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過得尤其混沌,睡覺打遊戲吃泡麪,吃完泡麪再打遊戲。世界昏暗了,人也渾渾噩噩不辨東西,除了每天早上要開門簽收鄭超然請人送過來的鮮花,我幾乎沒有離開過房屋。
每到夜深人靜時,我總翻來覆去睡不着。他奶奶的,這空空蕩蕩的屋子太冷清了,永遠只有我一個活物,連只鬼都抓不到。
放假回來快一週,爸媽就露過一次面,還不是踏進家門。某天中午突然打來一個電話,叫我快到樓下“牛大姐餐館“吃飯,我連棉拖鞋都沒換,噠噠跑下樓。
“小陸你回來啦,來,快坐下吃飯。”
我滿心歡喜走近一看,臥槽,也不知是誰點的菜,點得真叫一個不走心。
胡亂喊了個蒜苗炒肉、胡蘿蔔炒肉,再來一盆冬瓜排骨湯配上三大碗白米飯。晶瑩剔透的肥豬肉在綠蒜苗和黃胡蘿蔔片中隱隱可現,一盆湯裡湊不齊六塊完整的小排骨,一人兩坨都不夠,咬一口滿嘴碎骨頭。他們匆匆吃完,拍拍屁股就走掉。
“小陸,你慢慢吃,爸媽還有事先走了哈,你在家裡要乖,”
靠,乖什麼乖,吃什麼吃,吃個屁!
這什麼世道,哪有他們那種神出鬼沒的父母,慌里慌張地來,風風火火地跑……
唉,只能說造化弄人、身世可憐、老天不公、紅顏薄命啊。我實在很傷感很心痛,遊戲也沒心思玩,枕着手臂靠在窗臺發呆。
冷風大股大股灌進,吹得我直哆嗦。窗外夜色尤其迷離,連着我的眼神也很迷離,看城市夜景都是微朦微朦的,像起了霧。只有旁邊的一束束紫羅蘭帶有些許溫情,花默默吐露着幽香,這香氣提醒我,世上還有個人是在乎自己的。
不過,你天天送紫羅蘭又是幾個意思?送花都不換品種的,我不爽。沒見人家《帥氣和尚愛上我》裡面,和尚追女孩都是變着花樣兒來的嗎?什麼情景送什麼花,要跟着花語來。
哦唷唷,這死貨連個和尚都不如,天天一束紫羅蘭,那賣紫羅蘭的老闆到底跟他什麼關係?
事實上在我看來,鄭超然的確不如和尚的,因爲此刻我正眼望迷離天空,幻想下一秒和尚乘坐私人飛機來接我泡溫泉,也就是洗鴛鴦浴。他穿着美麗神秘的孔雀袈裟,笑意盈盈,伸出手示意我過去……
山下智久帥得哦,帥得簡直人神共怒、惹得少女懷春啊。他雙眸微眯,帶着溫潤的笑意,衾薄的嘴
脣微啓,嘴角勾起美妙的弧度,風吹起一小撮劉海,露出和尚光潔的額頭……
啊,我的天,我已經快不行了,要暈倒了,要醉死了要醉死了。
咳咳,不要驚奇,偶像劇看多了的人就是這樣,很容易出現一些精神上的問題,再加上我前段時間又偷看了不少霸道總裁文,整個人身心都很明亮清爽,只是容易流口水,容易出現癔症。
不打緊,讓我瘋一瘋就好了,思念總會耗盡,意淫總會結束,打遊戲和泡和尚,啊呸,泡鄭超然纔是正途!
