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塵魂魄從身體裡站了起來,往牆壁上的畫裡一躍而起,整個人化作一道黑煙往裡鑽去。
可是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是,這次看到的場景完全跟他上次進來時看到的不一樣。
此時呈現在他面前的只是一片廢墟,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一片荒涼。
他甚至都不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一直藏在壁畫裡的紅衣女鬼也不見了蹤影,豎立的棺材,玉羅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張塵不死心,繞着廢墟找了又找,直到跑不動爲止,也沒找到那個紅衣女鬼。
本來還想着能從她這裡找到解開身上玉羅蘭之毒的辦法,現在卻功虧一簣。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張塵擰着眉頭想半天也沒想明白,索性便不動想它,怏怏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剛入了竅,睜開眼睛便看到楊大春一臉期待地看着他:“怎麼樣?有什麼收穫嗎?”
張塵苦澀地搖了搖頭:“裡面什麼東西都沒了。這一趟算是白跑了。回去吧。”
“真的什麼東西都沒了?那個女鬼也不見了嗎?找不到她,怎麼解你身上的花毒?”楊大春着急地道。
張陽依舊搖了搖頭。
楊大春沉默了一會,安慰道:“不着急,這世上高人這麼多,不一定就非她不可,明天咱們就去遍訪高人。”
“只怕是捱不了那麼久,這玉羅蘭每天都會吸食我身上的精氣,每吸一分,顏色便鮮豔一分,等真正形成花便是我的死期。”張塵嘆氣道。
“那怎麼辦纔好?”楊大春擰着眉頭,一時沒了主意。
“只怕真的得去一趟地府。那女鬼說,地府下有一處修羅境,那裡生長着這種花,想必那裡纔會有解藥。”
“地府,那是生人能去的嗎?自古以來,去了還能回來的能有幾個。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嗎?而且,那女鬼陰險狡詐,她說的話能信嗎?”
“沒辦法了,這種花毒非常厲害,只隔了一天時間,顏色已經明顯了許多。你看!”張塵把袖子往上一拉,露出整個胳膊。上面的花色已經變得明顯了很多。
“而且我有種預感,於碧雙的爽靈,幽精兩魂也進入了地府某處,有可能被關在某個地方,或者投生其他道。不管爲了哪件事我都得進地府一趟。”張陽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
“好吧,既然你執意要進入,我便陪你一起,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要強。”楊大春一邊把地上的法器往包裡裝,一邊說道。
兩人收拾完畢,便往門外走去。
張塵忽然心有所感,用手電往神像上照去。
神像是個古代男子,一柄仙劍在手,掐着劍訣,卻瞪着一雙大眼,彷彿能看穿世間所有魑魅魍魎,直透人心深處,端的是嚇人。
讓張塵奇怪的不是這造型奇特,而是這神像似曾相識,只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不由得嘲笑自己,看來是自己精神恍惚了。
兩人出了門口,等了許久的楊秀兒迎了上來,看見兩苦澀的表情,便問道:“沒成嗎?怎麼都苦瓜着個臉?”
張塵把剛纔在裡面遇到的事情又講了一遍,楊秀兒聽完也是沉默不語。
三人找到了停放在路邊的摩托車,楊秀兒又把二人載了回去。
回到別墅裡,宋玉軒和莫千柔等人也在等着他們,又是一通問訊。
張塵這會已經感覺到有些頭暈,身體有些輕飄飄的。便在楊秀兒和莫千柔的攙扶下往房間裡走去。
嗅着女兒家的體香,張塵卻心無波瀾。要是在平時怎麼也調笑一翻,只是現在身體這種狀況,他實在是沒有心情。
張塵一臉疲憊的模樣被楊秀兒和莫千柔看在眼裡,兩人給張塵弄來些稀粥,手把手餵了他,便扶着他躺下了。
張塵全身乏力,頭更是昏沉得厲害,剛躺下一會便睡了過去。
莫千柔和楊秀兒給張塵蓋好被子,輕掩房門便出去了。
屋頂上,楊秀兒坐在欄杆上,託着下巴靜靜地看着遠方,擰着眉頭,時不時輕嘆幾聲。
好看的臉蛋,佈滿了愁雲。一雙眼睛裡透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穩重。
夜裡,風呼呼地颳着,颳起了楊秀兒的秀髮,凌亂地沾在臉上,她漸漸咬緊了牙,眼睛漸漸露出狠厲的神色。
霧,很大的霧,大到稍遠便什麼也看不清楚。
透過搖拽的影子和嘩嘩嘩的聲音判斷,似乎是個林子。這裡除了風颳過的呼呼聲和樹木搖曳的聲音,便再沒有其他聲音。
甚至連一隻叫喚的蟈蟈也沒有,安靜得有些滲人。不時可以看到零零幾隻人影從樹林底下機械地走着。
