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乾隆回到天寧寺行宮,正在伏案疾書,有人來報,大臣伊齡阿有事求見,據伊齡阿奏報,以江鶴亭爲首的兩淮鹽商籲請籌建寺宇,爲聖上祝壽,暫擬名:萬壽寺,並附上簡明圖紙一份,在奏摺中,伊齡阿用詞極爲婉轉恭敬,說寺廟耗資並不大,僅“萬壽寺一處、大殿一座、後樓五間、碑亭二座”,同時還說道,這是鹽商和他的一片至誠孝心,工錢全部由他本人及鹽商承擔,伊齡阿還請求乾隆頒寫碑文、寺名。
乾隆聽後,龍心大悅,受用無比,御書敕賜“萬壽重寧寺”,並分別題寫“普現**”、“妙香花雨”兩方匾額。乾隆自己解釋說:“賜額曰‘萬壽重寧寺’,蓋合萬姓之壽以爲壽,所以萬壽也;以下民之寧爲寧,所以爲重寧也。”
歷史上的重寧寺,不僅規模宏大,而且佛像精美,並非如伊齡阿所言,耗資不大,那可是花了一百萬兩白銀,有關形制完全是按照皇家的規格來製作的。
話說兩頭,蕭劍辭別陳家洛之後,去街上買了一些禮品糕點,來到一處院門外,此時院門緊閉,蕭劍上前扣打門環。
這是蕭劍姑母的住處,蕭劍小時後偶爾來此居住,姑父早就去世,尚有兩個雙胞胎表妹和一個小表弟,這些年四海漂泊,便很少來往,也不知姑母一家現在怎樣了?過了一會兒,門吱吱地打開一條縫隙,從門裡探出一個女孩子的腦袋來,模樣甚美,很萌很活波的樣子,那女孩打量了蕭劍一眼,便興奮地喊道:表哥。之後又衝院內喊道:娘,姐,表哥回來了。
蕭劍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正是雙胞胎表妹中的妹妹,幾年不見,越來越好看了。蕭劍衝女孩說道:思塵,幾年不見,你長高了,姑母還有你姐你弟都在家嗎?思塵小鳥一人般的挽着蕭劍的手臂,半憨半嗔地責怪道:表哥,你這些年都去哪裡了,也不來看看我們。
蕭劍看着眼前的小表妹,在她鼻樑上用手指一滑,笑問道:想表哥了?思塵憨態可掬地答道:嗯。蕭劍又笑道:表哥這不是來看你了。
這時又從裡面走出一個夫人和一個女孩,那夫人見了蕭劍,甚是激動,說道:明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提前說一聲,姑母我好準備一下。蕭劍忙上前,躬身施禮,口中說道:明兒見過姑母,姑母一向可好?那夫人連道:我一向很好,不用擔心。這時一邊的女孩說道:表哥,你回來了。
這女孩和方纔的女孩長得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一樣,幾乎無法辨認,只是眼前的女孩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相比之下,剛纔的女孩卻是更加活潑。蕭劍衝女孩說道:思凡,幾年不見,你們都變樣了。
一旁的思塵問道:是變美了還是變醜了?蕭劍蕭劍笑着說道:女大十八變,當然是越來越好看了。思塵於是又站在思凡一旁,問道:我跟我姐,哪個更好看?思凡輕聲說道:去,一邊去。蕭劍故意說道:肯定是你姐好看。這下思塵可不幹了,說道:我的眼睛比我姐好看,你沒看出來來嗎?蕭劍依然笑着說道:還是你姐好看。一旁的夫人笑罵道:死丫頭,也不知道害臊。又說道:我們別站在門口說話,快屋裡去。說罷,幾人走進屋內。
這是一間極爲普通的院落,還有些破舊,院中間有張石桌,幾條石墩,蕭劍把禮品糕點放在桌上,彼此又客套了一番,然後又說了一些家常話,那夫人便張羅着準備飯菜。
不用多說,這就是李家姐妹及李夫人,思凡幫着李夫人張羅飯菜,思塵就黏着蕭劍,東問西問,甚是好奇,忽然思塵像是想起什麼,一溜煙地走了,不一會思塵拽着姐姐思凡走來,這時兩人換成一模一樣的裝束,思塵神神秘秘地向蕭劍說道:表哥,我們來玩從前經常玩的遊戲,我跟我姐待會兒,蒙上面紗,從你面前走過去,你來猜。
一旁的思凡輕聲責怪思塵,蕭劍以前和思凡思塵姐妹小的時候經常沒事玩這種遊戲,姐妹兩用面紗蒙着臉,依次從眼前走過,然後猜誰是誰。小時玩這種遊戲,可謂樂此不疲,可現在還玩這種遊戲就有些無聊了,不過真的很久沒玩過了。
蕭劍一時興起,欣然同意,思凡也不再責怪妹妹胡鬧,蕭劍轉過身去,不一會兒,後面的思塵說道:可以了。蕭劍轉過身來,眼前的姐妹兩一般高矮,同樣裝束,加之這許多年也沒見面了,一時間,蕭劍真是分不出誰是誰來,於是蕭劍說道:你們轉一圈。思凡思塵聞言,一起轉了幾圈,兩人轉動的頻率竟是不差分毫,像是排練過了一樣。蕭劍又讓她倆做幾個動作,居然還是分毫不差。