我在窗邊呆了很久,終於把鼻涕給凍出來了,冷風夾雜着大城市標配的霧霾,吹得我頭暈眼花。但我依然不想離開去拿紙擦鼻涕,我要眼望某島國的天空,想再多看一眼山下智久所在的東方,那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
阿——阿嚏。
還好,再堅持一會兒,思念和尚要定神。你要相信,入骨的思念也是一種極致的深情,萬一真的感應到和尚呢?還沒思念三分鐘,電話響了,深情不得不中止,我極不情願地去接電話。
“小陸,你猜我現在在哪裡?”王靜興沖沖地問道,電話那邊還夾雜着鞭炮聲和人們歡呼喜悅的聲音。“小陸,我跟你說,我真是太高興了,從沒這麼高興過,啊啊,你聽,聽到什麼聲音了沒?我跟你講啊……”
這小妮子實在是太興奮了,以至於啊了半天也沒啊出個所以然來,我不得不打斷她叫她說重點,後來又把近四十分鐘的電話內容稍作整理,總得來說就是大涼山很好,大涼山區人民很好,和林晟風在一起就更好。
大涼山區風光秀麗美不勝收,即使在這嚴裝素裹、充滿一片肅殺之氣的寒冬,王靜依然覺得山水美如畫,樹美草美土包也靚,簡直就是風景這邊獨好。一陣大風吹過,把地上的泥土灰塵颳起幾米高,哇,美得很,這可是自然的味道。
沒有空調沒有暖氣,這都不是問題,夜晚在空地上用木柴搭起篝火,一羣人手牽手圍着幾米高的火堆唱歌跳舞,歌聲吼得整天響,舞步踏得很別緻。
王靜說,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人類聚居生活的含義,感受到心靈的寧靜。雖然周圍很鬧,但一切煩惱思緒都靜下來,塵世俗緣消失到九霄雲外,點點火星騰起,空氣裡盪漾着樸實安逸的柴火味,有時鄉民們會在灰堆裡埋幾個土豆紅薯,跳累了就刨出來啃……這纔是生活啊。
是哦,原始人類在野地
裡跑啊跑,跳啊跳,夜晚點火跳舞烤肉,幾十萬年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嗎?只是最近這幾百年,人才扎堆兒把房子疊起來住的,遠離了自然人類就是個屁啊。
大涼山區交通不便,物資及其匱乏,一日三餐都是土豆紅薯和玉米,連麪條都很少能吃到,大米豬肉就更是奢侈品。我問王靜這苦日子她能挨下去嗎,會不會後悔跟着晟風來這裡支教,她說她從不後悔,如果吃幾頓紅薯玉米就叫苦的話,那大涼山的孩子們怎麼辦呢,還有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的鄉親。
聽完王靜的回答,我覺得自己的思想覺悟實在是太低了,我要深刻檢討,我要反思。老實講,當老師並沒什麼問題,小學生的課本我應該能hold住,拼了老命還能搞出幾句英語呢,什麼hello、hi啊,難不住我,反正也是個半吊子,對自己要求不高,對學生要求也不高,大家和諧相處的問題並不大。
我主要擔心這伙食哦,三頓離了肉我可做不到,整天搞些白菜蘿蔔玉米土豆,吃得人心惶惶面黃肌瘦,偏偏我又不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很擔心把我拉去支教,書沒教三天,鄉親的豬和雞就被我偷吃掉。
我嚥了一口口水擦了把汗,十分焦慮地問道:“王靜啊,你每天餓不餓啊,能不能拉着林晟風去山上溜溜找找食兒啊,聽說大山裡有野雞野蘑菇,實在不行捉只麻雀也行吶。”
王靜哈哈大笑,“小陸,你一天除了吃還能關心點別的嗎?”
我急了,“當然有啊,前一陣兒我追了部日劇,叫做《帥氣和尚愛上我》,哎呀呀我跟你說,那男主帥得喲,簡直令人髮指,讓我欲罷不能……”
沒等我誇完俺們家帥氣的山下智久,王靜就毫不留情地打斷我,正兒八經地跟我說:“小陸,不要去追那遠在天邊的偶像劇明星,他長得再帥也是別人的,你摸不到搶不到。應該關心重視身邊的人,好好看住你的男票,要是你自己作,把這麼好的男人弄丟了,外面可有一大把小狐狸精等着取代你的位置呢。”
我覺得王靜說的話很有道理,想想看,自己的確很少主動給鄭超然打電話,也從不關心他現在在幹嘛,一天被他用好吃好喝的供着,像個老佛爺。
這哪是人家的女朋友啊,簡直是請回來的一尊佛嘛,人不會和佛談戀愛,這樣的感情自然也不會維繫很久。我慌了,明明心裡還是愛他的,怎麼能表現得那麼冷漠,他愛我一定愛得很辛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