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躺在牀上的人一連昏迷了許多天,晴兒一直守在旁邊,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要摘下這張面具看一看究竟。
這一天,已是夜裡,晴兒守在牀前,不知不覺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當她一覺醒來的時候,牀上空空如也,那人不知什麼時候離去了。
晴兒跑出大帳,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夜空裡的星光依然燦爛,她隱隱看見前方有個人影在艱難地向前行走,晴兒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說道: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別走了,好嗎 ?
那人用低沉地聲音說道:我還有事情要做,不能留下來。
晴兒說道: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你不要命了嗎?
那人依然說道:你不要說了。
說罷,還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這時晴兒把披風解下,說道:等一等。
她緊走幾步,追了上去,說道:你一定要走,就把這件披風披上吧,它可以幫你禦寒。
那人愣住了,停了下來,晴兒上前,拉住他的手,說道:別走了,好嗎?
那人堅持還是要走,可他實在是走不動了,最後摔倒在地,又是晴兒喊來人把他擡回帳篷,放在牀上,不提。
嶽鍾琪加強了沿途的警戒,一路上走走停停,基本平安無事。
冬季裡的蒙古高原,綿延起伏的羣山一覽無餘,太陽彷彿恆久地照耀着靜穆遼闊的原野,天地無垠,讓人震撼,從心底升出一種**崇高的敬畏。
那人還是一直戴着面具,但已經慢慢康復,他不怎麼開口說話,也不告訴別人自己的來歷,晴兒也不打聽,反而總是拉着他陪自己一起出去看雪。
冬天的蒙古草原,少了份喧囂,多了些靜謐,顯得更加深邃,更有詩意.沐浴着日光的暖陽,靜望白雪皚皚的純潔,整個世界如此從容和迷人,彷彿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一天,天氣晴朗,大隊人馬停下來休息,晴兒指着前面的一處大山對蒙面人說道: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那人卻說道:道路難走,還是別去了。
晴兒說道:我今天突然好有興致,你陪我去嘛。
說着,便拉着那人往前走,山勢不是太陡,但很高大,人置身其中,簡直就是滄海一粟,顯得那麼渺茫,晴兒興致很高,那人一直不離左右。
就在他倆欣賞這沿途的景色,山上傳來轟隆的聲音,一股巨大的雪崩呼嘯着從山上奔流而下。
那人拉着晴兒往一邊的山坳跑,然而雪地裡行走,可不像在平坦的地面上那樣輕鬆,跑出沒有多遠,便被一股巨流裹住,晴兒感覺自己就要被推到無邊無際的深淵,卻在最無助的時候,被一隻強大有力的手抱在了懷中,她卻反而覺得前所未有的從來沒有這麼安全過。
巨大的雪崩裹着泥沙向山谷傾泄,發出不絕於耳的轟隆聲,最終停了下來,一切又恢復了先前的靜逸,天地茫茫,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兩人很幸運地沒有被大雪崩裹走,而是被一股支流捲進了一處低窪的山坳裡,進退維谷,他們試圖走出來,可在經過許多次的努力之後,不得不放棄。
人在大自然的面前,有時顯得是那麼的無能爲力,山坳裡見不到陽光,溫度下降得更快,人困在這裡,很快就會瑟瑟發抖。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過去,在這一望無垠的天地之間,便是喊破嗓門也無濟於事。
晴兒開始瑟瑟發抖,她覺得很冷,而那個人還在試圖走出去,晴兒說道:別費力氣了,陪我坐一會兒吧。
那人這纔看出晴兒臉色發白,瑟瑟發抖,於是安慰道:一定會有人來就我們出去的。
晴兒勉強一笑道:你也別費力氣了,陪我坐一會兒吧。
說完,坐在地上,那人猶豫了一下,也做在一旁,晴兒說道:靠攏一點吧,這樣暖和一點。
那人往這邊挪了挪,還是留有一點距離。
晴兒說道: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那人沒有說話,晴兒又說道:其實死也沒有什麼好可怕的,你說是不是?
