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橫渡大江,席捲江南,必須將這兩支棘手的水上部隊除去。蒙哥的解決方式很簡單,立下絕高的賞格,招募各國的能工巧匠爲蒙古製造新式的艦船。
最後爲蒙哥提供這種足以壓制南朝的新式艦船的,是來自於高麗的水軍匠人,他們向蒙古大汗獻上了經過精心構思的全新戰船樣式,這種新式戰船以普通的樓船爲基礎改建而成,將無用的船樓大幅縮小,代替其的是覆蓋整個上甲板的用硬木製造的殼棚,就彷彿是海龜的背板一樣。中間僅留有狹小的十字路以供通行,在戰船四周裝備鐵製的尖角和利刃,讓敵人的跳幫者難以靠近。在戰船上搭載了蒙古最新的武器成果,用青銅鑄造的長管火炮,根據宋朝方面間諜的估計,船上至少裝備了十四到十六門跟宋朝方面小號熟鐵將軍炮相等的火炮,用以壓制宋朝賴以自誇的遠程火力。
這將是蒙古用來摧毀宋軍精銳水師的王牌武器。舍此之外,蒙哥還徵發了造船工匠數萬人,民夫十餘萬人,打造了全新的戰船七千艘,這是一個史無前例的數量,歷史上歷次進攻南朝的軍隊,多則不過三千艘,少則千餘艘,使用的戰船從無如今日這般數量衆多。自然,時間緊迫之下這些船隻規模都不大,多半隻是小型槳船而已,但如此衆多的船隻足以將千軍萬馬渡過浩蕩的長江。在和宋朝的水軍接戰的時候,這些戰船依然能夠發揮羣狼搏虎的優勢,利用數量去圍攻精銳的宋軍戰船。
對於蒙哥汗這樣的佈置大部分蒙古將軍心中都沒有底,他們不知道這麼周密的準備和如此規模巨大的船隊是不是真的能夠撼動南朝賴以自固的水面優勢,畢竟在過去十年裡他們一直在水上吃虧,以至於所有人都默認爲北方的水軍就是不如南軍,他們甚至採用了極端的作戰方法,比如嘗試着在漢水上修造堤壩來阻塞漢水,形成陸上通路,自然這樣異想天開的想法很容易就被宋朝的水陸軍協同作戰所擊破。
而南下之後發生的第一場水戰,證明了蒙哥的想法是對的,以三十艘龜甲船爲先鋒的一千艘蒙古小型戰船,在陸上弩炮和小型火炮的支援下,對前來試探的京湖水軍一百餘艘戰船發起進攻,而這些戰船的核心是二十艘洞庭炮艦,經過短促而激烈的交戰,蒙古軍在三年以來第一次戰勝了強大的洞庭炮艦。這在心理上建構的支撐非比尋常,甚至當捷報傳到太原的時候,整個斡耳朵內外都是歡呼聲。
十艘洞庭炮艦被擊毀或者俘獲,宋軍損失戰船三十餘艘,雖然戰果不算豐碩,但畢竟是打破了洞庭炮艦無敵的傳說。
接下來,蒙古大軍水陸並進,開始向京湖腹地進發。
大軍前進分爲四路,都元帥紐磷率領馬步軍七萬作爲先鋒,與正在圍攻郢州的先頭部隊合流,除了仍舊以二萬軍繼續攻打郢州之外,全部搭乘戰船,沿漢水而下,直取鄂州城。都元帥按敦率領五萬騎兵沿河護送,掃蕩所有敢於前來阻止的宋朝部隊。
又以元帥車裡率領三萬遊擊軍進攻復州和黃州,對黃州駐紮的荊鄂都統司部隊形成牽制,使其無法對鄂州進行及時增援。
以中書納罕爲第二隊,率領馬步炮兵十萬,作爲第一期圍城部隊,在鄂州外圍展開包圍線,修築圍城陣地,搭建炮臺,挖掘壕溝,建設浮橋,專門等待主力軍的到來。
最後是蒙哥親率的十五萬主力精銳,包括了蒙古在遠西各國聲威大振的西征軍精銳部隊,久在和林的怯薛主力軍、以及忽必烈親自訓練的武衛軍,隨軍則有江淮京湖經略使趙璧、江淮荊湖南北等路宣撫使楊惟中、宣撫副使郝經、荊南宣撫使廉希憲,將領方面,由兩位親王遂行指揮大權,分別是別勒古臺的兒子罕禿忽和忽都虎的孫子莫哥都,他們二人再加上汪古部族長、駙馬君不花,三個人形成了最貼近大汗的指揮核心團隊。
在三人之下,配備有順天萬戶張柔,河南經略使史天澤,天下質子軍都元帥西域人阿里罕,右手軍萬戶孛裡叉,徵行萬戶史樞(史天澤侄),襄陽軍馬萬戶党項人李貞,河東道行軍萬戶李轂,弘吉剌部總管萬戶納陳,東平路行軍萬戶劉復亨,砲手水軍都元帥薛軍勝和總管砲手水軍都元帥張忠仁,中都也可達魯花赤契丹人耶律買哥、總管平陽兩路達魯花赤兼理諸色匠人捏骨伯、砲手軍萬戶楊福等,各率本部人馬,跟隨大汗御駕出征。