這下蕭劍可糊塗了,這沒法分辨。最後蕭劍只好認輸。思塵這才取下面紗,笑得花枝亂顫。蕭劍正茫然不解的時候,這時李夫人走過來,看在眼裡,笑罵道:思塵這死丫頭,沒事也不好好待着。蕭劍不解地問道:姑母,這是怎麼回事?李夫人說道:我們這街上有個戲班子,讓她姐妹兩去表演什麼節目,女孩子拋頭露面總是不好,說她們兩還不聽。思塵道:我們這個節目可火了,好多人點名要看,都是街坊鄰居,有什麼丟人的,還能賺點外快呢。
思凡陪着玩了一會,又去幫母親做飯了,思塵啥家務活也不做,就知道玩,蕭劍和思塵說着話,忽然問道:思塵,我以前交給你保管的一副扇面,還在嗎?思塵一臉茫然,回憶了半天,也沒想起有這麼回事,於是蕭劍又說道:上面有詩詞的。思塵這下似乎想起什麼來了,起身便走了。
不一會聽得廚房裡有爭執的聲音傳來,蕭劍聽得是思塵思凡不知因爲何事爭吵,便走了過去,李夫人不在現場,只有姐妹兩個。
思塵見蕭劍走來,便衝思凡說道:你當着表哥的面說清楚,是不是你又冒充我拿走了表哥給我的扇子?思凡見蕭劍走來,於是說道:是我拿走了扇子。思塵嚷道:你爲什麼總是要冒充我?思凡道:姐不是故意要冒充你,有時別人誤以爲我是你,我有時不想每次解釋,就隨口答應。
思塵還是不依不饒,道:那這一次呢?表哥明明送我的東西,你爲嘛要拿去?蕭劍忙問怎麼回事,思凡道:表哥,你以前說要離開一段時間,有一些舅舅舅媽遺留下來的東西要保管一下,我想思塵總是丟三落四,我會比她保管的更好。
蕭劍哈哈一笑,說道:我當什麼大事,你們倆誰保管還不一樣,當時說這話的時候,你們倆個進進出出的,我也沒看清楚,以爲那是思塵,其實思凡保管起來,我更放心一些。
可思塵卻還是氣鼓鼓地,道:思凡冒充我就是不行。說罷,跑回自己的房間。蕭劍安慰思凡別跟妹妹置氣,又去安撫思塵,這時李夫人喊道:吃飯了。蕭劍喊思塵去吃飯,思塵賭氣說:不吃了。李夫人進來罵了思塵幾句,就叫蕭劍出去吃飯,蕭劍只好由思塵了。
席間,李夫人問了蕭劍一些事,思凡不怎麼多說話,少了思塵,氣氛要冷淡了一些。
李夫人忽然說道:我今天在街上看見一個女孩子,長得可像你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你打聽到你妹妹的消息了沒有?
蕭劍不知如何告訴姑母這一切,便含糊其辭的敷衍一番,思凡在一旁問道:娘,你沒上前去詢問一下嗎?李夫人說道:我是想要上前問一問,可是當時街上人山人海,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蕭劍忽然問道:姑母,我有一個疑惑一直想問,不知姑母知不知道?李夫人道: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姑母知道的都告訴你。
蕭劍於是說道:從我記事以來,我就看見我爹和我娘總是吵架,姑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李夫人起身,去蕭劍父母的靈位前上了一炷香,默默唸叨了一會之後,又回到飯桌前,輕言細語地說道:這事說來話長,其實姑母和你爹不是親生兄妹,我本生長在官宦人家,祖上是醫官,只因家道中落,又連遭變故,姑母一度被迫淪落青樓,只是我賣藝不賣身,還不至於敗壞了名節。有一次來了一個公子,願意爲我贖身,這位公子姓年,名富,他爹是當朝一等公年羹堯年大將軍,後來年大將軍功高震主,爲當朝皇帝所不容,被貶杭州,年富勸其自立爲王,大將軍不聽,後來他又遇見你爹,倆人意氣相投,便結爲異性兄弟,發誓一起推翻滿清,重新奪回漢人的江山。
一旁的思凡有些不解的問道:娘,這些話,你從來也沒說起過,還有舅舅是做什麼的?李夫人道:娘知道一些,但也不是很清楚。
蕭劍接過話題,說道:表哥的祖先是大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二世祖皇太子朱標,三世祖建文帝,靖難之役,燕王篡位,建文帝流落民間,成爲庶民,但我們家世代以復位爲己任,可惜時不我待,一直未能實現這一夙願。
思凡聽後,說道:然來表哥家是皇族後裔。
李夫人接着說道:年大將軍不聽年公子的勸告,執意要進京面聖,就再也沒能回來,年公子也一同遇害,是你爹對我多方照顧,爲了免遭別人人閒話,我們結爲兄妹,可是你娘卻誤以爲我跟你爹......