只是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些人大多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衣黑褲黑鞋子,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只是臉卻是煞白,白得跟紙一樣。
那些人身上看不到絲毫的生氣,全都死氣沉沉的。彷彿是一具屍體在走路。
他們似乎約定好了,全部都往一個方向走去,直到消失在叢林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不一樣的身影出現在人羣之中。
這身影也是一臉的麻木,腳步機械地往前走着。只是他跟別人不一樣的是,別人都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他穿的卻是很平常的襯衫長褲,露出的皮膚隱見一朵朵花瓣的模樣。
就這麼機械似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
忽然從前面走過來十幾個戴着又高又長帽子的人,這些人手裡拿着粗大的鎖鏈,挨個把這些人鎖上並推到了一起。
奇怪的是這些人彷彿沒了自主意識,任由着那些載高帽子的人鎖了,臉上呆滯的表情始終沒變過。
那個穿着正常服飾的年輕人也不例外,依舊被鎖了。所有人被推搡着排成了一排,機械地往前走去。
這些人裡雖然是正常模樣的人多了點,但奇模怪樣的也不在少數。
有上半身跟下半身要拼接在一起的,有手裡提着自己大腸的,有臉上掉下來一塊塊皮又俯身去撿來沾上的,甚至還有身體零零碎碎用粗大的針錢縫在一起的。
看上去有些慘不忍睹,要是普通人看到這一幕只怕得被活活嚇死不可。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老子還沒從來沒見過鬼魂身上能長出花來的。算是長見識了。”其中一個穿着黑衣黑鞋黑高帽,臉卻白得跟紙一樣的人看向那身上長花的年輕笑道。
“你再看清楚點,花的底下是什麼?”旁邊的一個人穿着剛好與他相反,白衣白帽黑臉。聞言指向那少年說道。
“嘖嘖,這少年不是普通人吶,這人身上還掛着許多魂魄呢,該是傳說中的百鬼怨體。這種人要麼是大善人,要麼就是大妖人。只是可惜了,年紀輕輕的便要轉世輪迴。”黑帽白臉人說道。
“你我只管辦好差事便可,其他的還是少插手爲妙,小心惹火上身。”白帽黑臉人忽然沉聲道。
一臉呆滯的少年眉頭輕輕地動了動,原本無神的雙眼漸漸凝聚出神採,看了看四周,只見周圍黑乎乎的一片,自己卻被鎖鏈鎖住了手腳,與自己一起的還有許多奇怪的人,頓時心裡一驚。
明明記得自己回到阮良家的別墅吃過飯就躺下睡覺了,怎麼會出來在這種地方,難道……?
張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周圍,心中駭然的同時,又不得不接受了。
如果猜的沒錯,這應該是在黃泉路了,跟自己鎖成一排的這些人應該是新死的鬼魂。
不消說其他,只看他們身體的壽衣和呆滯的表情,還有那些拼湊的身體便可看出一二。
還有旁邊押解着的應該是地府前來接引的鬼差。
古籍上記載,人要是死了,便會有鬼差押解進入黃泉路,經奈何橋,過忘川河,望鄉臺,閻羅殿中審善惡因果,之後便依着善惡去判是投生人道畜生道,還是押入十八層地獄受盡苦難。
他記得在奈何橋後有一正神孟婆煮着一大鍋香湯,給看過望鄉臺的鬼魂每魂一碗,鬼魂喝過之後便不記得前塵往事,之後纔是押解進閻羅殿裡判刑。
可是,他陽壽未盡,這番出來是爲了尋找於碧雙的雙魂的。還有就是找解玉羅蘭的毒。
要是一碗孟婆湯下肚,只怕世上再也無張塵此人了。
可是邊上還有鬼差看着,手腳上還鎖着鏈子,怎麼才能逃得開去。
張塵試着掙扎了幾下,卻發現這鎖鏈紋絲不動,只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
“小哥,不用白費勁了,這鎖鏈上刻滿了符咒,你一個新死的鬼魂怎麼掙得脫呢?”旁邊一白衣白帽的鬼差提醒道。
“鬼差大哥,我並不是新死的人,而是無意間出竅來到此地,你就放我回去吧,回去一定給大哥立長生牌位。”張塵目光炯炯地說道。
“雖說我們鬼道中人奢食人間香火,但頂上三尺懸着一柄利劍,只要稍動歪心便會砸下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勸你還是收起那點小心思吧。”鬼差取笑道。
“大哥,我真的陽壽未盡,你們可以去查。”張塵焦急地說道。
“是不是陽壽未盡,不是你我說了算,等過了奈何橋,進了閻羅殿,判官手裡自有定斷。”白衣黑麪鬼差說完了便閉上了嘴,不再搭理張塵。
任憑張塵如何哀求也沒再多說一句話。
張塵在排在衆多新魂隊伍中,慢慢往前走去,手腳上的鎖鏈發出‘鏘鏘’的碰撞聲。
不知不覺前面竟匯聚成了一條長長的隊伍,隱隱見到一條只能容納一人過去的木橋橫在一條大河上面。
河下面傳來連綿不絕的咆哮聲,慘哭聲,撕咬聲,嘶吼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讓人彷彿身處九幽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