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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出現的是109室病人的主治醫師,他是一個年紀在十七八上下,長着一頭濃密頭髮的男,臉上一副方正的黑框眼鏡顯得臉有點嚴肅。他急匆匆地大步走過來,跟護士長‘交’換了一下眼神,看了我一眼,愣了愣,推開‘門’進了房間。
我在心裡說:在這個人進去之前,只有護士長一個人見到病人已經死了。有些推理小說情節是這樣的,一個或兩個人說某人已經死了,然後用保護現場作藉口,找醫生或法醫來檢驗病人,然後在檢驗的時候,裝扮成醫生或法醫的兇手就殺死了裡面的某人。
儘管在這位醫生進去之前,我看見他‘胸’前的名牌上面寫着“陳濤,臨‘牀’醫師”,而上面的照片確實是他本人,但是現在我是一級嫌疑犯,這一節不能不留意。於是我對護士長說:“現在陳醫生應該在檢查病人吧,我跟你進去一起看看可以嗎?”
護士長還是緊緊抓住我的手腕,考慮了一會兒,可能看在我的態良好,或者是呆在沒有其他人的走廊裡面她的心理負擔頗重,她終於點了點頭。
就在我們準備走進109病房的時候,警察來到了,還帶着一個法醫。領頭的警察是個矮個,年紀十上下,一頭頭髮濃密蓬‘亂’。他身後還跟着一個比他高了差不多一個頭的年青警察,手裡拿着一個黑皮記事本。
矮個警察打量我和護士長一下,跟護士長說:“你就是報警的陳潔‘女’士?”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他揮了揮手,“這個病房需要封鎖起來,請你們兩位跟我到警察局問話,這裡留給我們的法醫。”
他伸手推‘門’,剛要進去就皺起了眉頭:“裡面的是誰?”
護士長連忙說:“是我們這位病人的主治醫生,他在確定病人是否已經……”
矮個警察擺了擺手:“讓他立即離開,接下來的是法醫的工作。”
他這麼一說,讓我有點好奇,這個警察一瞥病人就確定那屬於法醫的工作,也就是說病人必定呈現出明顯的死亡的狀態,這樣的話,那我拔了輸液針頭導致她靜靜死亡的想法就不大可能成立了。
裡面的陳濤醫生聽他這麼一說,果然乖乖走了出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又看我一眼,神‘色’有點奇怪。
接下來的就如那位矮個警察所說,現場‘交’給法醫,我和護士長則隨警察到警局協助調查。
離開的時候,兩位警察站在我左右,既提防我逃跑,但又不算緊張,我想他們還不知道我是誰。走出走廊,我發現食物中毒前來留醫的人越來越多,有的已經坐到地下了,我向櫃檯看去,蘇眉和羅熊貓已經不見了。
我舒了口氣,不見了的話,不是找到空的病房就是已經出院了,都是好事,而且沒有親眼看見我倒黴的樣,這纔是好得不能再好。
半個小時後,我已經坐在北區的警局的小房間裡面接受警察詢問。
仔細地看了我證件之後,矮個警官開始發問了:“你就是顧傾城小姐?是在今天晚上八點十五分來到仁生醫院的,請問你爲什麼這麼確定這個時間?”
我想第一個問題不用回答,我就說:“我到的時候護士長告訴我沒有‘牀’位,而我的朋友需要整夜輸液,於是我看了一下牆上的鐘,想知道我的朋友要在醫院裡具體呆多久。我看到醫院牆上的鐘的時間是八點十五分。”
“你說你送你的朋友來輸液?”
我點頭。
“她需要整夜輸液?”
我再點頭:“她看起來病情很嚴重。”
矮個警官掃了我一眼:“但是你的朋友蘇眉已經不在醫院了。”
我一愣:“她的體質比較好,提早恢復也有可能,醫院裡應該有病人記錄。”
矮個警官搖搖頭:“很可惜,我必須戳穿你的謊言,醫院裡並沒有一個叫‘蘇眉’的人的留醫記錄,還是說,你的朋友並不是用這個名字登記的?”
我幾乎跳了起來,“那個護士長!她一定記得當時我急着找她要‘牀’位的事情,不是我的朋友需要,我急着找‘牀’位做什麼?”
矮個警官臉帶疑‘色’地看着我:“張潔‘女’士確實說你當時找她要‘牀’位,態比較惡劣,當告知沒有的時候,你就自己‘摸’去特殊病房。但是,她並沒有看到你所說的病人。”
我腦內一片‘混’‘亂’,當時病人那麼多,護士醫生們忙得團團轉,回想起來,確實是我去找護士長的,而她並沒有看見我跟蘇眉他們在一起。但是我立刻大聲說:“那給我朋友打吊針的小護士呢?一定有那個人的……”但是我的聲音慢慢小下去,當時有一位醫生稍稍看了一下蘇眉,就給開了吊針,我託羅熊貓照顧蘇眉打針什麼的,自己跑去‘交’錢找病房,我並沒有看到給她注‘射’的護士。而那個給蘇眉看病的醫生,天殺的,我並沒有留意他長得什麼樣。
我皺着眉頭絞盡腦汁,那個醫生是國字臉還是圓臉,有沒有戴眼鏡的我全都記不得,當時情形實在‘混’‘亂’,我根本沒有留意。
最後我苦笑:“總有一位醫生和一位護士救治過我的朋友,雖然我想不起來他們的特徵,但是他們應該會有印象。”說到最後,我自己也泄了氣,連我自己也記不起他們的模樣,還指望忙得團團轉的他們能記得一個普通病人的模樣?