那人說道:不會的,會有人來就我們出去的,你別說話,要保持體力。
晴兒卻說道:有些話,我怕不說出來,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她忽然問道:你這輩子,有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
那人沒有回答,晴兒接着說道:你知道嗎?我有,當真正發自內心的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沒有道理,沒有理由,只有喜歡,可是我愛上的那個人,從來都不說愛不愛我,不知道爲什麼?
一陣沉默之後,那人才說道:愛不是佔有,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只會是希望她過得更好。
晴兒沒有等他說完,便說道:如果真的愛上一個人,無論他將來是好或者壞,貧窮或者富貴,健康或者疾病,此志不渝,永不變心。
晴兒說完這一番話,往一邊倒去,這時那人下意識地把晴兒抱住,只見晴兒嘴脣發青,瑟瑟發抖,已經開始意識迷糊,她夢一般地說道:我快要死了,希望在我死去的時候,如果可以被自己所愛的人抱在懷裡,這樣我就沒有遺憾了。
晴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忽然一顆眼淚從他的眼眶流出,滴在自己的臉上,從臉頰滑落。
她問道:你哭了?
說完,就陷入了昏迷,那人抱住昏迷中的晴兒,發出低聲的哭泣。
這時,漫山遍野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其中隱隱還有嶽鍾琪的呼喊聲,不用說,是嶽鍾琪帶着大隊人馬找來了,那人長嘯一聲,過了沒多久,一大羣人出現了,他們七手八腳的把兩人拉出了山坳,擡回營地,慢慢地甦醒過來,看着倆人終於化險爲夷,嶽鍾琪及大家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隊伍繼續緩慢前行,曉行夜宿,終於到達烏蘇裡雅臺陶勒圭山。
此處乃是必經之地,順着一條河畔,道路彎彎曲曲,嶽鍾琪看完地形之後,不禁眉頭緊皺,根據他多年從軍的經驗判斷,如果有人在此處設伏,必然後果難料,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爲了以防萬一,他命人就地宿營,並去跟晴兒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嶽鍾琪的擔憂不無道理,可這是必經之地,除此之外,再無他路可走,那蒙面人此時也在帳內,雖然此人的來歷很是神秘,但這一路上並無惡意,而且還多次出手相救,因此嶽鍾琪對他甚是尊重。
嶽鍾琪說出了自己的擔憂,那人於是說道:我看這裡道路崎嶇,易於埋伏,若長驅直入,一旦遇到危險,進退兩難。
嶽鍾琪道:我也是正有此慮。
蒙面人道:我看不如分作前中後三隊人馬前進,中間間隔一段距離,這樣便可以前後照應,也有迴旋的餘地。
嶽鍾琪道:此正合我意,那就照此進行。
大隊人馬分成前中後三隊,嶽鍾琪在前面開路,晴兒居中,那蒙面人跟隨左右。
話說岳鍾琪騎着馬,沿途觀察地形,河流從一處山谷流出,只見兩邊懸崖陡峭,他深知如果有人在此設伏,堵住兩邊出口,便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所以催促着快走,就在他指揮大隊人馬行進的時候,從懸崖峭壁之間,冒出一夥人來,臉上蒙着黑布,他們朝嶽鍾琪投擲飛鏢,暗器,石子,嶽鍾琪大驚之下,指揮反擊,可這些人身手矯健,在懸崖峭壁之間來回奔走如履平地,顯然都是一些身手不凡的江湖人士,強攻之下,那些士兵根本就擋不住這夥人的進攻,山谷狹隘,空間有限,最厲害的是那些人往下面投擲**,威力極大,不少士兵紛紛受傷倒地,那些馬匹受到驚下,撒開四蹄,一路狂奔,嶽鍾琪的坐騎棗紅馬也跟着狂奔,嶽鍾琪緊緊拉住繮繩,想停卻停不下來。
前面的隊伍一亂,後面便得到傳報,這時那蒙面人囑咐左右保護好晴兒,拍馬上前,那些人正緊追着嶽鍾琪不放,一路圍攻,好在嶽鍾琪久經沙場,並非全無還手之力,他左右躲閃,但還是無法擺脫追擊,如果不是依仗着胯下所乘坐的是一匹寶馬良駒,早就一命嗚呼了。
然而,嶽鍾琪漸漸體力不支,險象環生,就在這生死關頭,蒙面人飛馬趕到,擋在這些人的面前,這夥人面面相覷,之後,其中一人一擺手,撤了。
這夥人來去如風,不一會兒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嶽鍾琪這才上前致謝,蒙面人一擺手,說道:你不必謝我。
嶽鍾琪道:恩公兩次救我,怎能不謝?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些什麼人,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蒙面人問道:你平生可有做過什麼問心有愧的事情沒有?
