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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快艇駛過來,馬上有兩個人跳上我的船來,手裡拿着槍。
我只瞪着對方老大呆若木‘雞’。
有人嘰哩咕嚕跟我說了些什麼話,我一句沒聽懂。他也許以爲已經控制住局面,過來劈手就奪我的槍。我只嫌他阻擋了我的視線,隨手一甩一推,他立足不穩,掉進水裡去了。
跟他一起跳上來的人緊張起來,“啪”地拿槍指住我,我眼尾也不瞄他一下,只直盯着前方。
對方終於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怎麼是你?”
我也想問怎麼是你?可是我不知問誰。
我曾無數次問過上帝我是不是給人由頭到尾地騙了一回,上帝沒有答我;我也曾問過魔鬼,是否把靈魂賣予他他便可以保證我可以復仇,連魔鬼也不肯理我。
只有‘花’店裡的合那麼無辜地綻放,綻放純潔的笑臉和濃郁的香氣。
我終於知道合的寓意不是年好合,而是忘卻,將一切‘色’彩都抹去,只留下一張白紙,那香氣是促使你自己麻醉和洗腦的。
可是,在這一刻,我才知道咒語失靈,我居然不能忘卻。
我徹頭徹尾沒有忘卻。
我從這一分鐘開始恨透合這種植物,它代表謊言,由開始至結尾。
握槍的人這才發覺我們兩個神情曖昧,雖然還是用槍指着我,但不住轉頭看他老大的意思,神情十分‘迷’‘惑’。
對方緩緩說:“你怎麼會牽涉到剛的買賣來?”
我冷冷說:“因爲我笨,我又一次相信了別人。”
對方的臉隱在‘陰’影裡,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似乎在風聲中聽到他低低的喟息。
原來他就是龍恩的朋友,這世界何其小。
想起龍恩,我心中一震,連忙說:“你快去救龍恩,他身赴險境。”
對方的身微微一震:“我知道……”
我急:“你知道還不快去?你不是他朋友麼?不等到他,我不會走。”
對方不知在做什麼,一直在躊躇,自他知道接的人是我,四周的氣氛非常古怪。
我心急,無暇再去想我跟他的事情,邁步就想跳到他船上去遊說他去救人。
拿槍監視我的人有點緊張,但看見我跟他認識,槍動了一下,沒有扣扳機。
但身後有聲響,“嘩啦”一聲,給我推下水的人終於在水裡追到他的手槍,凍的七葷八素。此刻冒出頭來,一把攀住船舷,正好看見我的動作,他凍得僵硬的手指扣動了扳機。
有一股尖銳的感覺刺進了我的背部,然後是冷和熱。
就像冰冷的刀尖突然戳進了我的背心,突然感覺四肢無力,身體被強大的力量推‘揉’着,轉了個半圈,終於不支。
對方急上前一步,一把扶着我,他的臉這時脫離了‘陰’影,眸還像年前一般炯炯發亮。
隱約聽到身後有怒吼聲,但我意識模糊,有熱流從我背部不斷向外涌出,帶走我的體溫,我感覺非常冷。
是初遇莉莉那晚的鵝‘毛’大雪麼?我們捧着熱狗喝啤酒,呼出白氣,看着對方的臉在霧氣裡朦朧。
那麼冷的天氣呵,一絲溫暖多麼可貴,如果有陽光,像龍恩跟愛上刷的企鵝起舞那個下午的陽光該多好。那麼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令到心中的寒冷和黑暗都統統驅走。
可是沒有陽光,只有星光。
抱着我的人感覺如此之近,他的臉那麼那麼模糊,眼睛遠而明亮,宛如星光。是的,在摩天大樓的頂樓,下面的餐廳飄‘蕩’出cdlouper的歌聲,allcapstars,滿帽的星星。我沒有帽,但我伸出我的手,滿滿一握,我笑得非常放肆,星星都在我手裡,我喜歡哪一顆就摘那一顆。他抱着我的腰,我非常放心地向後仰向後仰,長髮流水一般瀉下來,我們的剪影好像某張好萊塢的黑白海報。
笑足了,看回來,他的眼睛是最亮的星星。我伸出手去,天上星星那麼多,我不貪心,我只要這兩顆。他捉住我的手,聲音好像夜風一樣溫柔,“傻瓜”,星星離我越來越近,他‘吻’了我……
一股劇痛突然使我醒來。燈光刺‘激’得我張不大眼睛,但我仍然可以看見看守我那個人臉上厭惡的表情。他看見我醒來,別過臉去,他是那個曾經拿槍指着我的人。
我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地方,白布‘牀’單,似乎是在一間病房裡,但安靜得不平常。
我開口:“這裡是什麼地方?”話一出口,先把自己嚇一大跳,嘶啞的聲音不像是從我喉嚨裡發出來的。
看守我的人看不看我,聲音很不耐煩:“特殊病房。”
“我是中槍了麼,所以把我送到這裡來?”
