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中,我任憑馬兒馳騁,因爲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奔向何方,那麼多年來,我從沒有想到過要是離開了穆氏族我會怎麼辦。在族中,由於我比較少言,朋友並不多,有時想想,一個人怎麼啦?還不是一樣的活。可是那個時刻,我是多麼地希望身邊有着一個人,哪怕是自己最討厭的人也沒有關係。
身後的馬蹄聲漸漸遠了,消失了,那是因爲黑暗來臨的緣故,他們擔心我這無恥的人不知又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我停下馬,讓風吹着自己,頭腦漸漸地冷靜了下來,我開始思索整個事件的過程。
很顯然,這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當然就是那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人或者是通過化妝後跟自己很像的人,另一個最重要的人當然是穆赫連啦,而楚悅姐則是碰巧發現了這兩個人的陰謀。所以要想還自己的清白,就必須找這兩個中的一個。那個和自己長得像的人根本不知道去哪找,楚悅姐也不知道還在不在穆氏族,那麼找穆赫連應該是最實際的,在沒有找到所謂的“我”之前,只憑楚悅姐的話,就算是全部都是事實,想定穆赫連的罪只怕也很難,最多不過是個誤信謠言的失職之罪。
我圈馬往回走,我想,要潛回穆氏族去並不是件難事,但是想長時間不讓人發現卻是件難事,特別是血戰纔不久,族中戒備一定十分的森嚴,這隻能憑撞運氣了,可是再難,自己也要去試一試。
在快天亮時,我扔下了馬,任憑它朝着東南方向走,然後自己步行躲進了離族中很近的一處廢棄的農場。
一進農場,我便被嚇壞了,我從沒見過那麼多的罈子整齊地擺放在那裡,足有幾百個,四處入眼的都是白色,十幾座火爐似乎還冒着餘煙,沒有人,到處一片死靜。
我立刻醒悟到,那些罈子的裡面盛的一定是穆氏族死難兄弟的屍骨,其中必有熟識的也有陌生的,他們之所以埋在壇中,僅僅是因爲一個謊言。在沒見到這些前,我的心中還抱有一絲的幻想,那就是穆天遠在說謊。
可是現在,我站在那裡,渾身發抖着,拳頭捻的緊緊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和悲憤,我一下子明白了爲什麼穆天遠一見到我就想殺我的原因啦,換了我也會如此的,甚至連話也不會同你多說半句。
我面色蒼白,掩面掉頭就逃,我無法面對那麼多的亡魂,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要殺了穆赫連,他陷害我沒關係,但是爲什麼因此而害死了那麼多的人。
一時間,我也不害怕有人會發現我啦,我也沒有注意看我自己要走的路,而是一路狂奔,甚至還不停地在荒野中吶喊。
就這樣,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遠,天漸漸地開始明亮起來,村落的影子在灰濛濛中顯現出來。
我的傷口開始隱隱刺疼,想必有些開始裂開了口子。一塊石頭將我絆了一下,我便咕嚕咕嚕地沿着一個又高又斜的坡滾了下去,然後我掉進了一堆乾草中,我掙扎着探出頭,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家人的院子中。
我只覺得頭暈得厲害,只得重新坐在草堆中氣喘着。這時就聽見有人在說話:“是誰?”
我心想:“壞了!被人發現了。”我的頭腦突然又變得清醒起來,我的手摸向了匕首,心想:“必要時,只能動武啦,但是絕不能出人命。”
沒等我準備動手,就聽見有人回答道:“阿爸,是我啊。”聲音聽起來特別的熟悉。我努力回憶着所有聽過的聲音,發現那人竟是穆天遠,我竟然掉進了穆天遠家院中的乾草堆裡啦。
因爲穆天遠的阿爸的背長年負重而駝了,另外他在沙漠中如同駱駝一樣熟識道路,人們都尊他叫“駱爺”。
“駱爺”說:“天遠啊,你怎麼一晚上都沒回家?”
穆天遠說:“這還不都是穆勁威那個壞蛋害的!”
“駱爺”說:“你是說阿威那個黑小子啊,你見到他啦?”