嶽鍾琪想了想,說道:我平生南征北戰,全都是爲了天下太平,江山一統,自問無愧於心,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耿耿於懷,夜不能寐。
蒙面人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會讓你夜不能寐呢?
嶽鍾琪嘆口氣說道:說來慚愧,只因我祖上是武穆王,江南書生張熙投書勸我起兵造反,可此一時彼一時,當今天下大局已定,民心思安,如果妄動干戈,只會生靈塗炭,百姓遭殃,人民又將陷入水深火熱之間,豈是天下之福?
蒙面人說道:你說的便是曾靜張熙一案?
嶽鍾琪點頭道:正是。
蒙面人於是說道:你可知因爲曾靜張熙一案,引發文字獄,致使江南無辜受害者數以萬計,你可有感到過一絲一毫的愧疚?
嶽鍾琪辯道:當時的情景,容不得我有半點徇私,只是後來事情的發展,卻是完全出乎我的所料,功過是非,就讓後人來評說吧。
那人又問道:單是你身爲地方諸侯,一言九鼎,卻誘騙一個手無寸鐵的文弱書生,難道稱得上是光明磊落嗎?
這一句話,一下子戳到嶽鍾琪的痛處,嶽鍾琪欺騙張熙說自己有心效仿祖先,驅逐金人,只是眼下還缺少一個可以圖謀大業的軍師,誘騙張熙說出幕後主使人曾靜,之後食言,卻命人將曾靜抓捕,嚴刑拷打之下,曾靜說出是因爲看了江南名士呂留良的書,受到書裡反清思想的影響,這才讓學生張熙投書策反,嶽鍾琪收集證據,將曾靜張熙打入囚車,發往京城交由雍正處置,雍正於是借題發揮,羅織文字獄,被殺的儒生達123人之衆,呂留良剖棺戮屍,子孫被斬,家眷流放,曾靜成階下囚、張熙做了刀下鬼,數以萬計的無辜者受到牽連。
別的不說,單是嶽鍾琪將文人書生玩弄於股掌之間,不得不說手段卑鄙,這也成爲後人對其詬病的一大證據。
嶽鍾琪嘆一口氣,道:大錯已經鑄成,悔之晚矣,實在慚愧。
就在這時,後面的士兵追趕了過來,嶽鍾琪重整精神,指揮大家繼續趕路,終於安全地走出一線天,抵達一處集鎮稍作休整。
這一帶爲茶馬古道必經之處,內地的茶葉由此進入,蒙古的馬匹由此輸出,因此顯得比別的地方要熱鬧的多,這一天,在一處酒樓,一夥人圍坐在一起,聽他們的口音,像是從內地來,這些人身形彪悍,隨身攜帶着兵刃,像是常年行走在江湖上的人物。
其中有人說道:最近江湖上傳言,紅花會陳總舵主無故失蹤,紅花會的人紛紛來到這苦寒之地,江湖上恐怕會有大的事情發生。
又有人說道:傳說親袞雜卜郡王圖謀不軌,紅花會大舉來此,莫非跟此事有關?
就在這些人小聲議論的時候,旁邊桌子上的一個人把一隻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摔,發出一聲脆響,那些正在談論的衆人,朝這邊看了看,只見這一桌子也坐了七八個人,一個個短小精悍,太陽穴鼓鼓的。
那摔杯的是個矮子,相貌古怪,一看便是火氣特大的,他大聲說道:你們是些什麼人?紅花會的事情,輪得到你們來說長道短嗎?
