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界之外,那古劍淵立在深淵之旁,看了一會兒,隨即攤開手掌,掌心之中的兩枚凝神佩飛起,各衝出一道氣息在半空中交匯。約有半刻鐘,元氣裡面走出一道身影,望着古劍淵片刻,面色複雜,輕輕嘆道:“你終究還是找來了。”
古劍淵呆立許久,不覺眼角流淚,又喜又悲道:“父親?!”隨即手掌一抓,卻已抓空。
那身影搖頭道:“一道執念而已,甚至都不算殘魂。”
古劍淵急聲道:“父親,你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身影道:“記不清了,只知這道執念是在臨終之前種於凝神佩上的,而這凝神佩則是神府遺族的贈品,除此之外,便不知還發生了何事。”那身影搖了搖頭,又道:“但我仍要勸你,孩子啊,那葬神界絕不能進!”
古劍淵聽了,吐了一口濁氣,搖頭道:“神府遺族難保不再找上門來,若我不能牢牢把握住這遺藏,一來修爲不夠,無法抗衡;二來若是遺藏被別人取了,那麼我族於他們來說,便再無用武之地,屆時只怕會對族中不利。”
那身影深深一嘆,把頂上兩枚凝神佩招來,握在手中,說道:“臨終之時,我用族中秘法在凝神佩上刻了葬神界部分地圖,對你應當會有用。”說完便緩緩散在天地之間。
古劍淵接過凝神佩,催動內息,沉神許久。驀然,只聽背後有人喊道:“師兄,府主之命,速回界樓!”
“開始了……”古劍淵聽了,深吐濁氣,口中低聲念道着。
從南炎府界樓往西百餘里,才能到達葬神界。那葬神界本是貫通南北之處,千年之前最是繁華,風頭無兩。而云家以商貿立族,擁有錢財資源無數,是葬神界中的第一家族,也是世上第一富族。
韋塵與衆人立在山峰之上,但見面前黃土千里,隨即低低自語道:“千年前的繁華古城,現在竟破落至此,一點痕跡也留不住了嗎?”
韋世舟道:“那也未必。”袍袖輕拂,但覺虛空一顫,頃刻之間顯露出一片斷壁頹垣,只見是殘樓玉瓦,古道蒙塵。
古劍淵不覺心內激盪,傳承千年的血脈之中似乎涌起炙熱,隨即手指也輕輕一觸,但立時殘樓隱去,只見周遭又是一片黃土。
韋世舟笑道:“真正的葬神界已用空間之法封印了起來,你若走入裡面,其實便陷在了幻陣之中,縱使你感覺奔行千里,也不過是在原地轉圈……”
正說間,面前的虛空中突然走出一人,對韋世舟冷冷笑道:“是以,你父處心積慮,與暗淵閣、玄兵谷的上任宗主聯手擒住我族多名長老,習會蜃龍幻陣,便來封印這葬神界了。”
但韋世舟卻不驚訝,點了點頭道:“家父確實需要貴族幻陣。葬神界之內隕落神府許多的強者,又歷經數百年演化,那時早已成了一片殺地,偷學貴族武學,實是迫不得已。”他頓了一下,又道:“不過若非你執意你要破開封印,閣下也不會被逼得舉族遷入潛靈淵中。但敖兄今日出來,想必傷勢已復七八成了吧?”
敖徹冷冷一笑道:“也是虧得潛靈淵,否則也斷不至於在區區百年之內便養好了傷勢。”驀然他腳下一點,跳在天際之上,朗聲說道:“但即便你等機關算盡,這蜃龍幻陣終究不是外人能掌握的!”
只見他袍袖一揚,在袖裡祭出一顆龍元。龍元氣息一放,虛空中隨即顯現出古樸陣紋,方圓有千萬丈闊。
韋世舟眉頭微鎖,低聲自語道:“這便是數百年前,前輩們佈下的玄妙幻陣?”靈識撒放,感知得敖徹所在,隨即走入陣中,手掌虛空一按,便是這一按之力,就有崩壞山嶽的大威能。只見那敖徹在冷笑之中,身形如雲霧一般被擊得潰散。
“他究竟有何目的,甘願受了我這一掌?”韋世舟靈識撒放,看了片刻,突覺蜃龍幻陣陣紋崩碎,化成億萬光點直衝牛鬥,便恍然道:“原來是要借我之手破陣!”
驀然韋世舟的一道氣息沖天而起,便見得天際之上立着一道百丈身軀。
“果是八玄古身!”敖徹微微一笑,腳下一點,身形化作百丈白龍之軀,下了九天。
韋世舟身化百丈金身,朗聲說道:“前一局便算我輸,我們再來一局!”只見他一掌打向天際,隨即八方天地元氣陡然交匯,有風雷、有水火。但見那風雷水火萬般元氣凝在一處,化成大陣,便是陣圖就有千萬丈闊了,絲毫不遜適才的蜃龍幻陣。
又見那白龍陷入了陣中,就又生出了八座龐大陣門,分別用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命名。那八門之內,其實並非都是死路,有死有生,纔不至於令對手孤注一擲、破釜沉舟。
韋世舟八門既成,對敖晉道:“送塵兒他們進去!”
