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臺的綜藝節目一向是以“接地氣兒”作爲最大的宣傳賣點,他們最熱衷讓嘉賓們參與到各行各業的實際生產勞動,經歷各種各樣的困難再讓觀衆們從中去享(kan)受(ren)快(shou)樂(nue)。
婁藍雨給池遲選中了這個節目,一則是這檔節目一向比較厚道,對於嘉賓比較尊重和友善,一則是因爲這個節目的常駐嘉賓裡面有池遲的熟人
——唐未遠。
對於第一次參加綜藝的池遲來說,節目裡有個熟人應該會好一點吧?婁藍雨想得很體貼,事後證明,她的“體貼”是對唐未遠的“人身傷害”。
這一期綜藝節目的劇本就是要求固定嘉賓們去體驗學校食堂的廚師生活,他們要負責食堂的一個餐口,爲學生們提供午餐。
接受了任務的六個男嘉賓面面相覷,提出了他們認爲很重要的問題。
“我們六個人裡面只有一個小唐會做飯吧?”
唐未遠擡手摸了摸鼻子:“我只會煮麪條。”
剩下的連麪條都不會煮的人:“……”
“我們可以出去賣藝賺錢然後買飯店的菜回來給學生吃麼?”有人給出了這麼不靠譜的提議。
自然而然地獲得了節目導演組的否決。
作爲節目組爲這些廚藝廢們準備的驚喜大禮包,池遲坐在廚房裡的小板凳上默默地給姜去皮。
她的跟拍導演和跟拍編劇看着她給一半的姜去了皮又開始擇芹菜,都有點無語了。
“池遲,你跟鏡頭多互動一下啊。”
什麼叫驚喜大禮包,不僅是給嘉賓的“驚喜”,更是給觀衆的驚喜啊,趁着現在《鳳廚》電影熱映話題度高的時候,他們能把迷倒了萬千少女(?)的陳鳳廚請來拍綜藝節目,絕對不是爲了讓她來當勞模的……雖然她低頭幹活兒的時候那種利落勁兒確實很帥氣就是了。
“抱歉,一干活兒就比較容易全神貫注。”
女孩兒擡眼笑了一下,道歉得並沒那麼真情實意。
“池遲,我記得你以前在餐館打過工,當時也會做這些工作麼?”
“會啊。”她點點頭。“掃地,洗臺子,刷鍋洗碗……這些都幹過,廚房忙的時候還做過跟刀打荷。”
“那一定很辛苦。”跟拍的導演小聲地跟她聊着天。
池遲並沒順着導演的話去賣慘,反而涼涼地笑了一下:“要是我現在沒出名,不會有擔心我幾年前的一段日子會不會辛苦。”
“……”導演突然不想跟她聊天了。
當廚房大門打開的時候,嘉賓們差點沒找到池遲。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廚師裝,頭上沒戴帽子,因爲帽子的口有點大,她有沒有長頭髮可以用來固定帽子的邊兒,所以乾脆就露着她那個兩邊剃平中間往前梳的“男模髮型”——這也導致她低頭擇芹菜的時候別人隔着架子都看不到她。
只能看見那幾個攝像機和劇組的工作人員
跟拍導演也有點懵,這個時候他纔想起來自己有給池遲安排一個帥氣的出場。
“池遲,你該站起來走出去了。”
“哦。”
女孩兒站起來輕輕地拍拍手,大長腿一邁跨過了幾個塑料筐子,就出現在了那羣嘉賓的面前。
來不及跟上的跟拍導演只能在攝像師的幫助下跟上池遲的步伐。
看見池遲,唐未遠很驚喜,他給了池遲一個大大的擁抱,順便比劃了一下她的個頭。
“喲!又長了!”