矮子一聲厲喝,那些人趕忙絕口不提,有個年輕人當時不服,起身想要理論,被一旁的年歲稍長的人用眼色給制止,其中一位老叟起身拱手說道: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我們並非有意,在下給各位賠禮了。
說罷,深深一鞠躬,那矮子還要不依不饒,其他人勸道:算了算了,喝口酒消消氣。
那矮子才說道:今天算你們走運,滾吧,以後把嘴巴閉緊點,不要再被我聽見了。
那老叟連道:是,是。
說完,一鞠躬,吩咐結賬,並將那桌的飯菜也一併結算了,之後,一起離去,走出門外,那年輕人忍不住問道:叔,這些都是什麼人,一個矮子,跟他客氣什麼?
那老叟小聲說道:如果我沒看錯,那矮子可是紅花會宏化堂堂主穆青,使得一條渾鐵大棍,可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別看長得矮,脾氣卻大得很,咱們馬幫惹不起。
話說那矮子粗聲粗氣地說道:烏老大召集我們前五堂來此商議事情,卻又不說明是怎麼回事,這日頭都已經過了正午了,還他媽的不見人影來。
另一白髮老人說道:少主生死不明,總舵主突然失蹤,按照幫中規矩,少主和總舵主不在,由青木堂堂主暫代總舵主之職,我們十個堂口,青木堂最大。
話音方落,另外一人說道:白堂主說的是,我們一共十個堂口,分爲前五堂,後五堂,青木堂自組建以來,就是最大,自組建那一天起,烏堂主就跟老舵主有言在先,青木堂只是名義上從屬於紅花會,但互不統屬,這些年,烏老大更是把青木堂發展壯大,大有跟總舵主分庭抗禮的架勢,少主和總舵主同時失蹤,這其中必有蹊蹺呀。
矮子慕青粗聲大氣地說道:徐堂主,你擔心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囤,看他烏老大能玩出什麼花樣。
一些人跟着附和,大聲叫好。
這時,又從外面進來一些人,都是前五堂的人馬,一時這酒館裡擠滿了人,突然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人,店夥計忙得團團轉。
正午早已過去,還是未見召集人烏堂主,這時有人開始罵娘了,正罵着,門簾一動,從外面走進來一夥人,正是後五五堂的人,走在中間的正是烏老大。
烏老大一走進屋,就拱手說道:抱歉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矮子慕青一見烏老大來到,便粗聲大氣地說道:烏老大,你面子擺得可夠大的了,讓這麼多兄弟在此等你一個上午,說吧,是什麼事情,非要將弟兄們召集到此?
烏堂主微微一笑,不以爲然,說道:大家不是一直想知道總舵主的下落嗎?
矮子慕青問道:莫非你有總舵主的下落?
烏老大哈哈一笑,說道:實不相瞞,總舵主現在就在青滾雜卜郡王的府上做客,特命我前來迎接各位一起前去。
那年歲較大的白堂主問道:總舵主怎麼會在青滾雜卜郡王的王府,少主和總舵主可是都反對跟青滾雜卜郡王結盟,何況,總舵主爲何不親自前來,卻要由烏堂主傳達呢?
一些人也大聲質問烏堂主。
烏堂主一擺手說道:其實大家有所不知,反對結盟的是少主,而不是總舵主,如今少主生死不明,但反清復明的事業不能就此中斷,所以總舵主最終同意了和青滾雜卜郡王的結盟。
這時,有人說道:總舵主不可能如此糊塗,我們反清復明,如果沒有了少主,我們還怎麼算是反清復明,豈不是名不正言不順了嗎?
此話一說,很多人跟着附和。
烏堂主幹笑道:大家說的是,我們反清復明,不能沒有尊主,但是建文帝的後裔子孫,不只有一個,少主雖然不在了,但我們可以另外尋訪到一個建文帝的子孫,立他爲新的尊主,來繼續我們反清復明的偉大事業。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譁然。
有人說到:烏堂主,此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建文帝的子孫後代可以不止一個,但傳國玉璽現在就在少主的手裡,誰有傳國玉璽,誰纔是正統,這最起碼的道理,難道總舵主也會不知道嗎?
又有人說道:莫非是你烏老大假傳總舵主的訊息,故意來騙我們的?
又有人質問道:烏老大,你口口聲聲說是總舵主讓你傳話,可有總舵主的親筆書信?