那人不理我。
我嘆口氣:“給我倒杯水好麼?”
那人裝作沒有聽見。
我苦笑:“你心裡在恨我,我有什麼得罪你了?”
那人還是不理我,拿背脊對着我。
我動着腦筋,疼痛讓我的腦筋清醒,應該是麻醉‘藥’過了才這麼痛的,我想了又想,問:“那開槍打傷我的人呢?是因爲這個他受到懲罰,所以你恨我?”
揹着我的人霍然一震,我知道我猜中了。
我慢慢又說:“他怎麼了?”
被問的人終於按捺不住自己,回過頭來,一臉都是兇狠怨恨的神‘色’,他盯着我:“都是因爲你,他的右手被剁了下來。”
我的眼皮不禁跳了一跳,但隨即淡淡說:“他是違抗了命令吧,所以受到這樣的懲罰。據我所知,有些幫會對待違抗命令的手下的懲罰要嚴重得多。”
“你知道什麼?”那人一步步‘逼’過來,臉上肌‘肉’‘抽’搐,手指不住屈伸,蠢蠢‘欲’動,似乎想伸手捏死我:“我們來之前的命令就是要對付你,把你解決掉。是那個人,他臨時改變主意,他……”
有人暴喝:“你在幹什麼?”
一人噔噔走進來,一把把他推‘揉’到一邊去,順手再一個耳光。
那人還想分辯,接觸到來人厲電似的嚴厲眼光,不敢再說,捂着臉走了出去。
來人看着我:“好一點沒有?我給你安排了離開美國的飛機。”
我看着他:“你不是要殺我的嗎?”
“沒有的事。”
“你的手下親口告訴我的。”
“回頭我要宰了他。”
“不關他的事,告訴我,你爲什麼出爾反爾?”
他突然暴怒起來,用力把我身上的被扯到地上,再用手握住我肩膀就想把我拎起來,口裡叫着:“走吧,快走,趁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
我給他一扯,背上的傷痛得入心入肺,疼痛令我冒出汗來,我記起一件事:“龍恩呢?你有沒有把他救出來?”
對方停了手,愣愣看着我。
我直視他:“他沒有回來,我不會走。”
他鬆開我,雙手直‘插’到頭髮裡,一把把揪着,就像揪着絞動的心。他低下頭,掩飾不住的痛楚:“答應我,離開這裡。”
爲什麼,爲什麼不肯告訴我龍恩的事情?難道,他已遭不測?
我身一軟,又倒回‘牀’上去。
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
他看着我:“你哭什麼?”
“龍恩有意外了是不,他不會回來了?”
他愣愣看着我:“不是。”
我於淚影中看到一絲希望,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那我們還不趕快?馬上把他救出來!”
他悶悶說:“沒有用的,他殺掉了喬,一命抵一命,我們不能破壞剛的規矩。”
這麼說,龍恩死定了?我的心沉了下去,整個人呆住了,淚珠還凝在臉上,心裡狂喊:怎麼辦?怎麼辦?
他一把又把我提起來:“走吧,只有你離開此地,纔不辜負龍恩的苦心。”他笑得那麼苦澀。
忽然我心中有靈光一閃,剛視龍恩爲愛將,喬死了,他更捨不得將他也殺了,但是,規矩如此,不得不然。就像當初,他那麼無奈,知道自己會半生寂寞,也不得不殺了莉莉。如果,如果能找到一個替罪羔羊,他一定會放過龍恩。
我忽然想到解決的法,我抑制不住的興奮:“有一個法可以救他,你把我‘交’給剛,我承認是我殺了喬,那麼龍恩就不會死了。”
他像給人‘抽’了一鞭,渾身一抖,像見鬼一樣看着我。
畢竟曾經跟他非常接近過,我曾經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時他送我至機場,答應不日會聯繫我,語氣非常慘淡。我開玩笑:“好像生離死別,你又不是不會再來找我。”當日的他,也是渾身一震,以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今時今日的我,清楚記得這種眼神的含義:他給人一言道破心中意!
