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日,去勃海查辦劉悝謀逆案的光祿勳劉儵回來了,一干人犯也帶到了帝都。勃海王劉悝自殺身亡,劉悝的妻妾子女等一百多人,參與謀逆的杜密等三十多人一併押回帝都。
牛弘到現在都不明白,劉悝怎麼會想到要做皇帝夢。現在的劉氏宗親已經與大漢帝國開國之初完全不一樣了,劉悝儘管是個王爺,但只有食秩權和一份王爺的榮耀,不僅沒有兵,連封地的管理權都沒有。與一般單一的豪族沒有多大的區別,謀逆根本不可能成功,完全是自尋死路。
還有杜密等一干人,也算是在宦海里泡了不少時間,難道不會審時度勢嗎?也跟着瞎起鬨,嫌自己命長,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等劉儵向牛弘回報了案情後,牛弘才明白。劉悝起妄念到策劃謀逆還來源於對未知事物的迷信,整個事件還是杜密挑起來的。
一年前,勃海一處流量較大的泉水演變爲間隙泉。當時很多帝都閒人結隊前去觀看。因爲長年待業,杜密這個大閒人也去湊個熱鬧。
當杜密看到這個流量奇大的間隙泉,因爲不理解間隙泉的形成原理,突發奇想,認爲這是此地有真龍現身的前兆。聯想到勃海是劉悝的封地,杜密就很自然地聯想到劉悝就是命中註定的真龍。
結伴來的人都回了帝都,杜密卻留了下來。幾乎每天來觀察這一泉水,每次都覺得神奇,每當泉水突然噴出時,杜密隱約聽到了龍的咆哮聲(中邪了)。杜密慢慢對自己的想法堅信不疑。
於是,杜密跑到勃海王府去拜訪劉悝。
杜密儘管待業,也算是帝都的名流。自從鄭颯被誅,宦官失勢後,劉悝在帝都完全沒了人脈。儘管皇宮裡有個表侄女在做皇后,但地位尊貴,目標太大,劉悝怕來往過密會引起牛弘的猜忌,反而不美。所以也只是有過一兩次禮節性的探望,根本不能指望皇后私下能幫自己什麼忙。
因此,劉悝對杜密的來訪甚爲重視,親自到大門迎接,讓杜密很感動。
開始杜密還不敢冒失談真龍現身之說,只是在王府作客,高談闊論。劉悝認爲杜密名聲響,有復出的可能,就真心拉攏,這讓杜密很受用。更讓杜密覺得眼前這位真命天子禮賢下士,定能獲得天下士子的擁戴。
在劉悝府盤衡了三天後,趁一次與劉悝單獨相處之機,向劉悝道出了自己發現的這個驚天大秘密。
劉悝爲作漢室宗親,都是有資格做皇帝的,他哥哥劉志就做了皇帝。所以他不認爲杜密說的有什麼大逆不道,反而問杜密,既然自己是真命天子,爲什麼哥哥劉志死後接位的不是自己。
這些杜密也早已想過,他認爲原先是因爲時機未到。就象這間隙泉一樣,以前都很平靜,現在突然噴發,就預示着現在真龍纔會慢慢現身。
給他這樣一忽攸,劉悝也深信不疑。
劉悝留杜密在王府幫自己密謀策劃,私下坦言,要是真有一天自己能成爲九五之尊,他杜密就是元勳。
杜密對劉悝更是死心塌地。他還把自己的一些知交和一些待業的名士召到勃海王府,秦昱就是被杜密召到勃海王府的所謂名士之一。這些人因爲都不懂間隙泉的形成機理,對杜密說的那一套深信不疑。
一幫人在王府出謀劃策,私造御用之物,準備一旦時機到來,就擁戴劉悝爲天子。