各種質問踏至而來,烏老大一揮手,下面立時安靜了下來,他說道:各位兄弟,總舵主的親筆信就在此,請大家過目。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幾位堂主相互傳看,的確是總舵主的筆跡,但衆人還是將信將疑,可一時也找不到任何破綻。
矮子慕青說道:你說的不算,我們要聽總舵主親口說。
很多人也跟着說道:你說的不算,我們要聽總舵主親自說。
烏老大雙手一擺,說道:好,大家既然心存懷疑,我這就帶大家一起去見總舵主,他現在就在王府。
這時,有人說道:總舵主爲什麼不親自來?
烏老大環視衆人一圈,說道:總舵主大病未愈,不宜長途跋涉,所以才讓我轉達,如果你們不肯跟我走一趟,我也沒有辦法。
於是,很多人吵嚷着要去見總舵主,包括幾位堂主,白堂主見多識廣,總覺得其中有異,但一些人怎麼擋也擋不住。
就在此時,角落裡傳來一聲哈哈大笑,衆人回頭看時,一個戴着面具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坐在那裡,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顯得十分神秘。
有人喝問道:你是誰?爲什麼不以真面目見人?
那人冷冷地說道:我是笑你們這些人自詡爲**湖,其實上了別人的當還不知道。
這時,烏堂主着那人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快把面具拿下來。
其他人也喝問道:你是什麼人?爲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道:我是什麼人,你們不需要知道,你們只需留意不要中了某些人的圈套。
烏堂主冷不防地一掌揮出,同時打出一枚暗器,一起朝那人面門而去,那人一個翻轉,躲過烏堂主的突襲,烏堂主中途變招,使出鷹抓功,往那人腰間而去,只見那人人在半空,突然從腰間拔出長劍,迎風一抖,抖出幾朵劍花,不離烏堂主的左右,烏堂主猝不及防,連連後退,那人忽然還劍入鞘,縱身一躍,越過房頂,一晃而沒。
有人還要追趕,白堂主一揮手,說道:別追了,追不上了。
那蒙面人的一句話,如醍醐灌頂,那些吵嚷着要去見總舵主的人開始猶豫起來,最後都表示不去了。
烏堂主看衆人猶豫不決,便說道:各位堂主,你們既然不相信,我烏老大也沒有辦法,話我已近傳到了,我只好先行一步,這就回去回覆總舵主了,告辭。
於是幾位堂主拱手說道:那不送了。
烏堂主走後,有人問白堂主:白堂主,你老見多識廣,剛纔是什麼人,身手如此了得,能夠躲過烏老大的突然一襲,還能逼退烏老大,江湖上沒有幾人,爲何卻要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其他人也問白堂主是何緣故,白堂主沉吟半晌之後說道:我看他使出的劍法,像是總舵主的天山劍法。
此話一出,大家都說:是呀,難怪我們也覺得看着眼熟。
有人問道:這人戴着面具,難道是總舵主?
白堂主道:肯定不是總舵主,雖然像總舵主的天山劍法,天山劍法以輕靈見長,但此劍招招式詭異,飄忽不定,必是他人。
這時有人道:難道是少主?少主的劍法可是出自總舵主的真傳。
白堂主道:我也懷疑是不是少主,可聲音不對,如果是少主,爲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大家於是議論紛紛,說了半天,也沒一個結果,最後,還是白堂主說道:大家都不要胡亂猜測了,少主生死不明,總舵主失蹤,烏堂主形跡可疑,現在是我們紅花會最危難的時候,大家更要小心爲是。
此話一出,大家都說有理,於是商議前五堂暫由白堂主做主,白堂主年歲最長,且爲人公正,又見多識廣,連脾氣暴躁的矮子慕青也表示沒有異議,問白堂主下一步怎麼辦?
