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回到封閉訓練的酒店,池遲感覺到了濃重的緊張氣氛。
三位影后要在這裡住一個月,做準備工作的酒店工作人員步履輕盈到了隨時可以起飛的地步。
陳教練手下又來了一批要接受訓練的女孩子,清一色的清瘦水靈婀娜多姿,每天下午在健身房窗邊做運動的時候,池遲都能看見她們穿過停車場去舞蹈教室上課。
一個比一個賞心悅目。
這些女孩子也注意到了池遲——接受舞蹈老師的私人訓練、單獨的食譜、可以不限時間地隨意使用健身房,這些都顯露出了這個女孩子在劇組中的特別。
“她看起來真不大啊……”
“我聽工作人員說她演重要角色,跟四個主演都會搭戲。”
“命真好。”
這些女孩兒都來自幾個舞蹈學校,在這裡受訓兩三個月,就是爲了在電影中跳兩場舞而已,小小年紀就能在費澤導演的電影中和影后們有交集,這樣的池遲在她們看來只能說是幸運值滿點的人生贏家了。
並不是沒有人說酸話,只是剛說過的當天,在下午訓練的時候,陳老師板着臉對她們說她們目前的四十個人並不會全部留下,選拔的標準除了專業水平之外個人品德也很重要。
有腦子的人當即就明白她們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在看着,自然也就沒人敢胡說八道了。
這些事兒當然沒有人會告訴池遲,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訓練,那些跳舞的小姑娘們不敢招惹她,她也就把她們當成了只能遠觀的美麗花朵。
每天都是重複着一樣的吃飯、訓練、學習、賞“花”,在劇組裡,她卻這樣莫名其妙地“高冷”了起來。
出乎所有人預料,第一個進駐酒店開始閉關的影后是“咖位”最大的安瀾。
她來的那天剛好下雨,水刷在窗子上像是在沖洗着玻璃,站在七樓朝下看,水簾像是天空射向大地的亂箭,偶爾一兩傘花開在其中,也是柔弱可憐的姿態。
池遲當時正一個人在健身房裡做器械,手邊還泡了一杯山楂水——天天吃高蛋白的牛肉和魚肉,她的胃能受得了,她的舌頭也有點撐不住了,喝點山楂水開胃,能保證她午飯的時候面對牛肉還吃的下去。
聽見了走廊上有人喊着去幫忙,池遲也從跑步機上下來了。
跑樓梯下到底層,她剛好看見安瀾被人簇擁着走進樓內。
五六把黑色雨傘將她嚴嚴實實地護住,確保安瀾下車後走那幾步路的時候沒有沾到雨水。
看見池遲,安瀾顯然很高興,她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遞給助理,很熱情地走過來和池遲握了握手。
“早說過要一起聚聚,沒想到顧惜把你這塊璞玉藏得嚴嚴實實,還好我們終究要合作的。”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慈愛,說話吐字帶着特有的韻律。
“能被您誇獎實在讓我惶恐,作爲一個新人,每天想到將要和您還有柳女士幾位合作就坐立難安,早點進行封閉訓練也能讓我更自信一點。”
嘴上說着惶恐至極,女孩兒的臉上卻也是溫和的微笑。
安瀾在握手之後很自然地攬着池遲走進電梯。
在走廊的另一頭,跑出來看影后的姑娘們都驚呆了。
“安瀾,是安瀾先跟她握手啊!”
“她們還一起上去了。”
牛a與牛c之間的詞彙頓時充斥在這羣小姑娘內心的彈幕之中。
“本來想再過三五天,和亭心她們一起過來。沒想到圈子裡最近太安靜了,區區一部電影的消息就讓很多人望風而動,我這個人愛清淨,想到提前進組至少還有你能作陪,我也就先來了。”
頂樓有三個頂級套房,安瀾很自然地挑選了一個自己喜歡的就住了進去。
她拉着池遲的手坐在歐式沙發上聊天,自然有人替她忙裡忙外把所有的行李都安放好。
池遲注意到了那些放置東西的人手上都帶着嶄新的白色手套。
“多鍛鍊是有用的,線條果然漂亮了很多。”
仔細端詳着池遲的臉龐,安瀾笑着說。
女孩兒眉宇間的稚氣淡了兩分,更添了兩份的清俊,上挑的眼尾更加突出,也讓她比從前更有氣勢了。
池遲任由她誇着,全程面帶微笑,在房間收拾好了之後,她讓安瀾好好休息,自己就要離開房間。
“上個禮拜有朋友給我送來了今年新的金色大吉嶺,香氣很濃郁,明天一起喝下午茶吧。”
在她走之前,安瀾發出了邀請。
“好啊,只是我們現在都被禁止吃甜點,這個酒店的後面有一家人種了很好吃的枇杷,雖然現在時間還有點早,每天還是會拿出一點成熟的來賣,您請我喝下午茶,那我請您吃枇杷好麼?”
