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向空中,見一個黃衣老者懸空而立。他不用身法、不借風力,凌空步虛,正是天人手段。少女問道:“老先生,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老者道:“這天底下除了上官世家,還有哪一個宗門大族有如此魄力,在一個後生晚輩身上配置這等法寶?”
原來這少女乃是南域隱世大族,上官世家家主之女,名喚上官嫣。上官家主上官世有三子一女,皆是不可多得的年輕俊彥。其中小女兒上官嫣自小天賦上佳,聰明美貌,頗得上官世喜愛,被視爲掌上明珠。
她如今年方十六,有玄化境修爲,但武技並不精深,戰力不強。所幸上官世家萬餘載傳承,底蘊深厚,族人半數以上都精通煉器之道,所出寶器遠超六劍山、玄兵谷,是以上官嫣護身寶器如此之多。
上官世家在巔峰之時,與雲家並稱兩大富族,時人皆說“北有云氏、南有上官”之語。後雲家覆滅,上官世家隱世不出,斷絕爲各方勢力鑄造寶器的商路,纔有六劍山、玄兵谷崛起。
但月前,上官世家偶然在北域發現界淵遺蹟。那界淵曾是古玄鋒閉關磨劍之所,留有他昔年的修煉心得。古劍淵受指點來到此處修煉,已有許多時日,古玄鋒所創的“界淵鋒”更達到了小成境界,配合本身九元五重的修爲,甚至與天人修士都有一戰之力。
當日上官世家長老上官宇貪圖古玄鋒傳承,想要拿住古劍淵,卻被古劍淵用計所敗,上官嫣被擒走。
上官嫣十六之齡,情竇初開,竟對這劫持之人產生情意。
日前,兩人來到明城,聽人說了六劍神火鐘的來歷,古劍淵嘴上雖沒有表露,但臉上卻有火熱之色。上官嫣冰雪聰明,察言觀色,便猜出古劍淵的心意。當下一人偷偷溜出旅店,來搶奪六劍神火鍾。她平日在家中見慣了上品寶器,年紀又小,竟不知這等寶物都能引出天人修士的貪慾。
上官嫣看向黃衣老者,說道:“老先生,我跟你商量個事好不好?這神火鍾是我劍淵哥哥要的,我一定要拿到手,所以……我能不能拿別的東西跟你換啊,用風雲傘、用奪寶金線、用……”
老者聽了,連忙搖了搖頭,說道:“上官世家的寶物,老夫可不敢染指,何況再多的中品寶器又怎比得了一件上品寶器?”
上官嫣面色一急,說道:“要不我回家跟你要一件,實在不行……實在不行,我去偷也成,只要你將它讓給我。”
洪寬在一旁愈聽愈怒,只是形勢比人強,倒也不敢發作。
老者哈哈一笑:“上官世家養的好女兒,只是這寶物我卻不能讓!”
上官嫣聽罷大怒,玉手一動,風雲傘、鳴魂鍾、玉罡劍等寶器一發祭起在空中,只見寶光流轉,陰雲密佈,齊齊聚攏在老者頭頂之上。
那老者一笑,正要說話,這時一道冷喝響在空中:“哪來的老東西,倚老賣老,很有本事嗎?”
老者一怒,乾枯的手掌撕裂陰雲,握成拳勢直擊而出,只見磅礴的氣勁有如實質一般,化作一層層浪潮滾滾而開。
隨即只見雲後,黑衣穿着的古劍淵手執一柄黑石劍,踏着風氣緩緩而下。
這柄石劍便是古玄鋒花三百年磨成,兩刃雖未開鋒,但劍上卻浸入了他的心血,蘊成一股劍意。
那老者冷笑道:“拿一把小孩子用的鈍劍來殺人?”
這時古劍淵的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過了片刻,內息才緩緩調勻。老者看出便宜,又冷笑道:“老夫看你年輕,有這等修爲不易,還是自個離去的好!”但他嘴上說得輕巧,實則這劍意卻非同小可。適才他被劍意所傷,手臂之內刺痛愈演愈烈,就要發作出來了。當下強自抑制,卻不禁周身微微顫抖。
古劍淵冷聲道:“這招劍法乃是我新學,以往只在山崖上用過,現下拿你試招倒合適得很。”他手中劍一舉,另一手劍訣一掐,只見劍身之上有紫氣凝結成符文,上下共有五道。每道符文都能加持一分勁力,大成之時,三十六道符文加持之下,更能發揮超卓實力。
昔年古玄鋒使用“界淵鋒”,一劍重創冷氏一名聖境強者,便是依仗這武學之能。
這時古劍淵飛身而出,只見紫氣瀰漫着天際,他在紫氣中挺劍直刺,便是衝着老者天靈而去。
老者周身已被籠在劍勢當中,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當下雙掌一豎,身前立起一道屏障,純是元氣凝成,並無花假。顯然這老者除修爲深厚之外,武技上並無高明之處。但繞是如此,尋常九元境修士也是斷斷破不開的。
不過這時只聽一聲清響,猶如琉璃碎裂之聲,那片屏障被一擊而碎,隨即見到老者慘白的面色。他一口逆血噴出,仰面倒下,就此暈厥。
古劍淵一劍指向洪寬,說道:“你現下若是退開,我可以不傷你。”
洪寬一道符印震動神火鍾,鍾內六十二顆火龍丹齊齊放出光華,一團丹火化成一圈圈火浪,席捲而來。跟着又聽劍鳴之聲,六柄光劍懸在古劍淵頭頂,只須洪寬再打符印,六劍即時落下,將首級一斬。
洪寬喝道:“你若不退,我便發符印了!”