聯合剛纔他的手下跟我說的話,我突然完全明白了。
我凝視着他:“就照你當初打算的幹吧,把我解決掉,‘交’給剛,換回龍恩。”
我的語氣淡定無比,只因哀莫大於心死。
我終於記得當日我下了龍恩送我上的飛機,那回頭時那不祥的預感並非無事生非。
還有莉莉送與我的小小晚禮服,曾是那麼無奈地纏着我的手腕,可惜我聽不懂它要對我說的話。
甚而,初踏足紐約時那無比奇怪的感覺。
其實,自我下決心來這裡,就是一直在趕赴這場死約會吧。掙扎那麼久,兜轉得那麼厲害,牽連了那麼多人,不過是在這條不歸上苟延殘喘罷了,上帝一定在看着我怪笑,因爲我的行動和表現都那麼滑稽,其實我跟那隻猴一樣,是無法脫出他的手掌心的。到了這一步,我已經筋疲力盡,我心甘情願結束這場驚心旅途。
所以此刻我看着這個手裡握有生殺權力的人的目光一片平靜,我一心求死。
他受不了我的目光,低下頭去,捧住腦袋,喃喃說:“天啊,你不要這麼說,我受不住‘誘’‘惑’。”
只此一句,他已經承認了他曾經有此打算。如果那個人不是我,我不是恰巧認識他,曾經與他有過糾纏,他的計劃早已順利進行,換了龍恩平安歸來,他的手下也不會平白無故丟了一隻手。
我微微笑了起來:“就這樣吧,你把我……”
他擡頭看我,眼睛赤紅,內心在劇烈‘交’戰。他緩緩伸出手來撫‘摸’我的臉龐,我閉上眼睛,溫暖而顫抖的手,如情人一般溫柔,慢慢向下,停在我脖上。
他離得很近,我清楚嗅到他身上散發出合‘花’的香味。
真要命,他居然改用合香型的古龍水,而很久之前,他用的是檀香……
“碰碰”有人敲‘門’,他的手迅速離開我的脖,走出‘門’去。
我睜大眼睛,空氣中瀰漫着若即若離的香氣。
香氣突然加濃,他又迅速走進來,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一把扯着我:“走吧,飛機到了。”
我掙扎:“不,我不走,我堅持我的決定。”我甩開他的手,不管熱流從我背上的傷口又汩汩流出,我突然崩潰。壓抑了那麼久,經歷了那麼久,在生與死之間徘徊,伴隨的永遠是欺騙和絕望,我已經無法再忍受。
我狠狠地說:“殺了我吧,你不殺我,我自己去死,你把我的屍體‘交’給剛,那個冷血的人,那個人殺來殺去殺的都是自己最喜歡的人,他註定孤獨一輩。我不要他,反正都是算計反正都是黑暗,死了纔好,我再也不要忍受冷血的人冷血的世界。”
身邊的人靜靜地說:“遲了。”他冷靜地說:“就算把你‘交’給剛,現在也毫無意義。”
像一塊冰,突然令我發熱的頭腦冷了下來,我似乎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吱”的一聲響,明顯是一盆冰水潑熄了火苗的聲音。
有一陣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的頭腦裡在計算字組合。法語是這麼奇怪,每個單詞只代表一個意思,但是如果掉轉過來再掉過來呢?
我的腦袋一直渾渾噩噩,有人把我送上車,然後下了車,然後再上,再下,然後坐在一個不舒適的位上。然後有轟隆隆的聲音響起,腳下開始震動,天啊,我已經在飛機上。
我怔怔地,身邊的人對我說:“你要睡一下嗎?”
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轉過頭――蘇眉。
忽然之間,我見到我唯一的親人,忽然之間,我伸出手去抓住她,渾身發抖。我告訴她:“我害死了一個人。”
蘇眉靜靜對我說:“不是,他是爲他的朋友而死的,不是因爲你。他愛的人死去之後,他一直在尋找這樣一個機會,他一定非常滿意這個結局。”
她說得非常冷靜,但眼圈紅了一圈。
好久之後她告訴我,龍恩爲了救她,才殺了喬,然後英勇地回到剛那裡自,她一輩記得這個人。
蘇眉的話令我好過了很多,但是心裡仍然像堵住了什麼似的,砸得死死,沉重而悶氣,壓抑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問自己:就這樣結束了嗎?就這樣?
飛機突然停了下來,我神經質地問:“到了?”
“不,是中途停站。”蘇眉轉過頭,似乎有所期待。
無論是期待誰,我也沒有興趣。我心中壓着的應該是那個下午的整片陽光。它那麼沉重,但是,我怎麼可以不要陽光?
也許,我終是不得不結受這個結局,現實總是殘酷的。
我固執地沉默着。
有人上來,坐我另一邊,他伸出手來,纖長乾淨的手指,拉住我的手,輕輕把我的頭靠在他的肩膀處。
那是另一種氣息。
他溫和地說:“不妨哭一場,然後把所有的事情都忘掉。”
他並沒有安慰我,有些傷口並不是安慰可以解決的,他永遠理解我。他是屬於光明的那類人,永遠跟黑暗對立。
我把頭深埋在他懷裡,靜靜流淚,淚水溼透他重衣。他輕輕撫着我的頭髮,慢慢說:“忘記這裡一切,回家去,那裡的天氣比美國好得多。”
似曾相識,不久之前也有人對我如此說過。
不過現在這個人不是龍恩,他是康。
有些缺陷永遠無法彌補,天破了可以煉石去補,人心呢?
往事不能回,我能做的只有更緊地抱緊眼前人。
飛機平穩地在高空穿行,我仍然希望降落的時候能看見陽光。
第卷龍之故鄉
神秘失蹤的七名‘女’看上去似乎互不相干,但卻不約而同消失在這個小地方的旅遊景點,追查之下,我錯入異域,遇上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種人。身處這裡,作爲異類的朋友,我該如何拯救自己,救護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