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的張家大院,給人一種孤寂、幽怨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古時的皇宮裡很普遍,但在現代都市卻已經近乎絕跡了,只需打幾盞稍亮一點的藏地燈,找幾個每隔半小時一小時能打着電筒出來溜戀的保安,就能驅散這樣的感覺。
然而張家大院沒有,不僅沒有任何巡邏的保安,院子裡就連燈都沒有幾盞,像是爲了省電一樣,幾乎每一條小路上都只有一兩盞路燈,光線還特別暗,也不知道這裡的老人是怎麼生活的,張壽山回臥房的時候會不會在半路摔一跤。
張壽山看上去似乎比上次蒼老了許多,他沒有一丁點要回臥室的打算,埋頭伏於碩大的書桌上,從右手邊堆得高高的文件中拿起一小疊,放到面前,看完了簽好字,再放到左手邊那一疊最上面,倒是很像個批閱奏章的皇帝,就差個在一旁服侍的小太監了。
那些文件都是張氏企業的,可能任何一份拿出去都能賣個不錯的價格,可惜於燁沒什麼興趣。
他是來偷聽的,可惜書房裡只有張壽山一個人,不可能自言自語,無奈之餘只好玩了一把上次來的時候玩過的遊戲——數家珍。
兩個保險箱,一個裡面放滿了現金,和上次於燁來時看到的差不多,估計是沒動過,另一個是用來放珍寶的,裡面東西沒多,反而少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拿去上供給輝煌同盟的人了。
還沒仔細看清保險箱裡有哪些珍寶,值不值得去偷。一個人突然走進了神識範圍內,於燁一看,不由得樂了。正是老熟人張澤源。
果然沒有猜錯,張澤源就躲在這裡,只是沒想到敢這麼大大咧咧的走出來,張家不設保安不設門衛,大門還是欄杆狀的,很方便攀爬,就差在門上掛個牌子。寫上“請賊入院”了。
他們到底有什麼特殊的防衛手段?上次是白天來的,沒有看到,這次是翻牆進來的。沒有走大門,正想着一會要不要從大門出去,張澤源已經走近書房裡,坐下說話了。
“爺爺。秦師傅……”
“咳。要叫他秦先生。”張壽山用一聲咳嗽打斷了孫子的話,但始終都沒有擡起頭來,可於燁的神識是無死角的,他看到張壽山在說到“先生”二字時,眉頭微微的一皺。
秦洞天應該是教過張澤源幾手防身功夫的,叫師父不妥,但叫一聲師傅卻沒什麼問題,而且應該是張澤源叫了好幾年。都叫習慣了的,爲什麼突然要叫先生了呢?
於燁站在後面。閉着眼睛想了半天,直到一隻生命力極強的蚊子在他腦門上叮了個包,覺得癢了他才清醒過來。
莫非是秦洞天在輝煌同盟裡升官了,職位比張壽山還要高,所以得叫先生?
把青腰蠱喚出來站在自己腦袋上防蚊蟲,又用真氣抹平了額頭上癢得讓人想去撞牆的包,於燁繼續聽了下去。
“秦……先生有沒有說起什麼時候讓您回去?”張澤源很關切的問道。
張壽山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金色的鋼筆,揉了揉太陽穴:“隻字未提。”
張澤源聽到後也跟着嘆了口氣。
於燁更加好奇了,回去是回哪兒去?莫非張壽山犯錯被輝煌同盟開除了?或是因爲沒能上交白琉碎片,被遺忘在這個院子裡了?
這事他肯定不可能想明白,幸好張澤源幫他問了:“那他……秦先生有沒有說爲什麼把你逐出來?”
“他說今晚會來告訴我,差不多該到了。”張壽山端起茶杯,見到了被喝得爬牆的茶葉片,微微皺了皺眉,張澤源連忙起身拿過水瓶加上熱水。
聽到秦洞天要來,於燁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把神識收回來,到窗邊用耳朵偷聽,便有一隻腳踏入了神識範圍,接着腳就縮了回去。
正是秦洞天,他竟然只用一隻腳就感覺到了神識的存在,也只是一隻腳,就讓於燁感覺到了無比的危險。
在這一瞬間,於燁的大腦飛速運轉,估計已經快要達到劉希娣的運算能力了,無數個念頭出現,無數種情況預演,可因爲從來沒有見過秦洞天出手,信息太少,導致根本無法得出運算結果。
打不打得過這個問題已經不用想了,他向來都是個自信的人,但絕不自大,能給自己帶來這麼大壓力的人,只能拿命去試,心裡還有放不下的人,所以還是不要去嘗試爲好。
要想的是跑不跑得了,秦洞天有多快同樣不知道,但只要他不懂得御劍或呼喚筋斗雲,想來應該是跑不過臨雲步的,但萬一他會另一種比臨雲步還要快的步法怎麼辦?
