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弘辭別太傅回到了皇宮,心裡很是得意。
與太傅這一回合的交鋒,不盡使兩人的關係從鬆散型的君臣、師生關係變成緊密型主從關係,而且更重要的是,構成這種關係的基礎是太傅對牛弘的內心臣服。太傅陳蕃可是大漢帝國中的重量級人物。
眼下還不是策劃剷除竇家勢力的時機,風險大不說,既使成功了,牛弘也會失去道德上的制高點。不管怎麼說,竇家對牛弘有擁立之恩。皇權可封不住天下攸攸之口。相信太傅也會明白這一點。
閒着沒事,牛弘就帶着小劉江在皇宮裡轉攸。轉到後花園時,牛弘看到花匠正在自己做的山崩模型上搭草棚。
“你在做什麼?”牛弘問花匠。
花匠發現牛弘來了,趕緊跪下行禮。
“起來說話”,牛弘道。
“曹公公說了,陛下做的機關可了不得了,要做個亭子供起來。小的怕風把陛下的機關吹壞了,先搭個棚子護起來。”花匠回道。
“做得好,有賞”。牛弘隨手掏出了一個皇宮裡專門打賞下人的賞錢給花匠。
“謝陛下”,花匠弓着腰致謝。
牛弘心想,自己爲了說服太傅,心血來潮做的這個模型有可能成爲帝國的重要事件。用“天恩說”代替“天懲說”,把長期以來世人對天(自然)的敬畏轉變爲感恩、探索。把大漢帝國的創造力激活。要不然,帝國雖然繁榮,但發展已經遇到了瓶頸。
下午,牛弘早早地就去跟太后請安。順便把去陳府探病的事說一說,想必這事早已傳到太后耳朵裡去了,自己不說可能會引起太后的疑心。
一到長樂宮,牛弘發現乳母跟太后有說有笑的,相談甚歡。
“給母后請安。”自從認了乾親後,牛弘對太后竇妙的稱呼就變了。
“起來吧,太傅怎麼樣了?”太后問道。
“偶感風寒,很快就會好的。”牛弘肯定不能說太傅是心病。
“那就好。要不然,那些多嘴的會說被哀家的皇兒氣病了。”看樣有人在太后那兒說太傅的事,話沒說好,讓太后訓斥了。在這件事情上,太后是護着牛弘的。
牛弘看太后沒有留他的意思告辭了。
太后竇妙是越來越喜歡趙嬈了。劉志的冷落曾讓她怨恨,現在也消得差不多了。做太后的感覺不錯,她可不想讓別人當菩薩一樣供着,她要享受權力的快感。趙嬈把她同孝武皇帝時的竇太后比,真是說到她心坎裡去了。
“趙姐,那些大臣們整天嚷嚷要減少宦官,你說這事怎麼辦呢?”竇妙竟跟趙嬈商量起政事來。
“別聽他們的,太后”,趙嬈象軍師一樣幫着出謀劃策,“咱們女人家又不好拋頭露面,跑個腿啊,傳個話什麼的,沒個宦官怎麼成”。
“趙姐說的對,那些大臣們整天吃飽了,這麼多國家大事不去管,偏偏管到哀家的後宮裡來了。”後宮的宦官在沒有皇后的時侯還真歸太后管,竇妙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後宮的編制原則上由少府管)。
“太后,在我跟前伺侯的蹇碩挺機靈的,太后提拔提拔他吧。”趙嬈爲身邊的太監向太后要起官來。
“行,明兒哀家跟曹常侍說說”。竇妙答應得很爽快。曹節侯覽等幾個太監頭現在可是竇妙手下的紅人。
在從長樂宮回來的路上,牛弘覺得趙嬈跟太后有點太熱乎了,不知所以。於是決定到董氏那兒去問個究竟。
董氏看到牛弘永遠是那慈祥的笑容,急忙讓宮女遞茶端水。閒聊了一會兒,牛弘以要與母親說俏俏話爲由把下人支走了。
“母親,趙姨娘與太后走得很近。”牛弘直奔主題,要問個明白。
“是娘讓她去的。”這話一出,讓牛弘覺得董氏的安排不會是與太后套近乎這麼簡單。
“爲什麼?”