一月上旬,西南四郡聯合反漢的消息傳到勃海,勃海王府的那一幫人認爲天下開始亂了,應了真龍顯身之說。就派秦昱前往,想用滇王這樣一個頭銜招潘岳入夥,爲劉悝打頭陣。誰知竟是送了顆人頭去爲潘岳解套,他們的密謀也因此敗露了。
劉儵說,杜密那一幫人頑冥不靈,被抓後還認爲劉悝是真命天龍。
牛弘知道,劉儵可能也弄不懂這間隙泉是怎麼回事。他再次強調無非要引起牛弘的重視,控制輿論,不要讓這些說法蠱惑人心。
牛弘一笑,就簡單地把因虹吸現象形成間隙泉的原理給劉儵講一遍。
劉儵大笑,說“杜密自詡大儒,實則愚不可及。”
第二天,牛弘召集帝國高官開會,商議劉悝謀逆一案怎麼處理。
劉儵參與會議,並對案情作了彙報。最後劉儵補充說,昨天向牛弘彙報後,又回到光祿寺大牢,把間隙泉的形成原理跟杜密和他召來的那一幫人講了。杜密無話可說,那一幫案犯大罵杜密。並說悔聽杜密之言,不僅帶來殺身之禍,還禍及家人。與先前那種視死如歸的那種樣子形成鮮明的對照。
劉寵說,不能因爲不識天機就動妄念謀逆,禍害蒼生。現證據確鑿,案情成立,就應按謀逆罪論處。
其它人都附議。這案子案情明瞭,案子的定性沒有什麼異議。對於怎麼量刑,牛弘還是有點不想殺很多人,如果依法誅連,可能有上千人人頭落地。
李膺說,謀逆案至所以列爲驚天大案,是有血的教訓的。孝景皇帝期間,七王之亂,幾乎動搖大漢根基。漢室宗親的謀逆案歷來是不赦的。
王允說,皇權是天下百姓安生立命的根本。不是隨便那個人編個藉口就可以動妄念的,尤其是劉氏宗親,正因爲姓氏尊貴,危害性更大。只有嚴懲才能讓天下人不動妄念。
牛弘卻不以爲然。牛弘說,帝國的穩定,百姓的安居樂業主要是靠帝國的政治結構。就象這次,儘管劉悝動了妄念,還有一干無業人員相投,但已不可能爲禍。如果帝國的官員參與纔有可能釀成大禍。所以,牛弘想除了劉悝一家,主謀杜密全家外,其它人禍及自身就算了。
盧植說,天子仁慈,恩威並用,足於斷了天下人的妄念,使天下人誠心擁戴。
這樣一來,案子的處罰就定了調。
三天後,一干人犯一百多人斬首。光祿寺還派人到杜密潁川陽城家,查抄杜家,全家人就地正法。
其實牛弘覺得杜密這個人也挺可憐的,是自己當初爲適度壓制黨人的犧牲品。本不想誅連杜密的家人,但要是那樣,在劉氏宗親心裡擺不平。不管怎麼說,這劉悝謀逆案還是杜密挑起來的。
殺了這麼多人,洛陽百姓拍手稱快。這裡面可能有兩層意思,一是洛陽百姓不希望動亂,動亂會破壞他們的美好生活。二是人的內心深處總是希望別人倒黴,別人倒黴了就反襯出自己的幸福。只有一些同樣是待業的黨人動了惻隱之心,有一個叫王寬的南陽人主動爲杜密等一干人犯收屍埋葬。
後宮裡,董氏算是放了心。只要對自己兒子有威脅,董氏就會睡不着覺,常常恨不得跟別人去拼命。這是在亭侯府養成的思維習慣,儘管自己兒子現在是大權在握的天子了,但潛意識裡總覺得需要自己保護。
宋怡就顯得比較彆扭,自己的親姑姑死了,卻不能流露出悲傷,否則就會受到攻擊。身爲皇后,宋怡已經爲了這一段親情受到攻擊,要是不牛弘的力挺,後果不堪設想。宋怡硬下心來,既然自己已經到了這個位置,那就要做好這個皇后。爲了牛弘,爲了自己的達兒,必須有所捨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