古劍淵雙眼一翻,冷笑道:“你若有能耐,便發好了,看能不能斬下我的首級。”
洪寬心頭一怒,一咬舌尖血,噴向手中印。只見符印上有光華閃出,隨即六劍齊齊斬落。只聽一聲響,古劍淵頭頂一片赤紅火雲,卻是他將一幅卷軸展開,顯現出圖中火焰。
此一圖喚作“三千雲起”,繪有四種雲氣,按水、火、風、雷顯化。此圖與六劍神火鍾都出自同一鑄造師之手,俱是六劍山之寶。此圖雖僅是中品寶器,卻與神火鐘相輔相成,又互相剋制。
那洪寬一見這圖,大驚道:“這是‘三千雲起圖’?百年前,此寶便已丟失,怎會落在你的手中?”
古劍淵道:“也是機緣巧合得到,否則我怎會來搶六劍神火鍾?現下我三千雲起圖在手,要降服神火鍾已是不難。”他手上一指,頭頂火雲大長,一道火柱沖天而起,席捲而開,向神火鍾燒去。
古劍淵大笑道:“論對火焰的參悟,你與我相差甚遠,拍馬難及!”
羽軒身在雲端裡,望見古劍淵似乎不顧洪寬在神火鍾旁,這一團火燒將過去,只怕他性命難保。當下縱起身法,跳下雲端,站在神火鍾前手印一結,一片紫氣放出,隨即便將火勢壓住。
“紫靈火氣?”古劍淵眉頭一皺,出聲問道:“是哪位朋友在與我爲難?在下古劍淵,古氏伏宗之後。”
羽軒聽了一驚,暗道:“他是伏宗之後?那麼適才紫氣便是伏宗古訣的紫靈火氣了。”隨即便道:“古師兄,是小弟羽軒。能否看在小弟之面放過他?我與他也算同鄉,該有同鄉之誼,能救則救。”
“羽軒?”古劍淵一笑,撤去三千雲起圖,說道:“原來是羽師弟啊,師弟所求,我自當答應,只要他不再阻擋,我放他一馬便是。”
洪寬一急,想要拒絕,羽軒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命也不要了嗎?你一死,六劍山傳承斷絕,你有面目你師長於九泉之下嗎?”
洪寬一怔,隨即黯然一點頭,退在一旁。
古劍淵一笑,說道:“師弟既然也在此,等會兒我們便好好喝一杯。”說罷,他走向前去,伸手要收服六劍神火鍾。
羽軒手臂一擋,古劍淵一怔,隨即說道:“師弟也看上了這東西?若師弟要與我爭,那麼恕爲兄不能割愛,要動手切磋一番了。”
羽軒搖頭道:“並非是要與師兄爭奪,只是我有一言相勸。師兄別看這老者不中用,似乎天人修士不可怕。那是因有些人拉不下臉皮,不願在大庭廣衆之下與我們晚輩相爭……師兄試想,一旦你帶着此寶離開,能走出多遠?”
古劍淵沉默片刻,隨即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一搏!”但他話音一落,突然空中有一個笑聲道:“你們不要,我便要了……”隨即只見一個身影袖口大張,那袖子向神火鍾一籠,神火鍾即進入袖中,猶如泥沙掉進河裡,竟毫無影響。
衆人一看,驚得下巴墜地,半晌合不攏。
古劍淵也是呆了片刻,突然大吼道:“那賊子把東西給我留下!”他身形一縱,便追了出去。上官嫣祭起飛劍,也如流光一般跟在後面。
洪寬與洪潛也要追去,羽軒忙道:“不用追,他們走不出多遠的,你還是多注意自己的傷勢吧。”
洪寬聽了,這時心神一鬆,傷勢發作,也暈倒在地。
風嶽三人飛下雲端,只見風嶽向他暗暗豎了大拇指,秦雪涵、海瑤二女也是一笑,眼中似乎有佩服之意。
原來這時三人見衆人散開,又見洪寬暈倒在地,但傷勢無礙性命,心中都不約而同地跳出四字:奇貨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