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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視邵康柏的人死了。
如果是採用人盯人戰術,那麼目前是難得的自由時間。
他立即開始尋找能幫忙的目標人物。
是考驗眼光和應變能力的時候了。
目標人物出現得很突然。
當那個滿頭亂髮沖天豎起的男猛的推開餐廳的門,發出“砰”的一聲時,幾乎所有人都擡起頭來看他,而所有的警察都把手摸在腰間。
他在餐廳內盲頭蒼蠅似的轉了一圈,抓住一位服務員,說要點一杯薑汁可樂。服務員回答沒有這樣東西,只能提供可樂,以及生薑片。結果那男着急的揪着自己的頭髮,深感挫折的悵然離去。
康柏尾隨那男離開餐廳,在車廂過道叫住了他,問他爲什麼需要薑汁可樂。
“我可能有點感冒了,需要喝這個。”男老實回答。
“爲什麼不吃感冒藥呢?”康柏說:“感冒初期還是很容易控制的。”
“我在家裡感冒的時候,我媽都是做薑汁可樂給我喝的。”男固執的說。
“那麼,有可樂和生薑,自己做也是可以的。”康柏提議。
“沒有地方加熱啊。”男焦急的說:“而且我快要下車了,沒有時間做這個。”他指的“快要”是相對二十分鐘後而言的。
康柏好笑的看着他,發覺這個男果然完全符合要求。他上前拍拍男人寬厚的肩膀:“來,我做個新型的抗感冒藥給你試試,不會浪費你很多時間。”
康柏做的所謂新型抗感冒藥不過是紅酒加檸檬,不過顏色和味道都不錯,喝了也確實能讓人心情舒暢。
然後在這輕鬆和諧的氣氛中,康柏開始述說他的家庭和親人。他將幾本小說傳記中的情節剪切嫁接,從自己的祖父開始講到自己的第八個侄,要不是時間不大夠,他還準備引用著名的家族戲——《大宅門》裡面的某些經典情節。
男聽得十分投入,對康柏捏造的大家族歷史十分嚮往。是以在康柏問他:“這種大家族中女人的命運都是最悲慘的,所以我的奶奶現在得了急病,卻沒有人能陪在她身邊,這是不是很可憐的一件事?”男立即眼圈一紅,投入的大點其頭。
康柏作出很難過的樣:“很可惜我現在也有急事,要是我不能坐這列車準時到h城去處理問題,家族生意就會垮掉,到時候不但是我們家族立即成了窮光蛋的問題,還會連累幾千員工失業沒飯吃,他們的家庭也會遭到打擊,他們家中的老人說不定就會發生像我奶奶這樣的事情。我,我實在很想趕回去照顧我的奶奶,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處理呀……”他低下頭去。
男立刻說:“你說得對,犧牲你一人,幸福千萬家,你現在不能回去。”
低下頭的康柏忍不住撇了撇嘴,擡起頭時卻露出哀怨的眼神:“我想請一位熱心的人替我把家書帶回家去,那樣雖然我本人沒有回去,但卻可以在信裡指導家裡的人辦事。只是現在這個世道,哪裡找這樣熱心助人的人呢。”
不出所料,男立即把胸膛拍得砰砰響:“兄弟,如果你不嫌棄,我替你把信送去。我在這個站下車,行程不趕,先替你送信。”
“真的嗎?那真是好了!我的運氣真好,居然遇上兄弟你這樣熱心的人,現在這世道,能夠碰上,真是難得的緣分啊。”康柏緊緊握住男的手:“這樣就拜託你了……不過,我的老家在g城,我上了車才知道出了這樣的急事,一直愁到現在。你看,如果送快遞也會耽擱的,不如我付你來回程的車費,請兄弟替我跑一趟怎樣?”
他緊緊抓住對方的手,不使他有機會抽回手去,很快的掏出五張大鈔放在對方掌心,“請你務必幫我這個忙,大恩大德,兄弟我來日再報。”
目送那男匆忙離開站臺的身影,心中也難免忐忑的。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是嗎?邵家二少一向很懂得安慰自己。
事後結果證明,這次採用的博取同情戰術還是蠻成功的。但是在當時,誰能做到運籌帷幄呢。但是邵康柏這小就是有本事把已經做了的事情拋諸腦後,所謂不要爲明天的事情擔心。
也是在這次停站中,用毛毯裹着的宋然的屍體被送下列車,移交當地警方處理。
康柏想回轉餐廳的時候,有人在旁邊碰了碰他的腰,在剎那間,他幾乎以爲是宋然還魂了。
然而卻是個看上去很和氣的年輕人,體格很強壯,對他說:“朋友,借一步說話。”
“你是誰?”康柏保持高警戒。
那個人掏出證件在他面前晃了晃,是警察。
那人領着他進入廁所,然後鎖上門。
康柏覺得有點奇怪,害怕引起羣衆恐慌是可以理解,但是也無必要做到這麼鬼祟吧。
現在兩個大男人在窄小的廁所內面對面的站着,鼻端飄來陣陣臊氣,環境實在惡劣。
“你包裡的是什麼?”那個男人發問。
“沒有什麼,一柄手槍而已。”康柏眉毛都不擡一下,“我是你們在這次行動中的內應。”
男人馬上說:“你有什麼方法可以證明?”