這句話一出,就把池遲利落帥氣的出場給打了個五折,人們這纔想起來這個小姑娘還不到十九歲。
“頭髮短了,個子長了,我剛剛還以爲是你縮水了。”
池遲的表情遠沒有唐未遠那麼熱情,倒是也帶了看見老朋友的驚喜。
唐未遠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跟自己的小夥伴們介紹。
“最年輕的影后,三十億票房影后,現在話題度最高的電影《鳳廚》,她就是那個陳鳳廚啊,電影都看了沒有,我跟你們說,沒看的趕緊看。”
這句話是婁藍雨和劇組簽下的協議,在這次的綜藝節目中嘉賓必須要開口宣傳池遲的作品。
雖然從時間來看這檔節目播出的時候《鳳廚》也已經下檔了,但是該討的便宜還是要討的。畢竟後面還有多平臺分銷的vip網播,那些小錢兒也是錢啊。
唐未遠誇的語氣很誇張,站在他身邊的池遲連臉色都沒變一下,很坦然地都接受了。
在這一瞬間,其餘的嘉賓都對池遲產生了一種“這個小姑娘現在很狂”的感覺。
廢話少說,這些人開始在池遲的幫(zhi)助(hui)下爲學生們準備午餐。
每一個綜藝節目,其實都是有人物性格設計的,嘉賓們的表現往往也都是有了個預先的草案。
唐未遠在經歷了“女友和基友跑了”之後通過《申九》又重新爬了起來,連續接拍了兩部製作還算不錯的電影,整個人彷彿已經對娛樂圈的一切都看開了,完全放飛自我,在綜藝節目中充分表現出了自己逗比萌賤的一面,這種做法反而反過來爲他吸引了大量的粉絲。劇組也就總是安排他本色出演常駐嘉賓中調節氣氛的逗比角色。
彭鬆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演喜劇出身的他在這個綜藝節目中表現出了和他扮演角色的巨大反差——他不僅有點小文藝的裝勁兒,還是個玻璃心,每次行動都有點拖後腿,還偏偏不讓人說。
唐未遠所熟悉的池遲是那個和申九發生了人設碰撞無法完全剝離的池遲,所以現在池遲的那種高傲和冷淡他適應得很好,不知不覺竟然找回了當初拍《申九》的感覺。
“池遲,土豆炒雞塊放青椒麼?”
“放。”
“青椒什麼時候放?”
“反正是我在炒,你閉嘴看着就好。”
掌勺的池遲對他連個眼神兒都欠奉。
一個嘉賓過來問池遲米飯還有多久能好,她也是不客氣地說:“電飯鍋知道的比你清楚。”
一句話就把對方給堵了回去。
“池遲,香菜是要放進超級塊裡面的麼?”
“不是。”
“哦……”
唐未遠放下香菜開始給圓蔥剝皮。
一直在負責切蔬菜的彭鬆看到圓蔥,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圓蔥也要做?”
“不是說了有圓蔥炒雞蛋麼?”
“不行不行,我不能切圓蔥。”彭鬆把菜刀往桌子上一拍,幾乎是後跳了一大步拉開自己和圓蔥之間的距離,“我一看就圓蔥就害怕,別讓我切。”
“你不切,那你去洗魚吧,圓蔥我切。”
唐未遠好脾氣地把洗乾淨的圓蔥放在了案板上,自己準備開始切。
彭鬆被另一個人拽着去一起洗魚了。
唐未遠會切菜麼?
會的。
切過圓蔥麼?
沒有……
所以幾分鐘之後池遲就聽見了唐未遠的唉叫聲。
唐未遠捂着眼睛到處亂撞,還用切過了圓蔥的手去擦眼睛。
兩個男嘉賓迅速扶着唐未遠去洗眼睛,別的人還跟劇組要能舒緩眼睛的眼藥水。
“痛哭流涕”的唐未遠慘兮兮地跟別人說:“原來切洋蔥是這個樣子的感覺啊,難怪那些唱歌的說什麼會鼻酸會流淚,以後要拍哭戲哪用什麼眼藥水啊,直接切一盤圓蔥就有了……”
一臉慘樣還跟別人逗趣兒,幾個嘉賓都做好兄弟的樣子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唯有池遲先把他切到一半的洋蔥放到了冰箱裡,才轉過來對他說:“要是不會切你要麼就別接這個工作,要麼就提前問問別人,現在弄成這個樣子你還以爲自己很了不起?”