白堂主一捋鬍鬚說道:烏堂主說總舵主現在在青滾雜卜郡王府做客,無論是真是假,我們也是要去看一看究竟,只是這一路上大家不要單獨行動,我看這一路之上,陸陸續續會有大批後五堂的人馬聚集,咱們只是幾個人,卻不可莽撞纔是。
那矮子慕青大聲說道:早知如此,咱們也多帶些人馬出來就好。
另一人說道:烏老大隻說是有要事相商,卻不明說是什麼事情,然來就是防着咱們會多帶人馬。
慕青一拍桌子,罵道:這個烏龜王八。趕緊飛鴿傳書,讓咱們的人也來這裡。
有人附和,有人勸阻,最後白堂主說道:這件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大家都各自散去吧。
於是,各自散去,不提。
閒言勿絮,話說送親的隊伍稍作休整,繼續前行,一晃又過了半月,嶽鍾琪每到一處,必查看沿途山川地貌,研究如何行軍佈陣,這已經成爲他多年以來的習慣。
這一天,他在隊伍休憩的間隙,帶着少數幾個衛兵勘察一處關隘,此處已是唐努山脈,高山延綿,地形複雜,是難得一見的行軍佈陣的好地段,嶽鍾琪一邊看一邊連連稱讚,不住的向隨行的衛兵講解其中的奧妙。
此時離大本營不覺越來越遠,隨行的衛兵環顧左右,不住提醒嶽鍾琪早點回去,但嶽鍾琪此時興趣盎然,只是說道:不礙事,再看一會兒。
可就在這時,從山坳裡竄出一夥人蒙面人來,沒等嶽鍾琪他們反應過來,那些人便把嶽鍾琪團團圍住,隨行的衛兵奮力反擊,但最終不敵,片刻便傷亡殆盡,只剩下嶽鍾琪。
嶽鍾琪喝問:你們是什麼人,難道不知道我是欽差大臣嗎?
其中一人說道:你嶽鍾琪的大名,我們早就如雷貫耳。
嶽鍾琪道:既然你們知道,爲何還要攔我去路?
那人說道:想請你嶽大人隨我們走一趟。
嶽鍾琪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那人一擺手,幾個人上前扭住嶽鍾琪,用繩子綁得結結實實,之後說道:嶽大人,老實點,你去了之後便知道了。
於是,嶽鍾琪就這樣被人連拉帶拽朝着山谷中走去。
最後,嶽鍾琪被囚禁在一處荒無人煙的破廟之中,由幾個人輪流看守在門外,這些人剛開始還理會一下,後來乾脆任由嶽鍾琪喊罵,嶽鍾琪喊了一陣之後,也不喊了,這破廟四處通風,嶽鍾琪冷得直打哆嗦。
自從嶽鍾琪失去聯繫之後,便有大隊人馬出來找尋,可茫茫大山,上哪裡纔可以找得到呢?
而且這幾天,那戴着面具的人也一直不見蹤影,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他總是來去無蹤,莫名其妙地出現,莫名其妙地失蹤。
青滾雜卜已經得到消息,派出大隊人馬前來迎接,三五天便可前來匯合,不提。
話說岳鍾琪迷迷糊糊,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外面一陣嘈雜,接着便出現許多人,他們衣着各異,操着各地方言,一進門便把嶽鍾琪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人說道:然來嶽鍾琪就是這麼一個糟老頭子,還以爲有什麼三頭六臂。
又有人說道:大家多看兩眼吧,今天就是他嶽鍾琪的死日,以後想看也看不到了。
說完,引來一陣鬨堂大笑。
嶽鍾琪不知道這是些什麼人,想要開口,可嘴巴里塞滿了東西,終於有人上前把他嘴裡的東西拿掉,嶽鍾琪憤怒地問道:你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爲何要抓我?
有人便道:嶽鍾琪,讓你死個明白,我們是紅花會的人,你雙手沾滿了我們漢人的鮮血,我們這是要殺了你爲他們報仇。
嶽鍾琪明白了,也不再喊叫了,只是把脖子一擰,說道:落在你們手裡,要殺要剮隨你們,我無話可說。
有人看不過眼,罵道:死到臨頭還嘴硬。
這時,有人喊道:青木堂堂主到了。
過了一會兒,走在前面的是烏堂主,後面跟着其他幾位後五堂的人,烏堂主進來之後,問道:前五堂來了沒有?