最是沒有想到這仁生醫院居然連一份醫療記錄也沒有,不過據我所知,普通醫院的夜班一般缺人,而今晚這樣緊急的情況,護士醫生一定忙個人仰馬翻,醫療紀錄很可能僅僅只是留在了病人的病歷上面。
想到這裡,我提出要求:“可否讓我打個電話找我的朋友?她手頭應該有今晚的醫療紀錄。”
矮個警官考慮了一陣,點頭同意了,示意助手給我一個電話。
我撥通了蘇眉的手機,但鈴響至自動掛斷,無人接聽。
矮個警官看着,眼神似乎在嘲笑:“怎樣?”
我默默地放下電話,我知道警察心裡在想什麼,他們在懷疑我是藉口送朋友進院,藉機‘摸’到病人病房把病人殺死。
矮個警官繼續問話:“顧小姐,請問你今天晚上到仁生醫院的目的是什麼?”
他的問話完全證實我的猜想。我‘挺’了‘挺’背脊:“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送我的朋友上醫院,她食物中毒。今天晚上仁生醫院裡面塞着的病人都是在同一家燒烤店裡面吃了不潔食物。”
矮個警官點了點頭:“但是你的朋友食物中毒需要看急診,但是你卻一點事都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
我登時騰地升起了無名火,想反駁兩句,卻忽然覺得糾纏在這個問題上實在幼稚,便沉默不語。
矮個警官看了看身邊的助手,示意他繼續作筆錄。他則繼續問我:“你在今天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曾經進過特殊病房109室是嗎?”
我點頭:“有兩次。第一次我發現裡面沒有人,以爲是一間空病房,連忙去找護士長,想讓她把房間給我的朋友,但是護士長拒絕了,說房間是有人在住的。我不相信,就去看了第二次,第二次看見裡面有病人,她睡在‘牀’上。”
矮個警官盯着我:“請具體描述一下你第二次到病房所看到的東西。”
我便把那病人的睡態說了一遍,順便加上一句:“她睡得很熟,沒有被我吵醒。”
“那麼接下來你……?”矮個警官用目光詢問我。
我並沒有打算否認,乾脆地說:“我爲了證明這個病人不會因爲沒有輸液而死,所以我拔下了她的輸液針頭。”
矮個警官睜大眼睛:“然後?”
“然後我出去找護士長,找她來看看這個病人會不會因爲這樣而死……”說到這裡我住口了,忽然有點害怕對方繼續來個“然後?”,那樣我接着就得說道:“然後護士長就發現109室的病人死了。”
這樣的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像殺人兇手了。
幸好矮個警官並沒有這樣問下去,他屈起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扣了兩下,“請你再具體‘交’待一下晚上八點十分到九點這段時間內你到過哪裡,做了些什麼?”
我霍然擡頭瞪着他,他的意思是完全懷疑我先前所說過的話,他已經在心裡認定我是殺人兇手!
矮個警官卻說:“假如你要等你的律師來才說話也可以,不過……”
我大聲說:“我從來不需要什麼律師,我只是認爲我剛纔的供詞完全屬實,沒有必要再重複。”
矮個警官看我一眼,自顧自說下去:“不過你如果再重新具體‘交’待一次,這道手續就會很快完成了。”
他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軟到讓我懷疑他背後的語意是我‘交’待完這一次立即就可以走了,但是現在明明我是重嫌疑犯,他肯定是在‘誘’導我。不過,我也暫時想不出來抗爭到底有什麼好處。考慮了一下,我覺得還是好好合作,耐着‘性’把剛纔的問話回答過的內容再複述了一遍。
在這一遍敘述裡面,我增加了環境的描述和其他的人物,例如走廊上的粘液和護士長找來的清潔工,以及打開的窗戶等等。矮個警官表現得對這些非常感興趣,敘述期間打斷了我幾次問及那灘粘液的情況,一邊示意那年輕的警員紀錄下來。
當我的敘述告一段落,矮個警官起來接了個電話,當他再回到這小房間的時候,他對我說:“顧小姐,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這句話實在讓我吃了一驚,這個人剛纔還在拼命質疑我說的話,一再糾纏我到醫院的目的,明明懷疑我是兇手,現在卻揮揮手讓我走,真像吃錯‘藥’。
我在猜測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是一個可以證明我沒有說謊的人,是蘇眉,或者是給蘇眉醫治過的醫務人員,又或者,他們已經證實那個病人根本不可能是我殺的。
這些我當然都不會問出口,現在我的肚已經餓到貼住背脊骨,立即站起來打算離開。
矮個警察在我背後突然說:“請問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顧傾城偵探?”
我從來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變得大名鼎鼎,而且被一個警察認爲是大名鼎鼎,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我也沒力氣否認,免得召來一大串虛僞的客套話,我便回頭溫和地問:“有何指教?”
矮個警察瞪着我‘欲’言又止,最後抓了抓那頭‘亂’得像鳥窩的頭髮,點頭道:“謝謝你的合作。”
我一言不發,拉開‘門’走出去,順手把‘門’關得“砰”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