會就來精神了吧,王科長放心,保證不會偷偷睡覺的。”
“哦,困了也沒關係,再過一會就有人來替班了,到時候你可以睡一小時。”王宏微笑着,戀戀不捨的把目光從唐靜雯身上收回來,剛纔她伸懶腰的時候就在看了,那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材真是美妙得無法形容。
他是市局信息處監控科的副科長,本來今天不該他值夜班的,但小小的調動不成問題,此時雖然眼睛對着前面的顯示器,注意力卻完全集中在唐靜雯的身上。
值夜班的一共四個人,每小時輪換一次,雖然王宏不指望能在休息的時候做些什麼,但儘量給唐靜雯留下些好印象還是很有必要的,到時候實習期結束了把她要來監控科,還怕沒有機會?反正女孩子總是喜歡這種後勤部門的。
還在思考着如何討好唐靜雯,眼睛的餘光看到她突然坐直身子,腦袋湊向某臺顯示器,接着又低頭看着最前面的主顯示器,操縱起鼠標來,滿臉迷惑的樣子。
“怎麼?這麼早就有靈異畫面出現了?”王宏起身走到唐靜雯身後,如癡如醉的聞着那股令人淘醉的洗髮露香味。
監控攝像頭偶爾會拍攝到一些無法解釋的畫面,統稱爲靈異畫面,一般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更容易出現,這麼早還是頭一次。
顯示器上的畫面已經設置成了最慢的播放速度,只見一個虛影突然出現在畫面中的燈光下,慢慢凝結成模糊不清的實體,接着右腳落下,整個人又突然然消失在畫面中。
這是標準的靈異畫面,相比過去的畫面已經是難得的清晰了,至少能看出來那是人型物體的背影。
唐靜雯十分認真,慢放不滿意,她又把這一秒左右的錄像調出來,分解成圖片形式,一幀一幀的查找,終於找出一張清晰度最高的,按下了打印鍵。
“對,這是你第一次看到的靈異畫面,打印出來,留個紀念。”王宏說着又坐回到他的位子上。
唐靜雯隨口應了一聲,取過打印出來的那張紙仔細看着,始終沒擡起頭來。
父親也是一名警察,殉職那天她纔剛過完十四歲的生日,聽聞噩耗後哭得很傷心,隨母親去辦理各種手續,留在走廊裡等待,卻聽到了父親的真正死因。
話是誰說的並不知道,故意壓低了聲音,斷斷續續的沒有聽清:“……這世上有一類隱居的……身手之高難以想象……少入世……小唐的運氣太……上面交待過……就算查得出來也不能查……沒有辦法……歸到懸案……”
十四歲是個初明事理,但缺乏解決問題能力的年紀,唐靜雯憑藉着猜測把沒聽清的部分填充起來,大概猜到了什麼意思,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連母親都沒有告訴,更別說去警察局四處找人打聽了。
父親的死讓她一夜間長大,打定主意要調查這件事,有了目標便爲之努力,中考高考的成績都很好,本來可以上重點大學的,卻毅然決然的進了警校,並以優秀成績畢業,不想還在實習期就抓到了一條模糊的線索。
攝像頭拍到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那種隱居的高手呢?
…………
於燁懶得聽鄭堂主的聒噪,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一步就跨到了手持霰彈槍的那名幫衆身後,一推槍身瞄向另一個持槍人的腦袋,根本不需要他再做什麼動作,擡霰彈槍的馬仔條件反射扣動了板機。
槍越大,威力就越大——這是並不懂槍的許晴安告訴他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說法是成立的。
槍聲很響,把於燁都嚇了一跳,由於離得太近,數十粒彈丸全部打在了對方臉上,一張臉打得面目全非,極爲可怖。
大槍的後座力也大,於燁這次有了準備,緊緊握拄了槍托,可沒想到持槍人沒有抓緊套筒,槍身直接豎起來,砸中了這名幫衆的臉。
對方手一鬆,於燁順勢接過霰彈槍,躲在這人身後,重新壓下槍身,換了一個人瞄準、開槍。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四周出現了時間極短的絕對安靜,彷彿時間停止一般——於燁不知道這種霰彈槍是要打一槍上一次膛的。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擡烏茲微衝的人,調轉槍口扣下板機,這種槍的槍型和手槍有點類似,只是大一些,因此逃過一劫,而於燁如果選擇了這把槍,說不定他就不會受傷了。
微衝的射速極快,不過於燁在對方調轉槍口時就已經動了,霰彈槍不能當槍使,那也是根不錯的捅火棍。
“捅火棍”捅出去時放手,便和投槍一樣,霰彈槍飛出去擊中了額頭,對方腦袋猛然後仰,手就不由自主的擡起來,扣板槍的指頭沒有槍開,子彈在牆壁和天花板上拉出了一條由黑色小圓洞組成的直線,其中一顆子彈打中了服務員的肩,另一顆擊穿了於燁露出來控制霰彈槍的手臂。
濃郁的火藥味充斥着整個房間,一匣子彈打完,正好衆人的慘叫聲意外的小下去,第二次絕對安靜出現了,並持續了一段時間。
從嘈亂到安靜的過度太短、反差太大,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些頭暈,心裡空嘮嘮的彷彿有某種情緒想要宣泄出來。
一掌切在面前這人的後頸上,於燁再跨一步來到了手持烏茲微衝的馬仔身後,對方仍仰着頭,子彈打完,手指仍在緊緊的扣着板機。
右手抄前兜住下巴,左手抵在朝後的頭頂上,雙手往外用力一拉,“喀”的一聲,對方腦袋往右猛的一轉,又彈回原位,但脊椎卻是已經斷了的。
從霰彈槍開槍到現在,時間僅僅過去了幾秒鐘,三名持槍人倒下,最後一人已經嚇得大腦處在停機狀態,甚至連槍口都沒有轉過來,於燁用先前的奪槍方法擰斷了他的食指奪過手槍,指向了撲在地上剛好轉過來的鄭堂主。
“你……你想怎麼樣?”鄭堂主此時心中的震撼已經無與復加,腦袋裡空空如也,甚至連見鬼了或不是人的想法都沒能冒出來,半躺在地上用手擋在前面,彷彿能擋住子彈似的。
“我想怎麼樣?”於燁勾了勾嘴角:“剛纔不是說過了?哦,你沒在……我是來找王安生談談安生幫存亡問題的。”
“幫主不在……”鄭堂主下意識的說道,說完了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像是在示弱。
於燁持槍的手垂下,點了點頭:“我知道不在,王安福說帶我去找他爹,結果把我帶來這了,他人呢?剛纔出手輕了,他沒有吸取教訓。”
鄭堂主一聽,滿腔怒火就轉移到了王安福身上,可畢竟是幫主的獨苗,不可能輕易的扔出去讓於燁泄憤,只好說道:“不用教訓了,我馬上帶你去見幫主。”
“不用了。”於燁俯身把另外三把槍撿起來:“把王安生叫來,免得跑遠了我回家麻煩。”
說完他抱着那堆槍,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接待臺旁邊的過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