“兒啊,你還是個孩子啊,咱孤兒寡母倆在這兒得小心呀,……”
董氏這一席話讓牛弘吃驚,她不光是個堅強的女人,還懂點平衡之術。她竟讓趙嬈去挑起竇妙的稱強之心牽制竇武,好讓自己四年後平安親政。
回到建章宮後,牛弘認真地分析董氏的策劃。從自己一登基,竇武的動作來看,他還真是個大野心家。竇武想獨霸朝綱得有幾個條件,第一是竇妙必須聽從他這個父親的安排,第二是近期必須取得黨人的全面合作,第三應該是自己親政前在帝國關鍵部位全部安插親信或死黨。要是三點全部做到,牛弘既使親政了還是個傀儡。竇妙想以自己爲中心,就讓竇武的想法落空了。他們父女倆都想當老大還真能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
儘管打着各自的算盤,三個女人對一個竇武還真夠他受的了。
由於上一次黨錮事件受到迫害,現在黨人和太學生把宦官當死對頭。他們會逼着竇武對付宦官。當竇武被逼得沒有退路時,這種平衡就會被打破。到時侯就會有衝突,這也許是自己的機會。看來得多注意收集信息,及時判斷暴發時機,纔有可能佔得先機。
董氏的操作也是高招。如果董氏自己出面,皇帝生母的份量太重,或許會引起竇家的警覺。趙嬈出面就顯得象是趙嬈個人貪圖富貴,不大會讓竇妙作其它想。
牛弘覺得自己現在得格外小心,象在宮內培植親信這種事還得緩一緩。自己的目標太大,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把這些事情考慮分析後,牛弘發現自己除了每天兩個時辰與太傅爭辨儒學外什麼都不能幹。這幾天的成就讓牛弘產生了應該做點什麼的衝動。二十一世紀的技術人才在大漢絕對是神仙級的專家,白白浪費也太奢侈了。
帝國還處於農業文明階段,糧食生產是帝國穩定和發展的基礎。帝國雖有八億畝耕地(漢代一畝二百四十步,489平方米,相當於現代0。73畝),但由於帝國邊遠地區的空心化,大量土地荒芙。早年秦國養活四五百萬人的渭河流域八百里秦川,現在居住着不到七十萬人。原晉國的幷州,原燕國的幽州(特別是關外東北平原),原吳越的揚州,都是如此。實際耕種面積只有耕地總量的六成左右。如果減掉用於穿衣(種麻和種桑)、食用油料、蔬菜等用地,實際種糧土地只有四億畝左右。
帝國的糧食作物主要是粟類、麥子,南方有水稻種植。上等良田精耕細作能收穫二百四十斤(漢代一斤略少於現代半斤),一般情況下只能收穫一百二十斤。如果按平均畝產一百六十斤計,豐年帝國的糧食產量可以達到六百四十億斤。
帝國的在冊人口五千六百萬,加上豪強莊園中爲避稅而瞞報的人口和不上稅的流民,總人口應該在六千萬左右。這樣說來,豐年帝國的糧食產能在每人一千到一千一百斤。
從糧食需求的角度來看,大多數人動物脂肪和動物蛋白攝入量很少,讓一個勞動強度大的壯勞力吃飽,一天得四到五斤糧食。婦女吃得少一點,老人和兒童就更少一點。因營養不足外加醫療條件差,喪失勞動能力的老年人的比例很低。平均每個人每天的糧食需求在二點八斤到三斤的樣子。這樣的話,每個人每年的糧食平均需求在1022斤到1095斤。
帝國在豐年,糧食產能與需求基本平衡,略有節餘。碰到災年,如果糧食產能減少在二成以內,帝國如能合理調配,百姓雖面露飢色,還不至於出現大量餓死的現象。超過這個度,那將是災難性的。
帝國自孝明皇帝治黃工程完工後,中原地區對自然災害的抗禦能力增強。這也使得帝國在一百多年的時間裡,能基本平衡地保持每年1%的人口增長率。
面對帝國的基本國情,牛弘能做些什麼呢?應該從哪兒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