蕭劍道:這麼說是我娘誤會了。李夫人接着說道:後來忽然一場大火,你爹你娘雙雙亡故,你隨你叔叔去了南方,後來你妹妹又丟失了,希望你父母在天有靈,保佑你們兄妹能夠早日團聚。
思凡在一旁又問道:無緣無故怎麼會起一場大火呢?
蕭劍道:這不是無緣無故起的大火,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思凡道:是什麼人這麼狠毒,要放一場大火的?
蕭劍道:我娘臨終前,告訴我,殺害他們的是當時的寶親王。思凡又問:這位寶親王是誰?表哥找到他沒有?蕭劍沉默一會,說道:這位寶親王便是當今的皇帝。思凡道:表哥,這仇還能報嗎?
這時,思塵不待人請,自己走了出來,又自己拿着碗筷坐到桌上來,她又開始問東問西,大家不便說剛纔的話題,於是接着吃飯,有了思塵的加入,這氣氛一下子熱鬧了許多。
蕭劍和姑母一家正吃着飯,這時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思塵便去開門,從門外走進來一幫子人,領頭的是一位滿臉鬍鬚的大漢,跟着一位老婦人和一個三四十歲神情萎靡病夫模樣的人來,這老婦人不是別人,正是思凡思塵那早已亡故的爹,李參將的正室夫人,李參將曾是年羹堯手下的參謀將軍,這病夫模樣的人正是李參將正室夫人的獨子,這人自老爹死後,無人約束,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無所事事,坐吃山空,偌大的一個家業,被他敗得差不多了,至於這一大幫子人,多半就是他平日裡的狐朋狗友。
李夫人見正室夫人到來,便上前行禮,那老婦人說道:妹妹,這不爭氣的東西又在外面輸錢了,實在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當的了,你們是不是把房子滕一騰了。
李夫人聞言,甚是爲難,一旁的思塵說道:這房子是爹爹留下來的,我們在這裡也住了十幾年了,憑什麼要我們搬走,就不搬。
思凡用手勢叫思塵別說了,一旁的蕭劍靜靜地看着,那病夫上前一步,說道:你們還好意思提爹,誰知道你們是哪兒來的野種,讓你們也住了一二十年了,還要賴在這裡嗎?
思塵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反問道:你憑什麼瞎說?那病夫怪眼一翻,說道:問你娘去。思塵便去問李夫人:娘,這是真的嗎?李夫人用手擦拭眼淚,說道:我們這就騰房子。
一旁的蕭劍上前說道:這房子值多少錢?那病夫估量了一下說道:怎麼也值個三四百兩銀子吧。蕭劍去懷中一探,卻是空空如也,身上沒帶銀票,不禁有些躊躇,那病夫斜着眼睛看蕭劍,滿是鄙夷之色,蕭劍一生氣,扯下隨身攜帶的玉佩,說道:拿去。那玉佩通體潔白,價值不菲,一旁的李夫人卻上前說道:孩子,你的心意姑媽心領了,這是你祖上傳下來的寶貝,萬萬不行。
蕭劍道:姑媽,錢財乃身外之物。李夫人說什麼也不同意,一旁的思凡扯着蕭劍的衣角,悄聲說道:表哥,還是聽媽的話吧。蕭劍知道姑媽是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恩惠,便是最親近的人也一樣。便不好再堅持,只是從衣兜裡掏出一些碎銀給了來人,說道:這些就當是多住一個月的租金吧。那人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說道:那就再多住一個月吧。說罷,一鬨而散。
李夫人忍不住暗自落淚,思塵憤憤不平,這分明是死去的老爹留下來的,憑什麼要搬走,還有那異母哥哥爲什麼說自己是野種,而媽媽也居然答應搬走。
李夫人抹乾眼淚,吩咐繼續吃飯,思塵還是氣鼓鼓地,思凡暗中拉了思塵一把,悄聲說道:思塵,吃飯。思塵這才落座。
蕭劍對於姑母家裡的事也不是完全知曉,更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只是多年難得一聚的一次家宴平添了幾許不愉快。
李夫人強顏裝歡,大家又接着開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