一瞬間的思考,得出的結論是——不動。
人不動,神識不動,一切都不動,就連胸口都不再起伏。
於燁已經絕對靜止,變成了許晴安曾經見過的那種“石人”狀態,不僅隱藏在折射了光線的真氣中,同時也隱去了所有的氣息,唯一仍在運作的只有每分鐘跳兩次左右的心臟和大腦,若是用熱成像儀來看,也只能看到他冷色的身體、淡黃色的胸和橘色的腦袋。
那隻腳再次踏入了神識範圍,正是先前的位置,於燁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剛纔感覺到,現在感覺不到,反差必定會讓秦洞天行動起來。
而再次踏足,那種奇怪的感覺仍在,對於秦洞天來說就只會有兩種可能了:一是有厲害、奇怪的人在附近,讓他出現了這種奇怪的感覺;二是根本沒人在附近,是自己產生了類似心悸的感覺。
這兩個問題很好弄清楚,只要看一看就知道了。
緩步走到書房門口,輕盈的躍到了房頂上,順着牆角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又跳下來,繞着牆走了一圈。
於燁是貼在牆上的,秦洞天路過時,肩離他的背恐怕還不到十釐米遠,在那一刻,於燁的恐懼甚至達到了頂點——能帶給自己巨大危險信號的人就在身後,這和在漆黑的水裡游泳被突然抓住腳踝的感覺差不多。
幸好,他是絕對靜止的,而秦洞天走得很慢很“仔細”,沒有風或什麼氣壓改變讓他注意到牆邊的人,他就這樣走過去了,繞着書房走了一圈,最後站在門外,“嘶——”的吸了口氣,撓了撓後腦勺,推開門走進去。
張壽山和張澤源同時站起來,秦洞天點了點頭,坐到了張澤源旁邊的椅子上,以前他在這個書房裡都是站着的。
沒說任何多餘的言語,秦洞天直接就對張壽山說出了他今晚來書房的目的:“拉曼先生說了,你加入輝煌同盟的事,居然讓一個外人,而且還是輝煌同盟的敵人知道,保密工作太不到位,因此讓你暫時離開輝煌同盟,什麼時候能重新回去說不準,待觀察吧,另外他還對你把白琉拼圖交給於燁的事很不滿意,這次拉曼先生讓我來,就是想讓你把白琉拼圖重新拿回來的,如果能完成這個任務,你回輝煌同盟應該不成問題。”
於燁聽到了這些話,險些笑出聲來——在秦洞天走進書房裡之後,他的心跳又加快了一些,面部供血足夠,他是可以笑出來的。
沒想到自己在古墓裡胡編出來的一句話,最終導致張壽山被趕出了輝煌同盟,當然,雖然在秦洞天的話裡這是主要原因,但於燁相信,白琉拼圖纔是輝煌同盟真正看中的東西,至於張澤源……他很可能是因爲擁有白琉拼圖才被邀請的。
那麼另外兩個人呢?會不會也是因爲擁有白琉拼圖才加入的呢?這樣是不是意味着輝煌同盟有了兩片,甚至是擁有剩下的全部三片白琉拼圖呢?
想要解開白琉拼圖之謎,看來以後得多對輝煌同盟上點心了。
秦洞天呆的時間並不長,他應該已經不再是張壽山保鏢,而是以上司的身份來到這裡的,估計他纔是真正第三個加入輝煌同盟的華夏人,靠的應該也是自己的本事,至少在輝煌同盟,他的地位比拉米雷斯低不了多少。
等秦洞天離開後,於燁倒是很想直接放出青腰蠱,殺死張壽山和張澤源這爺孫倆,但這樣一來就沒人幫輝煌同盟找自己要拼圖了,說不定秦洞天就會找上門來,這個險冒得太大,反正自己現在已經能夠隱去身形,不急着殺人。
猶豫再三,於燁還是放棄了從大門出去的想法,畢竟秦洞天住在這個院子裡,還是等他離開以後再說吧。
從圍牆移出去,走到鄰街,他駕車回到了炎黃覺醒的總部,直接來到了韓星的辦公室。
將留青山和楊老頭如今過來,把今晚聽到的信息都說了一遍,於燁最後做出了總結:“輝煌同盟想要蒐集白琉拼圖這一點已經可以確定了,就是想不明白他們綁架隱門中人的目的,秦洞天讓張壽山找白琉拼圖,而不是他自己來找我,說明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說不定……他就是來綁走更多隱門中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