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
聲音淡淡落下,我聽得呆住。
此時的心情實在難以描述,半個多小時前,我還在那兒東拉西扯地胡謅,埋怨九月初的天氣還是那麼任性,說變就變,然後就開始幻想自己要大發。
中午出門還是豔陽高照,沒過半小時,恍恍惚惚嘩啦啦,一場大雨便傾盆而下,把我上上下下淋個遍,透心涼。
他爺爺個抽抽,昨天不下雨早上不下雨,姑奶奶這會兒上學你就這會兒下雨,像掐好時機搞空降一樣,明擺着跟我過不去,偏偏又是在郊區,連個破亭子躲雨的地方都沒有。
靠,什麼運氣!
我在雨中漫步,越漫心裡越不爽,雨水順着睫毛嗒吧嗒吧,眼睛都睜不開了,身上也感覺到一股寒意。臥槽,趕緊給老爸打電話叫他送傘啊。
我急急忙忙掏出手機,忽然想起家裡的車早就賣掉了,等老爸撲哧撲哧趕過來送傘,我還不如快點走到前面的公交車站躲雨呢,索性心一橫,決定自個兒走!
走了沒多遠,運氣好,碰到一棵歪脖樹,我跑到樹下暫時避一避。
眼看這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歇會兒的意思,樹下漏的雨點子也慢慢變成大雨珠子。我心裡有點慌,緊緊握着手機,捏得手生疼。
手機,還是弦東送的。
奇怪,這會兒怎麼突然想起他來了,想他做什麼?
明明下決心跟鄭家的人不再有來往,話說自打把球球送回去也沒有和他再聯繫過,一晃也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吧。
新學期開始,一切都重新來過,我痛定思痛好好學習,奮發圖強不辱使命,努力賺錢勤儉節約,早點幫老爸把家裡的債還清。
先別扯那些虛的,關鍵今天這天時不是很好,十分影響我的心情,我沮喪地蹲下來自說自語。
奮發圖強的第一天我就被雨困在歪脖樹下了,說出來有些丟人,但往好處想,歷史上各路英雄好漢也未必都有個好開端吶,劉備起義不也遇到白蛇攔路嗎,那傢伙可是妖怪,比我一場雨厲害到哪兒去啦。
天啊媽,我竟然能想到這樣的典故,我真是
太佩服我自己了,能與漢高祖劉備相比啊,又佩服又感動又欣慰。
激動之餘,我能感覺到眼眶裡有兩滴熱淚在打轉轉。沒辦法,但凡偉人都比較感性,有一顆細膩敏感的心。
腦袋裡正胡思亂想,恍惚間好像聞到一陣熟悉的香水味,一隻好看的手伸過來摸我的臉,輕輕擦拭我眼角的淚。
我避之不及,只是後背被扶住動彈不得,他手掌所及之處十分溫暖,連帶我全身涌起一股暖流。
他柔柔地笑笑,“真的呆住了。”然後輕輕撥開我額頭上幾束頭髮。
我一陣戰慄,嘴巴張得老大,“蛤,弦東,你怎麼來了?”
“到你家找你,可伯父說你已經上學去了,返城路上恰好碰到你。”
“可返城不應該走這條路啊,再說你怎麼找到我家的,你找我幹什麼?”
“我爲什麼找你,你不知道嗎?”弦東湊過來,半邊身子替我擋雨,“別說了,趕緊上車吧。”
他離我這麼近,這讓我內心十分躁動。身體本能感覺到他身體灼熱的氣息,而我恰恰被雨淋透冷得很,想靠近他,但理智叫我不要輕舉妄動。
“快走吧,再淋雨就感冒了。”
我想起自己的話——不再和鄭家的人有瓜葛,如果總是優柔寡斷那可就永遠扯不清了,最後只會傷害到弦東。於是我狠下心一把推開他,“你走吧,我不需要你送我。”
弦東彷彿被我的表現驚到,憤憤地問,“爲什麼?”
爲什麼?
這個問題我也曾無數次問過自己,爲什麼我會遇到鄭超然和絃東,爲什麼我會先愛上鄭超然而弦東又對我那麼好?
到最後我發現,無論是鄭超然還是弦東,我和他們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最終都無法走到一起。不分對錯的喜歡是亂愛,不看利弊的感情是盲情。
“弦東,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那麼好,可我不值得你對我好,我,何德……何能……”
弦東打斷我,一本正經地說道:“小陸,樹下避雨很危險,容易遭雷擊。”
我聽得一激靈,這可不就是天打雷劈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他:“我剛纔說的劉備起義遇白蛇,你都聽到啦?難道是我把自己和漢高祖相比,天上那位知道啦,要劈我。”
弦東聽完,神情難以描述。
我忍不住繼續說道:“怪哉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呢……”
沒等我說完,弦東一把將我打橫抱起,“別在樹下耗着了,趕緊上車吧。”
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有點難爲情,心臟撲通撲通狂跳,兩眼怔怔看着前方,藉以轉移注意力。
弦東沉默一會兒了開口說道:“小陸,斬白蛇那位漢高祖叫劉邦,不是劉備。”
……
坐下來才發現,自己身上完全溼透,白色襯衫下的內衣帶子若隱若現,擦,還是黑色的,太特麼尷尬了,他剛纔抱着我離得那麼近,肯定看見了吧。我趕緊把揹包抱在胸前擋住,心跳得更加厲害。
弦東也坐定,右手把溼漉漉的頭髮從額頭往後一把抓,整個動作進行得流暢瀟灑,我看得有點呆。
“車裡沒有乾毛巾,先去我家洗個熱水澡換衣服吧。”
我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你送我回學校就好。”
弦東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只說了一句話:“你——全身都——溼透——了!”
我打了個冷戰,死死抱住胸前的書包不撒手。
這後來,弦東一邊開車還說了好多話,問我爲什麼這麼久不接他電話,爲什麼突然就從他眼裡消失了,我打定主意一概不回答,只等換了衣服就趕緊回學校。
我想,只要我表現得夠冷漠夠傲嬌夠無情,任何人都會討厭我的,遲早看見我這副嘴臉就想吐。
但是弦東,我根本不想讓你討厭我,我不忍心傷害你,怎麼辦怎麼辦啊,難死我了。
過了片刻,如同晨曦初現般,一個清晰的念頭終於從腦海裡蹦噠出來,我問自己,爲啥弦東不能像經年兄一樣,成爲我的好哥們呢?
好主意!
我清清嗓子,粗聲粗氣地說道:“弦東,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是個好日子,不如我們就義結金蘭拜把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