唐未遠只能賠笑:“我以後不就知道了麼。”
“如果現在真是的是在一個忙碌的食堂裡,根本沒人會爲你被辣成這樣着急,因爲所有人都得忙着自己的工作,好在咱們是做節目。”
擠在水池邊上幫唐未遠出謀劃策弄眼睛的人這才發現整個廚房裡面只有池遲一個人仍然在保持着工作的節奏。
“你說話別帶刺兒行麼,是我不願意切圓蔥才讓唐哥變成受這個罪的。”
池遲拿過餐盤,要把土豆炒雞塊倒進去,有兩個男嘉賓過來幫忙,她倒完了之後開始刷鍋,纔回了彭鬆的話。
“有個詞兒叫量力而行,也有個詞兒叫自作自受,最後呢,還有個短語叫事後諸葛亮。”
刷完了鍋,池遲把切好的芹菜和肉絲端到了竈臺的跟前。
“我知道在綜藝節目裡面每個人都想多表現自己一點,但是你至少得用點帶腦子的方式,覺得我的邏輯有錯機會反駁我的邏輯,指責我的態度有用麼?”
鏡頭精準地捕捉到了女孩兒挑眉冷笑的樣子。
胸口在別人來來往往之間中了無數刀的唐未遠現在真覺得自己的心比自己的眼睛還難受,他拉住了再次玻璃心發作的彭鬆,小心地走到池遲的面前。
“我的錯,我道歉,我幹活兒!”
算是暫時化解了這場爭端。
那之後池遲的話比以前更少了,但是一旦開口就是變本加厲的刻薄,所有的嘉賓無一不中箭,無一不躺槍。
“矮子要有矮子的自覺,跳再高不如拿個凳子過來有用。”
“兄弟間打情罵俏是好東西,搭配着腦子食用才美味,你們有空頭對頭地研究辣椒和花椒的關係,不如先把蒜泥搗好。”
“茄子是好吃,但是你今天是賣茄子的不是吃茄子的,要是做過油之後的炒茄子,我們的油就不夠用了。”
……
這是哪裡來的小破孩兒!能不能讓人開開心心做綜藝了?!
到了開始賣菜的時候,唐未遠看着池遲的眼神已經是膽戰心驚了。
“池遲,老譚他們說爲了拉攏客人,可以隨機送簽名,你要不要也籤幾個?外面好多小朋友都說是你的粉絲,也很喜歡你。”
“恩,六七天之前也有一個人說是我的粉絲、喜歡我,現在他還在看守所裡蹲着呢。”
池遲頭也不擡地用洗好的抹布擦拭着廚房的臺子。
唐未遠:“……我記得你以前挺會聊天的啊。”
“那個時候是爲了拍戲。”
池遲直起身子看着唐未遠,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每個周都要參加這種沒營養的綜藝節目,你也是辛苦了。”
這句話是安慰麼?
唐未遠後退了一步,他也不想和池遲說話了。
整個綜藝節目拍攝了整整八個小時,從早上這些固定嘉賓們六點出門開始做準備,一直忙到了下午兩點。
結束拍攝,每個人都還要接受節目組簡短的採訪。
彭鬆表達了自己對池遲的不滿:“我們是都知道她做的比我們好,但是她至少得照顧一下別人的心情吧?說話帶刺有意思麼?她再能幹也是一個人的事情,我們都應該是一個整體。”
也有嘉賓說得更委婉一點:“這次我們做的效率是挺高,但是……唉……感覺氣氛和以前不太一樣。”
採訪唐未遠的時候,有人直接問唐未遠怎麼看待這次池遲說他的事兒。
“池遲說的沒錯啊,她一直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年輕嘛,我們當時拍電影《申九》的時候,她就很執着也很認真,道理在她那邊,她就肯定是理直氣壯的……”
池遲接受採訪的時候別人問她對這個節目感覺怎麼樣,她回答:
“挺甜的。”
主持人:“……怎麼個甜法兒呢”
“我不是很清楚你們到底是怎麼去把握兄弟情和幹事兒之間的平衡的,該做事的時候不做事,這不是對真正職場的體驗吧?要學專業的廚師,就不要在別的廚師都在忙的時候他們在玩兒……”
主持人的嘴角抽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我們是個綜藝節目啊,綜藝節目必須要有感情纔好看啊!誰願意真去看一羣嘉賓被人花了大錢請來就專心致志做飯吧?