有人答道:還沒來呢。
這時有人說道:會不會不來了。
烏堂主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已經通知了,再等一等吧。
等了一會兒之後,外面有人喊道:白堂主他們來了。
烏堂主聞訊,迎了出來,拱手說道:幾位堂主,你們可來了,我可是在此等候多時了。
大家客套了一番,白堂主說道:烏堂主託人傳信說是抓到了嶽鍾琪這狗賊,要拿他的人頭祭奠亡靈,我們三番五次都功虧一簣,烏兄,可是當真?
烏堂主哈哈一笑,說道:我想平素大家對我烏某是有所誤會,大家兄弟一場,我不會介意的,嶽鍾琪就在裡面關着,兄弟們看一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於是,白堂主一行人在烏堂主的引領下來到裡面,果然看見嶽鍾琪,這些人可是痛恨極了嶽鍾琪,一見之下,分外眼紅。
白堂主問道:烏堂主想要如何處置呢?
烏堂主道:我找大家前來,就是商議如何處置這狗賊。
白堂主問道:這件事情,可是請示過總舵主了?
烏堂主道:總舵主曾經說過,嶽鍾琪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
白堂主於是說道:總舵主的確說過這樣的話,那烏堂主及後五堂的弟兄們想要怎麼處置呢?
烏堂主說道:爲免夜長夢多,我們決定現在就殺了這狗賊,以絕後患。
白堂主及其他幾位商議了一番之後,贊同烏堂主的意見,於是,烏堂主吩咐開香堂。
不多時,香堂設置完畢,衆多堂主一起拈香祈禱,嶽鍾琪被五花大綁的帶上香堂,被幾個人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幾位堂主祈禱完畢,便吩咐行刑,嶽鍾琪把眼一閉,就等一死。
就在這時,一聲霹靂,屋內煙塵四起,只見一個蒙面人從樑柱上一躍而下,拎起嶽鍾琪,奪門而去,這突然的變故,令在場的所有人猝不及防,守在門外的人想要阻攔,卻攔不住,那人身法實在太快,只能眼睜睜看着兩人飛身上馬,揚長而去。
功虧一簣,烏堂主氣得直跺腳,叫嚷着快點追趕,等這些人騎馬追趕的時候,那馬已經跑遠了。
話說,嶽鍾琪死裡逃生,恍如夢中,他此時纔看見救他的人,戴着面具,這人一再救了自己,嶽鍾琪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感激纔是,他倆一口氣跑回大本營,嶽鍾琪平安返回,大家喜出望外,奔走相告。
這消息傳到了晴兒的耳中,她也走出帳篷,果然嶽鍾琪安然無恙地回來了,他的旁邊站立着一個人,就是那消失了好幾天的蒙面人。
嶽鍾琪忽然跪在那人面前,言辭懇切地說道:我嶽鍾琪數次大難不死,皆是恩公所救,請受我一拜。
說罷,便要叩首,那人一擺手,說道:你先不要拜我,我救你,日後也會取你性命。
嶽鍾琪一愣,不解地問道:恩公,何出此言?
那人道:嶽鍾琪,你聽好了,你賣身求榮,愧對大漢子民,便是死上一百次,也不爲過,但是你南征百戰,收復疆土,抵禦外敵,利在當代,功在千秋,不是沒有功勞,當下青滾雜卜意圖分疆裂土,圖謀自立,你身爲欽差,只要你全力以赴,我保證你的人身是安全的。
嶽鍾琪聽得清清楚楚,但還是猜不透他的來歷,於是問道:恩公的話,我嶽鍾琪銘記在心,但我還是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可以看一下恩人的廬山真面目,否則我死不瞑目,不知可否?
那人說道:我的真面目,你還是不要看見的好,你只要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就行了。
嶽鍾琪道:那好,我項上人頭,恩公隨時來取便是,嶽鍾琪絕不眨一下眼睛。
那人道:好,你記住今天所說的話就行。
閒言勿絮,青滾雜卜派來迎接的大隊人馬終於抵達,兩路人馬匯聚一處,立時壯觀了許多。
次日,蒙面人前來大帳辭行,嶽鍾琪道:恩公,一路之上,幸得有你沿途護送,待我回京之後,奏明聖上,以恩公的身手,何不報效朝廷,爲國出力呢?