“回去問你們的頭。我的代號是1001。”
“這裡面的槍你怎麼弄來的?”男人狐疑的問。
“懸賞人給的。”康柏若無其事說:“你是不是要檢查?”
“當然要。”男人理直氣壯的說:“而且你也是在暗裡負責保護重要人物的,擁有武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這是什麼邏輯?
不過就是說要看看人家的槍就對了。
康柏不情不願的慢慢拉開手提袋,就在裡面那包東西露出輪廓的時候,他猛的將整個袋砸向那人的頭部,同時開鎖,拉開門,衝出去。
“該死!”警察男人捂着頭追出來。
康柏甩着手提袋奔逃在車廂通道上。
這班列車人並不多,過道上基本沒有人站着,他奔逃線很暢通,但同樣,追趕者也毫無阻礙。
飛快的穿過無數節車廂,快要接近臥鋪車廂了,卻還是沒有能把那人甩掉。就在這時候,原本空空的走廊中忽然閃出一個人,一個女人。
康柏大叫:“閃開!”
那女人茫然回頭,立即露出驚慌的神色。
她被嚇呆了,像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康柏見到了她的臉,也吃了一驚,一分神,他已經收不住腳步,整個人撞了過去。
在碰撞跌倒的瞬間,他的肢體產生自然反應,雙腿肌肉放鬆,讓身體平平跌下,同時雙手放掉袋,撐在身前,把那女護住。
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他抱着那女滾地葫蘆一般滾到了右排座椅下面。
手提袋被甩得遠遠,因爲袋口還沒有顧得上拉起,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地。
那個警察很意外的並沒有追上來。
康柏扶着那個女狼狽的站起來,女的臉色青白,驚嚇之餘是深深的恐懼。
她是脫逃後失蹤的朱莉。
“你是來抓我回去嗎?”她失血的嘴脣哆嗦着,輕輕問。
真是天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班列車上。
康柏一瞬間有種荒謬感,哭笑不得的說:“那個,我已經改行了。”
“改行了?”難以置信的目光。
“沒錯。我現在改行做便衣警察,抓賊的。”康柏信口胡芻。
“抓賊?”對方目光在地上那敞開的袋到他的臉轉了一圈,更懷疑了。
“當然,剛纔那賊就是認出了我,打擊報復來了。”康柏彎身收拾東西,手提袋裡只剩下他自己的東西,那柄槍不見了。
是被那個警察撿走了嗎?
他爲什麼只要槍不要人?
康柏心念電轉,默默的把東西都收回袋裡,還是想不出是什麼原因。
站起來的時候,朱莉那小姑娘卻還站在旁邊,居然沒有逃走。
康柏朝她做個鬼臉。
朱莉卻怯怯地問:“那位顧小姐怎麼樣了?”
康柏怔了怔,“還好。”
朱莉一低頭:“是我連累她。”
“哪裡。”康柏安慰。
“是我不好。”朱莉的眼圈越發紅了。
“她會沒事的。”康柏忽然有點莫名煩躁。
朱莉被他急躁的語氣驚了下,擡頭飛快的瞄了他一眼,別頭往車廂另一端小跑而去。
看來自己的行動已經引起警方的注意了,現在不能再回餐廳去,是要採取別的行動嗎?
即便是邵康柏,也開始覺得有點茫然了。
忽然,車廂盡頭傳出朱莉的一聲尖叫。
他立即衝過去。
那裡是列車員休息室,房門緊鎖,門外地上歪倒兩個男人,頭部留有血跡,是曾在餐廳保護黃牧星的警員。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起。
而朱莉明顯是從這裡發出尖叫的,但現場卻不見她的人影。
難道她是進入了休息室嗎?
康柏猶豫了幾秒鐘,開始猛烈的撞門。
門敞開時的景象,他畢生都不可能忘記。
一個人靜靜坐在窗前,窗外夕陽的餘光透過玻璃投射在身上,姿態是那麼端正凝重,面容是那樣平靜慈和,就好像,不過是剛入睡,墜入一場美夢之中。
他是黃牧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