穆天遠說:“不錯!可惜我沒能殺了他。我是在方便時突然遇見了他,因爲沒有心理準備,又沒騎馬,讓他跑了。後來我帶上武器騎馬去找他,結果找了一晚上也沒能找到,只好回來了。”
“駱爺”嘆了口氣說:“孩子,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恨阿威,不僅僅是因爲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更重要的是你還誤傷了李姑娘,可是既然事情都發生了,就要看開些。還有做事切不可魯莽,說起本領來,你可比不上阿威那小子,你一個人對付他會很危險的。”
穆天遠不服氣地哼了一聲,然後忿忿地說:“這隻怪我們太信任阿威啦,想不到他會那麼陰毒。”
“駱爺”又說:“天遠啊,李姑娘現在怎麼樣啦?”
穆天遠憂憂地說:“至於李姑娘,她的槍傷早就沒問題啦,只是中的毒一直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清除,總是反覆發作,族中的最好的醫生劉玉昆和他的徒弟穆典赤又都不在。而李姑娘的哥哥李志遠幾次想接她回烏魯木齊去醫治,但都因爲怕路途太遠而不敢輕舉妄動,再加上派來的幾個醫生對李姑娘所中的毒也是毫無辦法。好在這些天來李姑娘人已清醒了許多,已經能夠慢慢下地走幾步啦。族長早派人去找穆典赤啦,但是不知爲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駱爺”說:“李姑娘還住在族長那嗎?我想去看看她,送點補品表示一下。”
穆天遠說:“李姑娘是還住在族長那,只是你想去恐怕還得先問過族長才行。”然後搖了搖頭:“我想不會通過的。”
“駱爺”說:“偉大的真主安拉啊,請你保佑李姑娘早日康復吧。”
“駱爺”又問:“那麼長老會準備如何處治穆赫連長老?”
穆天遠說:“這個問題就複雜了,說真的,不要說長老會不知道如何處理,只怕連族長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纔好,所有的事,如果只看表面,只會做出愚蠢的判斷。關於穆赫連的事,因爲李姑娘的病沒好,族長一直沒敢問,而且穆勁威也沒抓到。儘管按照李姑娘以前所說,在這次陰謀中,穆赫連是主謀,可是事實上並沒有什麼真實的證據,而且從穆赫連的兒子穆騰飛在這次事件中的表現來看,又不像是那回事,所以儘管有很多懷疑,但也只能暫時認爲穆赫連因爲誤聽了穆勁威的謊話,判斷失誤,目前已被解除了長老的職位,降爲普通人,並且一直被軟禁着家中,要直到找出事實的真相的那天爲止。”
“駱爺”說:“希望這一天早日來臨,好讓我們族中死去的人有個安慰。”
穆天遠堅定地說:“一定會的。阿爸,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要做呢!”沒等“駱爺”說什麼便匆匆地走了。
“駱爺”在院子裡站了許久,這才返身回屋。
當我聽到楚悅姐在族長家時,心中不禁一動,有了個冒險的計劃,但是這怎麼也要等到天黑才行。
和以前伏擊野豬相比,一天的時間實在算不了什麼,可是那一天卻成了我一生中感覺上最漫長的一天,儘管我已一天一夜沒有吃過任何的東西,但是我沒有一絲的餓意。我的內心備受煎熬,不住地祈求天快些黑。
當天再一次黑暗,所有的人已經入睡,我爬出了草堆,爲了避開狼狗,我在牛糞堆裡滾了一圈,這纔敢慢慢地接近族長的住處。
正如我們以前已經說過,族長自受傷後,一直住在一處建在高坡上的清真寺裡。
我到了圍牆下,見四下無人,就用長鞭捲住牆上的一處鐵柱,然後爬了上去,將偷來的羊皮鋪在鐵絲上,翻進了大院。對大院裡的巡邏方式我可以說是熟悉之極,因此輕易地躲過了一隊隊的守衛,然後從牆邊的一個狗洞爬進了清真寺。
我在雜物間處理好髒東西,並在清真寺洗浴室裡小心地清洗乾淨了身體,因爲如果太臭的話,也會被發現的。
來的時候,我就想好啦,根據以前我所知道的房子的佈局,楚悅姐療傷的地方最有可能的是在以前的禱告室,在那裡以前分隔房間時因爲建築結構的原因,留下了一條狹窄細長的空間,只容一個人貼身站立,並且可以從傳教室的講臺後側的一個破舊的洞口鑽過去。
我順利地到達了禱告室那窄縫,好像乾屍一樣直立着身體,我看不見任何的東西,但我想,我一定能夠聽到外面房間的一瘵一動,也許我能從中聽到對自己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