蒙面人一笑,道:嶽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爲官之道,我一竅不通,還是樂得在江湖上逍遙自在些更好。
嶽鍾琪道:人各有志,在下也不勉強,既然恩公去意已決,請容許在下備上薄酒一杯,以表謝意。
蒙面人道:那恭敬不如從命。
又次日,嶽鍾琪於大帳外備上酒水,蒙面人依馬而立,嶽鍾琪遞上一杯酒水,道:恩公數次救我,我嶽鍾琪沒齒難忘,恩公所說的話,我亦銘記於心,略備薄酒,以壯行色。
說罷,一飲而盡。
蒙面人亦一飲而盡。
飲罷,蒙面人飛身上馬,一抖繮繩,那馬抖擻精神,一聲長嘶,便要飛奔起來。
這時,有人喊道:等一等。
來人正是晴兒,她聞訊前來。
蒙面人帶住繮繩,晴兒擋在前面,道:你真的要走了,還回不回來?
那人說道:不會再回來了。
晴兒逼視着那人,問道:我最後問你一次,你說,你愛不愛我?
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那人也愣住了,晴兒又說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的心都不會改變,只要你說一聲愛我,我就跟你走。
這時,所有在場的人都感到震撼之極,晴兒此時完全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只是看着眼前的這個人。
晴兒說道:難道你還要戴着這個面具嗎?其實我早就知道是你了。
那人一顫,最後,他終於取下戴在臉上的面具,只見他的臉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疤,橫貫整個臉頰,使得原本俊朗的面龐變得使人爲之惋惜。
這個人就是蕭劍,他的臉怎麼會是這樣,還得回頭說,話說當時蕭劍的表妹在一線天的時候,抓住晴兒往下跳,是蕭劍救了她們兩個,自己卻掉下山崖,幸好被谷中樹木阻擋,才挽回性命,但在滾落的時候,劃傷了臉頰,他本來一張俊俏的臉忽然多了一道醒目的傷疤,心裡的打擊可想而知,從此不願再以真面目見人,於是戴着一張面具,躲在一個山洞裡,在此期間,他的情緒起伏不定,卻從中悟出了一套飄忽不定的劍法,比以前的劍招更加凌厲,一次下山,又聽聞總舵主無故失蹤,紅花會羣龍無首。
於是,他再也坐不住了,又出來暗中調查,被他發現青木堂的烏堂主和青滾雜卜暗中勾結,並且以行刺嶽鍾琪作爲交換,於是他一路尾隨跟蹤,既是保護嶽鍾琪,也是追查總舵主的下落。
經過這一路的尾隨和調查,他已經暗中查明烏堂主趁總舵主大病未愈之際,突然下手,將他秘密運送到唐璐烏梁海,囚禁在青滾雜卜郡王府宮殿的地牢裡,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旦以真實身份出現去揭露烏堂主的罪行,狗急跳牆之下,總舵主必將不測,所以他只能暗中行事。
烏老大把一些反對他的人以有要事相商爲名召來,準備騙到青滾雜卜的府上一網打盡,結果被簫劍化作蒙面人從中攪局,未能得逞。
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抓來嶽鍾琪,以表心跡,結果還是被簫劍攪局,他正在那裡氣得破口大罵。不提。
蕭劍取下面具之後,說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
不等他說完,晴兒說道:不要說了,我說過,愛一個人,不管他是疾病還是健康,或是美麗還是醜陋,我的心是不會改變的。
蕭劍沒有說出晴兒希望他說出的那句話,而是說道:忘了我吧。說完,便要離去。
這時,晴兒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旁的人驚呼,說道:不要。
蕭劍回頭看時,晴兒用匕首在自己光潔的臉上用力一劃,立時鮮血迸出,現出一道血痕。
蕭劍勒住繮繩,那馬不住地在原地打轉,嘶鳴咆哮,看得出蕭劍此時的心情無比複雜,最後他還是一抖繮繩,絕塵而去。
這突然的變故,令一旁的人們無比的震驚,衆人慌作一團,不提。
這以後,晴兒的臉上便戴着一層面紗,她原本好看的臉龐上留下了一道抹之不去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