除此之外,還有西域兵馬數萬人一同前來助戰,其中最遠的一支人馬,甚至是自遙遠的西海西岸的格魯吉斯坦和亞美尼亞,其中格魯吉斯坦提供精於騎射的弓騎兵二千五百人,亞美尼亞則是由派出了王子海爾根率領的精銳鐵甲騎兵五百人。除此之外,高昌之亦都護(國王)馬木喇得斤亦率領高昌及附近小邦西域畏兀兒兵一萬餘人前來助戰。
蒙古怯薛軍全部、質子軍全部、武衛軍、左右手萬戶、漢人諸萬戶,吐蕃兵、畏兀兒兵、女真兵、契丹兵、吐蕃兵、党項兵、渤海兵、高麗兵,乃至西域各色胡兵,蒙古人這一次是真的將國中大兵傾巢出動,決心要以壓倒性的優勢,先攻下京湖,然後直取臨安。
這個時候,整個大宋都在呼喚着同一個人的名字,鄭相公和他的神武新軍,現在到了哪裡?每個人都恨不得能讓這支嶄新的軍隊肋生雙翅,趕緊飛到鄂州去阻擋這支可怕的胡人大軍。
這個時候的鄭雲鳴,正坐在赤壁上高搭的帳幕中,用窺鏡靜靜的看着一隊隊的戰船逆水而上。岸邊是數不盡的牛馬和士兵,蒙古牛拖動着粗大的纖繩,在岸堤上奮力的行走着,在它們身邊,一隊隊的扛着長矛大戟、新式*的隊伍正在越過他們,向着上游的方向開進。
舉國上下盼鄭雲鳴的兵馬如盼救火一樣,下到普通百姓上到樞密重臣,個個都在問:“鄭雲鳴到哪裡了?”“鄭雲鳴什麼時候能到前線?”
最焦急莫過天子本人,自鄭雲鳴出發之後,每天都能接到金字牌急遞鋪的使者到來,讓鄭雲鳴奏報今日前進了多少裡,路上可有變故。到了黃州之後,金字牌甚至達到了每日二三道。
鄭雲鳴深知他侍奉了十餘年的這位皇帝的脾氣,皇帝自從端平入洛失敗之後,幾乎每年都被蒙古人入侵,無論勝負,朝廷照例要對戰沒官兵進行撫卹,整修殘破的田園,修復被破壞的城池,救亡因戰爭流亡的百姓,這在無形中對皇帝心中種下了恐懼的種子,加之國家積弱三百年,對於官軍迎戰胡人的勝負,舉國上下其實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有信心,對於皇帝就更加如此。他恨不能每天都詢問一遍鄭雲鳴本人對戰爭形勢的看法,要不是列祖列宗在將從中御這一點上有過太多的歷史教訓,他甚至想學着太宗皇帝的樣子,發一張陣圖來給自己麾下最有盛名的軍事統帥了。
鄭雲鳴卻似乎完全不爲所動,不管皇帝如何催促,不管全國軍民是如何焦急,他嚴令戰船必須在陸上軍隊的掩護下前進,並且規定了陸軍的行進速度每日不得超過五十里。
督視府參謀劉克莊建議自己多年的老上司,多多少少考慮一下洶涌的輿情,起碼要做出一副星夜兼程趕赴前線救援的姿態出來,不然對輿論無法交待。
鄭雲鳴卻只是平靜的說道:“韃子這一次傾巢來犯,只要我軍有一個應對不及,立即就是國家傾覆的下場,難道打了敗仗,全國都做了韃子的奴隸,反而叫做有所交待麼?”
於是他對接二連三的金字牌置若罔聞,依舊要求大軍按部就班的行進,全然不理會有上千上萬的蒙古大軍正在沿着漢水源源不斷的開向已經孤立無援的鄂州城。
十月十七日,湖南安撫副使孟之經率領湘軍二萬人抵達赤壁,和神武新軍合流。鄭雲鳴命令擔當前鋒的神武副都統張世傑率領神武前軍一萬一千攻擊前進,命令副都統王堅、副都統張順各自率領神武左右軍各五千人爲側翼護衛,開始試探着向鄂州進發。
而這個時候,蒙古軍也在認真且堅定地遂行大汗的計劃,對京湖腹地的重鎮進行全面包圍。親王莫哥都率領馬步軍三萬人、火炮五十餘門圍攻郢州,中書納罕率領五萬馬步軍、火炮三十餘門將江陵城圍城,但這兩處其實重點都不在於圍城,而在於打援,莫哥都的主要任務,是截殺從淮西、鄂東而來的地方守軍,納罕的任務則是以宜都爲界,阻擊從四川順流而下救援京湖的宋軍。
此外,又以都元帥紐磷率領五萬大軍駐守沌口,將岳陽城包圍起來,並且截擊從下游趕來的宋軍主力。又以李貞率領一萬人把守住洞庭湖入口,將一部分已經退入洞庭湖的荊鄂水軍和鄂州水軍封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