敖晉點了點頭,把袍袖一拂,葬神界內雖是顯現出了山河古城、千年遺蹟,但在界外看去,卻是一片支離破碎的景-象,彷彿是把一個世界打得碎裂,再隨意拼接起來。又如一張被撕碎了的畫卷不經思考,胡亂組合,致使山川顛倒,天地失色。而那畫卷繪的便是這方遺蹟。
羽軒心下暗想道:“這就是那所謂空間封印之法了,若是沒有幻陣守護,此間機密怕是要流傳出去了。”
敖晉道:“待得進入葬神界,你們須立時催動凝神佩護住神魂。”
“是!”見到衆人點頭,他手掌一按虛空,要撕裂封印。但驀然葬神界的屏障之內,走出一個拄杖老者,把敖晉輕輕推出了千丈之外。
“東海龍族幾時也來插手南域之事?”那老者冷冷出聲。
韋世舟撒放靈識,看見老者驚訝道:“敖空,他竟也來?!”沉吟片刻,又向虛空中朗聲說道:“寒兄,你若再不出手,蜃龍族便要漁翁得利了!”
他一語未盡,突覺天地之間水汽氤氳,遍地溼潤,就似下過了一場小雨一般。那敖空面色沉凝,輕聲念道:“暗淵閣主?!”
隨即只見天際之上,有一男子乘青蛟而來。那人身着黑衣,年齡似乎在四十歲上下,長髮披肩,容貌俊美。
那人向青蛟道:“你送他們進葬神界去。”
“是!”青蛟口吐人聲道,原來那暗淵閣主之後,還有八名暗淵閣弟子。
隨即他擡首望向頂上虛空,但見那大陣之上,已由八門又再演化出了六十四門。門門生死相扣,有生有死,只隨陣主心念一轉,生門即可化死門,景門又可化傷門。是以那敖徹只在大陣中央,以百丈龍軀與韋世舟纏鬥。
“看來,他在八玄古身上的修爲又精深了許多。”暗淵閣主心下暗自思忖,卻突然聽得似有“咚”的一聲響,老者柺杖點過虛空,緩步而來。又看了他片刻,說道:“寒兄,許久不見了,現今見你氣息愈加渾厚,有如萬丈深崖之下的大海,只能聞怒濤之聲,但不可度量,難道修爲已臻化神大圓滿境了?”
寒寂搖頭道:“敖長老過譽了。”卻不承認,也不否認。
敖空微微一嘆,卻突見寒寂踏着寒氣而起,他立時沉聲道:“寒閣主也要來插手我蜃龍族之事?”
寒寂道:“你族雖是在千年前同神府之滅而沒落,但現今天下格局已定,已再不能容許任何人亂世。”隨即只見他掌下虛按,一束百丈寒氣壓迫敖空而去。那敖空便祭起一片龍鱗,顯現出一條猙獰白龍盤繞在他周身。
隨即白龍一嘯,把寒氣打下虛空,在方圓千丈之內,立時都化成了三尺冰土。
“這是……上任蜃龍王的龍鱗,竟煉成了一件寶器?”寒寂心下震動之時,敖空朗聲道:“好,此地既有韋府主他們,我們到上面去打!”他踏空而起,衝上九天。
韋世舟一掌逼退敖徹,心下想到:“看來蜃龍王已死,羣龍無首,現今便是要取傳承再造一位龍王了……只是那敖空手中有蜃龍王鱗,寒寂是否能擋得住?”
他心下惴惴不安之時,驀然又有一劍東來,上有七人,是玄兵谷谷主、傳功長老、護法長老與四名試煉弟子。
那玄兵谷主笑道:“好熱鬧啊,陽兄,你先送他們進去。”
護法長老點了點頭,御劍而去,那玄兵谷主卻與傳功長老走下飛劍,向虛空看了半晌。
傳功長老道:“此行折損了兩名弟子,丟失兩枚凝神佩……只怕與那蜃龍族脫不得干係。”
玄兵谷主聽了,冷聲道:“無論如何,先去會會敖空再說!”只見那二人身形有如兩道劍光,直破虛空。
敖晉深吐濁氣,自語道:“此役只怕比二十年前更難收拾了。”過了片刻,又對羽軒衆人道:“我們也走吧,已落後了他們十分遠了。”
驀然只聽一聲龍嘯,那敖晉身形化作一條青龍,片片龍鱗宛如碧玉。他對羽軒衆人道:“上來!”
“龍族?!”羽軒在一旁驚呼。
韋塵說道:“敖殿主是東海龍族之人,至今已入宗百餘年。”說着,他腳下一點,登上龍脊。
隨即只覺虛空震動,那片封印陡然間崩碎一個口子,又說道:“現在便催動凝神佩,待得試煉結束也不得丟棄。那玉佩注入了你等靈力,我入界中好尋到你們。”
雷昂問道:“敖殿主,凝神佩只有八枚,都在我們手中,您怎麼進葬神界去?
敖晉道:“若取靈液,以獨特手法催動,效果便與凝神佩無異。只是此物極爲珍貴,又消耗極大,是以只能在試煉結束,我催動此物去接你們。”
羽軒聽了,心中暗暗一嘆道:“早知如此,當日就該取一些來。”搖了搖頭,突覺眼前光亮,隨即敖晉說道:“這便是葬神界了!”
初入界內,只見荒山與荒城,古園與古道。又見那古道之中,一個白髮身影手執一枚鱗片,往西而去。那鱗片之上,似有一道微弱氣息散發,又有淡淡白氣圍繞在他周遭,顯然不是三宗弟子。
“寒師兄,梅涵不知往何方去了。”在一處荒園之內,有暗淵閣的七名弟子。其中一人白衣白髮白瞳,乃南淵閣寒寂親子,寒玄勁。他道:“梅涵想必是爲了那個叫羽軒的人去了,他既不要我等相助,應當是有相當的把握吧。”
但他口中雖如此說,心下卻在冷笑道:“暗算玄兵谷弟子,爲血狼兄弟取凝神佩,當然不能讓旁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