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醫院裡,球球已經睡着,盤成一個胖乎乎的小球,絨絨軟軟的毛均勻地上下起伏,小肚肚吃得飽飽的,一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樣子。
在遇到我和絃東之前,它還是那坨黃黃髒髒的小東西,趴在路邊可憐兮兮地找食,餓得不成樣。
儘管街上店鋪林立,有賣披薩煎餅的,還有賣奶茶咖啡的,但小狗聞着撩人的香味一樣都吃不到,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隔着櫥窗思念烤鵝,只有隔空幻想和欣賞。
我憤憤不平,狗主人太可氣,把幾個月大的小奶狗扔在美食街,這是什麼心理?萬一被哪個黑心老闆抓了吃掉怎麼辦?
弦東說,我應該往好的方面想,美食街上出沒的大多是吃貨,而吃貨又大多是善良的,所以狗狗被收養的可能性會很大,這不,狗狗遇到了我嘛。
弦東說的很有道理,這強大的邏輯說得我毫不懷疑,甚至有些沾沾自喜。善良的吃貨——這是一個多麼高大而貼切的評價!朕很滿意。
我湊到小狗身邊,看見它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一邊偷瞄我,一邊又躲着我,奶聲奶氣地汪汪,露出兩顆小白牙,隱隱散發出一種狗毛躁躁的味道,這臭味我很熟悉。
小時候去農村奶奶家,隔老遠村口阿黃就會狂吠,後來我偷了奶奶廚房一根臘腸餵它,阿黃就再也沒咬過我,撲上來舔我的臉。那臭烘烘的味道薰死人,但是我很幸福。
阿黃是隻好狗,有次給它喂火腿腸的時候,看它吃那麼香我忍不住掰了一截嚐了嚐。阿黃深情地看了我一眼,默默挪了挪身體,在飯盆邊給我讓出位置,邀請我共同進餐,然後我們一起吃光了兩袋火腿腸,回來捱了一頓打……
現在已經很難見到土狗了,因爲人覺得它們土,這當然是胡扯,可憐的自卑心理作祟,纔會拚棄自家土狗熱衷養別家土狗。我喜歡可愛善良的狗狗,無論它是什麼狗,我尤其想念村口阿黃,因爲那是不可磨滅的兒時記憶。
“小陸,你在想什麼?”
“啊,哦,我在想這是一隻小土狗,怪可憐的東西。”
“
小土狗?”
我咳了咳,“就是中華田園犬,嬰孩版。”
“哦,那你打算怎麼辦?”弦東蹲下來,仔細打量着小狗,眼神中流露出真情和憐意。
我想了想,抱着小狗捧到弦東面前,深深地作了一個揖,“球球,快叫爸爸,這是你弦東爸爸。”
弦東愣了,“你,你這是叫我認個狗兒子?它叫球球?”
我讚許地點點頭,“都答對了,你太聰明!你看它胖乎乎多像個球,就叫球球好不好?我在上學,學校不讓養狗,爸媽又經常不着家,所以只能認你做爸爸了,要不是我沒辦法,怎麼會不當它媽呢?”
弦東不動聲色地憋憋嘴角,“其實我當爸並不影響你當媽啊。”
我一本正經地拒絕,“那可不行,人家可是還沒結婚的,額,黃……花大閨女。”說完我自己都想吐了。
“好吧,那球球認你當阿姨。”說完弦東一把抱起球球往外走,小狗一臉懵逼狀。
“我們去哪兒,不給它吃東西嗎?”
“先去寵物醫院洗澡檢查身體,它還小,不能吃亂七八糟的食物。”
我屁顛屁顛追上去,生怕一不留神弦東扔了這個狗兒子,畢竟他是半推半就不得已收養的。
我知道自己很不要臉,但我沒辦法,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小狗餓死在繁華的大街上?只要能成功認弦東做乾爸,小狗這輩子也就圓滿了,事實證明在當今社會認個有錢有勢的乾爹還是很重要的,小狗如此,人亦如此。
球球安靜地在我懷裡睡覺,小小軟軟的身體萌死人,激起老孃無限保護欲,真想給它一個麼麼噠。
弦東一直不說話,臉上毫無表情,眼盯前方專心致志地開車,目光非常高深莫測。
我額了半天,終究沒額出個所以然。
“怎麼了,餓了?想吃東西嗎?”
我重重嘆了口氣,“難道在你眼裡我不是餓了就是要吃東西哦,你這是看不起我。”
“哦。”
“哼,你果然看不起我。”
弦東淡淡笑了笑
,“你智障多年,超然怎麼受得了呢?”
我心裡一驚,冷冷迴應:“受得了受不了,他再也不用受了,這樣是不是很好?”
弦東自知失言卻又不明所以,嘴裡嘟嘟囔囔想要說些什麼,我轉頭瞪了他一眼,企圖用惡狠狠的目光打消他繼續說話的執念,然而他還是憋不住:“去找他吧,把一切說清楚。”
我默不作聲,拒絕聊這個話題。
在寵物醫院醫生給球球洗了澡檢查身體,還好,小狗身體一切正常,醫生說球球只有一個半月大,應該是剛遺棄不久的小狗,現在還可以吃奶。
弦東堅持要自己衝奶粉,喂之前還喝了一口嘗溫度,然後纔將球球抱在懷裡。小狗早就餓慌了,吃得好帶勁兒,砸吧砸吧嘴,兩隻小爪爪時不時還撲騰幾下。
我見弦東養狗這麼上路子,心中的疑慮頓時煙消雲散,忍不住說道:
“沒想到你挺棒啊,餵奶喂得像自己親生一樣。”
“以前養過,是玲瓏送的。”弦東說得很平淡,不帶一絲感情。
我暗暗吃驚,弦東難道已經完全放下了這段感情?爲了確認,我專門俯身盯着他眼睛,看看有沒有隱隱閃耀的淚花,然而並沒有,他眼睛裡滿是慈愛的眸光,果然是爸爸喂兒子!
“看到你這麼上路子我就放心了,原本還以爲你不喜歡養狗,迫於我的淫威才收了球球。”
弦東輕撫狗頭,悠悠說道:“這可是我兒子,鄭——球——球!”
我默默擦了一把汗。
“好了,兒子吃飽了,我們該回家咯。”弦東拉上衣服拉鍊,一把將狗塞在衣服裡,球球兩隻前爪搭在外面,天真地觀察世界。“球球阿姨,快跟上,別忘了拿狗糧。”
我也是醉了。
“啊——啊,球球尿我衣服裡了。”
寵物醫生走過來,淡定地拍了拍弦東的肩,“剛進食的小狗很快會大小便。”
弦東聽後臉變了顏色,默默扯開衣服拉鍊,將球球放到地上,動作連貫得只能用神速來形容,我在一旁笑出了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