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軒一行四人奔到村子,已是晌午時分了。既進了山村,村民爲男女二人安排好了住處,鐵山便去向他們問明瞭身份。那男子姓楚,單名一個昂字。女子叫姓南名月妍,俱是中域人氏。此次隨長輩出來辦事,不意卻遇上了鐵鱗蛇羣,與它們鬥了半日,方纔遇上羽軒衆人。
這一日裡,他們幾人受了村民的款待,不覺日頭已經偏西了,只見羽軒獨個兒抱膝坐在屋頂上,看那天邊的雲彩與斜陽都紅了一片。
看了一會兒,他手中握出雪刃,看那雪白的刃上又反映出天際的色彩,便與一截血玉石無異了。他手中輕彈了幾下,聽那“叮叮”之聲甚是清亮。眼望天際,腦中便想到了羽惜。
“也不知惜兒怎樣了?”輕輕嘆了一聲,驀然望向下方的一間小木屋,那是楚昂與南月妍住的。他眉頭不覺皺起,過不多時,果聽一聲響亮,木門崩碎,腿勁掃開。伴隨木門破開的,是幾條鐵鱗蛇的屍體。
只見楚昂與南月妍攜手走了出來,羽軒剛欲說話,鐵山在一旁高聲道:“鐵鱗蛇羣追來了!”
羽軒面色一沉,執着刀,落了下去。他二人到了村口,早見百十個村民都在那裡搭弓射箭。只是未有鐵山那般勁力,箭矢傷不得鐵鱗蛇。
過不多時,羣頭攢動,羣蛇齊至。從左到右,黑壓壓的一片,竟有千條!
鐵山忙叫道:“用火!”
但那一衆山民都被唬得手軟筋麻,幾對火石打不出火來。羽軒運息至手,連連發出幾箭,漸漸有火光冒了出來。
鐵山沉聲問道:“怎麼辦?”
羽軒正欲答話,楚昂二人已經到了跟前。羽軒面色陡然一變,見那鐵鱗蛇竟是悍不畏死,穿過火幕而來。鐵山搭箭射去,箭在中途,卻給火幕後的一股勁風擊碎成粉了。
他們忙擡首看去,見火幕已然散盡,露出一條漆黑大蛇。那蛇模樣似蟒,鱗片似鋼,從頭至尾,足有十丈。它目光森寒,紅信似戟,只緊緊盯着楚昂二人。
“快跑!”一人驚叫,隨即衆人便遠遠退去。羽軒鐵山二人吊在後面,不時發箭射去,原來那鐵鱗蛇王只是緩緩移動着身子,並不以雷霆手段傷人,只在後面驅動蛇羣。
驀然間,羽軒猛提氣一縱,躍過衆人,在楚昂二人的身前橫刀立住,沉聲問道:“這鐵鱗蛇王該不是你們引來的吧?”
那楚昂面色一變,乾笑道:“羽老弟怎能開這種玩笑?”
“不是嗎?”羽軒面色愈發冷了,把雪刃指向二人,冷笑道:“那不知把兩位扔到蛇羣中會有什麼後果?”
楚昂面色一沉,南月妍已在一旁怒喝道:“你敢?”
羽軒沉默不答,只把雪刃在地上一劃,激出火星。那南月妍修爲不高,還只元脈九重境,即便加上楚昂,他也是不懼的。這個原本就十分寧靜的小山村,他極不願有人去破壞。
驀然楚昂頂上氣息衝起,腳下便生有一股勁風。羽軒隔空也點出一指,一束紫氣穿過楚昂的面頰,挾有一股熱氣,那地上的幾條鐵鱗蛇的身軀便瞬息間被焚煉而去。楚昂見狀,也把腿勁掃出,殺了一條鱗蛇,隨即身形一縱,卻乘勢拉着南月妍飄然而退。
羽軒卻在一旁凝神運起“流雲身法”,不管楚昂退出幾丈,他人立時跟上,只在兩人身前永遠隔着丈許的距離。
“好身法!”楚昂讚了一聲,看羽軒面色依舊冷若寒冰,他不禁輕輕嘆了一聲,解下黑色包裹,道:“這是鐵鱗蛇王產的蛋!”
羽軒一驚,隨即冷笑道:“好本事,好算盤!”
“好本事”是說他竟有手段弄到鐵鱗蛇王的蛋。那蛇王是九元境的修爲,身軀既強,便可抗衡數個九元境的人類強者而不敗。“好算盤”乃是說孕育出的鐵鱗蛇不用五十年的光景,便能成長爲九元境的鐵鱗蛇王。
楚昂道:“羽兄天資聰慧,若能相助我等脫身……”
“不行!”羽軒搖頭道。
“你!”南月妍大怒,喝道:“你可知我們家族有何等實力嗎?”