當然,這些話她只能憋在心裡。
池遲很是放飛自我地任性了一把,以前碰到別人做的不好的事兒她總是安慰爲主,這次她開啓了全面的毒舌模式,一樣的道理換了一種說法就讓別人對着她個人的態度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是一種很特別的體驗,讓她覺得新奇又有趣。
很快的,作爲他們這次綜藝活動拍攝地的學校開始已經有了一些傳言,說池遲耍大牌,別人都給了簽名,只有她一直在廚房裡不肯出現。這種傳言很快就發散到了網上,
一些媒體在知悉之後不輕不重不鹹不淡地掛了個“影后拍綜藝,池遲耍大牌”的標題,也不敢說什麼太過分的話,就這樣也讓很多人覺得池遲真的是在成名之後開始自我膨脹了。
在那些人的鼓勵之下,媒體們又開始作妖兒了。
有的媒體用那種“綜藝節目已經成了明星們圈錢的新手段,要是沒錢了拍個綜藝也不錯。畢竟要是沒有新的片子可拍,明星也得養活自己。”的話似是而非地誤導人們以爲池遲因爲耍大牌等原因已經接不到戲了。
還有的說什麼“有些明星爲了維持熱度也會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暗示池遲之前之所以起訴媒體,只是爲了維護自己的熱度。
看着這樣的報道,池遲覺得挺滿意的,站在落地窗前,她對婁藍雨說:“看吧,別人都說我們起訴別人是爲了維持熱度了,你們就繼續好好表現吧。”
婁藍雨的身邊站了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他是池遲新聘用的法律顧問,他和他手下的六個律師將全面負責池遲現在到之後的全部法律糾紛。
這些天,婁藍雨過得着實“充實”,池遲的神來之筆讓她和竇寶佳都措手不及。
那二十四家媒體中有幾家和她還有幾分香火情,他們也打電話想通過婁藍雨通融一下,畢竟作爲媒體,他們還是想要握住自己僅剩的那點公信力的。
婁藍雨只能支吾過去再對池遲哭訴自己這下把業內都要得罪光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有炒作的熱情麼?現在我熱情挺充足的,律師隨便用,官司隨便打,錢管夠,反正只要有媒體造謠,你有證據就只管告,不管是造謠我的還是造謠我的粉絲的,一個·都·別·放·過。”
看着池遲冷淡的眉目,婁藍雨頓時體會到了竇寶佳的那種“痛並快樂”的感覺。
“你放心,我也是第一次玩得這麼大。”婁藍雨淡笑着從財務上又支走了一筆錢。
過了一兩天,網上有人爆料稱設計偷拍池遲的營銷公司法人從前是某個娛樂雜誌的副經理,不僅如此,這個娛樂雜誌的幾個高層都是這個營銷公司的股東。
好巧啊,這個雜誌就是被池遲的粉絲後援會掛出來說要起訴的二十四家之一。
接下來,網絡上又是一陣腥風血雨,網友們扒出來幾家娛樂媒體竟然都在一個公司的掌控之下,它們還都不約而同地發過題目內容不同其實核心思想一樣的抹黑明星的文章。
讓事情達到高·潮的是微博上突然出現的一張價目表,那張價目表暗示着在娛樂媒體上無論是發消息還是刪消息都可以明碼標價。不管這張表是真是假,都向着人們展示了包圍着娛樂圈的媒體行業“□□”。
再往下,會是什麼呢?
關注娛樂圈、關注着“池遲告媒體”這件事兒的人們興奮了,他們期待着這個事兒能牽扯出越來越多的大魚,倒不是爲了什麼公平正義,只爲了能更痛快地看看熱鬧。
可惜他們這種“有大八卦要看”的興奮很快就被冰冷的現實無情撲滅了。
被涉及到的幾家公司在人們的圍觀之下一直裝死,撐到了還有半個月開庭的時候,他們正式認慫,公開登報道歉,並且支付了“池遲粉絲後援會”名譽賠償金。
這場官司,池遲還沒打就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