“好啊。”安瀾很驚喜地笑了,“我很喜歡枇杷,也很多年沒吃了。”
女孩兒在道別後退身離開,安瀾自己坐在沙發上,表情漸漸淡了下去。
《女兒國》的造勢宣傳已經開始,三大影后的噱頭,全景打造女兒國的大手筆,對於媒體是讓人振奮的新聞,對於她們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聒噪而已。
池遲不一樣,作爲純粹的新人,這場造勢很有可能是她在演藝圈中的第一次亮相。
她卻真的毫不關心,即使自己提到了外面很熱鬧。
被顧惜關在這裡訓練了一個月沒有采訪、沒有上鏡,連安瀾都想過是不是顧惜已經放棄爲她打算了,她卻依然不慌不忙,不驕不躁。。
安瀾自問,自己不到二十歲的時候是沒有這份超脫之情的。
可見這個孩子是真的不慕繁華,胸有城府……顧惜這次沒走眼,卻拉扯了一個註定會和她分道揚鑣的厲害角色啊。
安瀾看向窗外,雨漸漸小了,顯露出了遠處的山林青翠。
第二天下午,池遲準時赴約,帶了個用柳條編制的小籃子,籃子裡面裝着十幾個看起來就圓潤可愛的枇杷。
池遲拿出一小瓶果蔬淨,當着安瀾的面把枇杷挨個清洗乾淨了,笑着說這樣再洗一遍自己才放心。
安瀾親手給她倒了一杯紅茶,沒給她糖,也沒給她奶,池遲也沒有開口要,兩個人就安安靜靜地守着窗外的綠樹晴空喝起了有點寡淡也別具風味的下午茶。
“四年前,我第一次和顧惜和下午茶的時候,她只吃了一枚蛋糕上做點綴的櫻桃。”
眼前看着的是池遲,安瀾卻想起了當年的顧惜。
“那時候還是在法國……時間過得真快啊。”
女孩兒端着茶杯,彷彿觀察着杯中盪漾的金波。
她不知道,四年前的法國,對顧惜來說意味着她被逼到了絕境,只能靠着蹭紅毯的方式來告訴別人自己還混在這個娛樂圈裡。
事實上,顧惜成功了,她的中國風主題禮服成爲了紅毯上的焦點,甚至登上了歐洲幾大著名雜誌。
在路楠的潛心謀劃和顧惜的孤注一擲之下,她們把火從法國燒回了了華夏,才成就了現在的顧惜。
安瀾提到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因爲顧惜當時連足以搭配禮服的首飾也沒有,她只能拜託當時受邀而來的安瀾替她向品牌借首飾。
對面坐着的女孩兒對顧惜過往的不爲所動,讓安瀾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看來顧惜對池遲頗爲看重,池遲對顧惜卻不甚關心啊。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巨大的誤會,從不關心娛樂圈八卦的池遲,到現在連顧惜和蒂華的關係都沒徹底整明白。
安瀾卻因爲池遲的態度,終於下定了某個決心。
“我呢,現在開了個工作室,掛靠在世紀星耀,有一些年輕的演員剛剛踏入演藝圈,總需要人扶着走兩步,上次那個方棲桐就是其中的一個,人不多,事也少,適合想要沉下心打磨演技的年輕人。等電影拍完了,你有時間可以去我工作室裡坐坐,我的經紀人衝的咖啡很好喝。”
池遲喝了一口茶,彷彿沒聽明白安瀾是在挖自己去她那裡。
安瀾臉上掛着淺笑,拈起一枚枇杷,這也是她今天吃的第四個了。
那之後,每隔一兩天,安瀾都會請池遲一起喝下午茶,池遲也會帶一點新鮮的水果作爲小禮物。
那個果園是她在每天晨跑的時候發現的,除了枇杷之外還種了楊梅之類的,可惜時間剛剛纔六月初,楊梅還是青澀的小果子。
不得不說,安瀾和池遲她們兩個人的年齡差距雖然足足有三十歲,卻是非常地有共同話題,無論是燉湯還是小點心的製作,甚至伺弄花草,無論安瀾聊多麼家居的話題,池遲都能接的上來,並且頗有見地。
短短几天相處,安瀾心中對池遲已經頗有相見恨晚之感了。
發生在酒店裡的這些事兒自然瞞不住顧惜。
所以,那一天凌晨一點多,顧惜剛抵達酒店就直接衝去了池遲的房間。
一雙塗着鮮紅指甲的手捂住了池遲的鼻子,池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顧惜正一臉兇殘地瞪着她。
“我也要吃枇杷!明天你也給我弄枇杷吃!你聽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