“便是參靈宗老子也不放在眼裡!”羽軒冷聲道。
“你……”南月妍正欲出聲嘲諷,楚昂止住道:“既是羽兄堅持,難麼便聽羽兄的吧。”他把包裹遞了過去,羽軒便將其縛在箭上,射向鐵鱗蛇王。待得蛇王尾上的勁風一掃,那包裹上的布片如蝴蝶般飛散開去,但一顆黑色蛇蛋竟是絲毫不損。
羽軒心底暗讚了一聲:“這般用勁……九元境果真非同一般。”但卻見那鐵鱗蛇王並不退去,還是把目光望着楚昂二人。
羽軒搖了搖頭道:“看來你們把它惹火了!”那一旁的南妍月聽了,面色陡然慘白。忽然那鐵鱗蛇王猛竄了過來,勢若奔雷。只見它巨尾掃過,勁風呼呼,迫在眉睫。羽軒三人各起身法,縱起伏低,或以武技阻一阻勁風來勢,卻也難以走過三招。
但驀然身後有一箭射了過來,又有紫氣腿勁之助,竟能破去勁風。羽軒三人便乘勢一退,躍上空曠處,再去看那射箭的人,可不正是鐵山?
原來鐵山常飲陶公藥酒,本身所蓄元氣已多,只是缺了運使之法。這時被陶公以傳音入密指點,已明其中道理。只見他微一提氣,一股中正平和卻又沛然渾厚的內息轉運過周天,一時三刻之間,竟爾衝過了玄關,有了靈臻九重境的修爲。
只見那鐵鱗蛇王遊動了過去,覷着還有十丈的距離,它的巨尾便又掃動。這一下又不比前番,顯是用上了武技的,兩道勁力一急一緩。只見鐵山連珠箭發,勁力附上了,但箭矢並不破碎。這般用勁雖也精巧,但要緊處還是陶公一門的武學功法。
陶公那一脈有一門功法武學,喚作重山法,旨在修成溫和厚重的重山內勁,運功之時要勁去而力不絕,是以不求那一刻的爆發之力。
只見那頭一道勁風掃過,鐵山的連珠箭便並列一排,箭上的勁氣凝實,似乎凝成一座大山一般,三隻箭便是三座大山並排撞去。但蛇王尾下劈出的疾風力近千斤,破去箭勢,猶有餘勁。
其時,羽軒在一旁看得仔細。先前鐵山能破一箭破勁風,是合他的寂炎指與楚昂腿勁之助。這時他一人迎敵,羽軒早按捺不住了。他猛擲出雪刃,先迎上後一道勁風。這一擲下,勢道沉猛。雖不成章法,更稱不上武技,但是應變之速,是已經採用了最佳之法。那雪刃份屬上階靈器,勁風雖強,卻也毀傷不得。
鐵山定一定神,見雪刃被勁風一帶,絞上天去,呼呼直轉,他便又欲搭弓射箭。卻聽得一處山上有腳踏地的大聲響,宛如山崩。那鐵鱗蛇王回身看時,一頭雪白大犀牛已然往它身上撞去。
但見蛇王的身軀被撞出數丈,煙塵直揚上天去,十數間木屋因此也塌了。
衆人看向大犀牛,見它連頭至尾,約有三丈長短,從腳到背,也有一丈高下。楚昂見了,不覺出聲道:“玉犀王?”
“是玉角犀族的王者麼?”羽軒不識玉犀王,卻聽過秦峰提起。他心念一動,心中喜道:“爹孃來了?”
只見玉犀王硬着身子,抗着鐵鱗蛇王鐵鞭一般的巨尾,它卻使角觸過。它的角上似有森寒氣勁,驀然一頂,氣勁便宛如丈許長的大劍般,撞在蛇身上,鱗片陡然崩裂極多。
那鐵鱗蛇王身受重傷,但未及傷命,只拖着鮮血淋漓的身子,悽悽慘慘地去了。
衆人看着玉犀王,一時摸不清它的動機,只在心裡暗暗計較,惴惴不安。那玉犀王卻把身一退,現了人的相貌。向羽軒笑道:“若非秦峰描述過你的容貌,昨日他們也叫過你的名字,我還認不出你呢。”語落,看着鐵山等人。
“前輩這幾日一直在山中?”羽軒問道
“是啊,說起此事來,還是秦小丫頭給我連累的。”玉犀王一臉無奈地道:“兩個月前小丫頭與她老子賭氣,偷跑了出來。秦峰尋思她沒有幾個地方可去,一路打聽,在金陽府有了蹤跡。十數日前秦峰找上了我,我尋了數百里地,還是覺得她在此處。”
羽軒點了點頭,說道:“前輩救命的恩情大,若要用得上晚輩,只需開口便可。”
玉犀王笑道:“若是遇上了秦小丫頭,好好照看一下她便是幫我了。”他腳尖輕輕一點,身形彷彿騰雲駕霧般,進了林中。
這時楚昂二人也走了過來,向羽軒與鐵山衆人一道別,也走了。
羽軒好生感激陶公,翌日又登上了桃山,卻見那亭裡茅屋俱是空蕩蕩地沒有人影。鐵山說道:“陶公有時出去採藥以作釀酒之用,旬月方回。”
羽軒相助村民搭了兩日的房子,便在第三日的清晨走了。走不出裡許路,只見一個年輕男子立在樹梢上,可不正是楚昂?他欲顯本事,把樹梢上下搖動,但身形穩當,好似立在平地一般。他道:“你毀了我們半年的心血,我可不能讓你安然走了。”
“正巧,我也不願被人當槍使。”羽軒微微一笑,並不取出雪刃,他要一個磨刀石,這楚昂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