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明銀行是官府背景的官督民辦銀行。
吳爭之前在莫家錢莊的股份,在莫家錢莊、江南商會旗下錢莊和義興朝戶部錢莊,三者合併之後成立的漢明銀行後,吳爭擁有的股份被折算進了漢明銀行,佔其中二成半,四分之一的股權,是漢明銀行最大的股東。
雖說沒有控股,但以吳爭的身份,沒有人會懷疑吳爭對漢明銀行的話語權。
所以,漢明銀行的股份,是除松江府軍工坊之外,最受民間商戶、豪門和普通百姓歡迎的股權投資了。
漢明銀行的股份並不流通,也不具備流通的條件。
但民間視其爲硬通貨,較等量白銀更值錢、更受歡迎,因爲漢明銀行的紅利是以季兌付的。
據上一期兌付的三個月紅利,每一股紅利爲六分。
聽起來不多,尚不到一錢。
但折算成年度紅利,那就非常誇張了,相當於年息二成四。
什麼樣的工坊有這樣可靠的、幾乎沒有風險的紅利來源?
哪怕是漢明銀行本身的儲戶利息,也已經降到了年息五分。
也就是說,這紅利幾乎是儲戶年息的四倍多。
加上漢明銀行成立之後,並沒有進行過擴股,基本上都是三家錢莊固有股份折算而成。
也就是說,民間就算再想得到,除非持股人主動出售,否則一股難求。
吳爭的這個補丁,讓原本並不需要擴股的漢明銀行,開了一道擴股的口子,其影響力足以改變這個天下格局,但那是後話。
吳爭的本意,是給普通民衆一個保障,在吳爭看來,漢明銀行必將成爲國家銀行,民衆對此股票的持有,等於將自身利益徹底地與國家捆綁起來,那麼,便是與國同命,與國同壽!
而這個補丁,既可以杜絕民衆因突然暴富,產生的價值觀扭曲,也可避免引發民間親屬財產之爭,更可以舒緩財政司的財政窘迫,可謂一舉三得。
所經,雖然張國維等人,包括莫執念在內,那不明白吳爭爲何要向民衆拋出漢明銀行股份這麼大的一頂福利,但他們認同此舉可以有效舒解財政司的財政窘迫,於是無人反對。
政令迅速被頒佈下發,四府之地,由此一片沸騰。
……。
當吳爭接到張名振的戰報之時,臉色從劇變隨即木然。
張國維等人的臉色更是不堪。
因爲他們根本不知情,這是吳爭直接繞過了他們,向兩支水師部署了這麼大一場戰術行動,而關鍵是,這場戰術行動,而不僅僅是戰術行動,即將引發的,是一場戰爭。
沒有人會認爲,以吳爭的心性,爲忍氣吞聲,嚥下這口苦水。
王一林一旦戰死,吳爭必舉大軍南下。
這樣一場相較不下於北伐的戰爭,無論對哪方都是不可承受的,唯一坐享其成的,只有清廷。
在吳爭臉色木然的時候,幾個人互相對視,迅速以眼神達成默契。
他們紛紛指責道,這是一次典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案例。
一次佈局周密的戰術行動,就因王一林想要得到鄭家水師戰船而無端升級。
不僅王一林有罪,張名振亦有同謀之罪。
當嚴懲!
這些人想要內耗嗎?
不,他們不想!
他們是奸詐小人?
不,絕對不是!
恰恰相反,恐怕普天之下,已經找不到比他們這些人更有才能、正直共存之人了。
他們是經過鐵和火考驗的忠義之士。
他們是這世上漢人真正的脊樑。
他們被吳爭依爲肱股,是吳爭最堅定的支持者和後盾。
然而,此時吳爭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種蒼涼。
人,難道真得除了好人,就只有壞人了嗎?
或者說,人,除了壞人,就真的只有好人了嗎?
這就象後世殺壞人也是一種罪時,執法者只能鐵面無私,法外不可容情了嗎?
這是一個難解的題,誅心的題!
王一林確實有罪,至少已違律法,與張名振合謀,擅自脫離既定方案,改變了吳淞水師的設伏地點,不僅將己部水師折損近半,更將吳爭與鄭世功之間原本的小矛盾,迅速演變成仇恨。
這項罪,足殺王一林七、八回了。
可這罪,真是十惡不赦之罪嗎?
生死不明的王一林,和他麾下數百落水的將士,難道連死了都還要背上這罪名嗎?
吳爭木然起身,開口向身邊府衛直接下令,“令王朝先即刻集結舟山水師待命……另,準備一艘快船,我要去舟山。”
府衛應聲迅速奔出傳令。
但這讓張國維等人急眼了,吳爭竟要親自前往海上?
這太荒唐了!
有道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又有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張國維、張煌言二人迅速攔在吳爭面前,堅決反對吳爭親往海上。
張國維道:“王爺若執意想開戰,也不必親自去海上,張某與熊大人也略懂水戰,可代王爺前往指揮。”
張煌言道:“眼下十一府之地,外有強敵,內政未興,海上與陸地不同,有敵人,更有滔天的驚風駭浪,王爺這要去了,萬一有個不測,大將軍府怎麼辦?十一府之地怎麼辦?”
馬士英腳步一移,也向趁此之際“抨擊”吳爭幾句,不想,一擡頭對上了吳爭的目光,下意識地縮了下頭,原本想說的瞬間咽回了肚子裡,衝口說道:“王爺要去……不妨帶上馬某。”
這話引來了所有人的怒目而向。
馬士英哭笑不得,苦着臉退到了後面。
吳爭慢慢伸手,去撥開張煌言攔着自己的身體。
然而張煌言執意不讓。
僵持之下,吳爭的態度更爲堅決。
張煌言一介書生,力氣自然沒有吳爭的大。
被吳爭一把拽開,然而張煌言迅速撲上前,一把抱住吳爭的胳膊,雙目怒瞪吳爭,喝道:“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你別想成行!”
熊汝霖、莫執念迅速在後面填補了空位,吳爭想走,難了。
吳爭輕嘆了口氣,隨即正色道:“政務,你們說了算。軍務,我說了算。此是軍務,你們真要阻攔本王軍務嗎?!”
這話有些重,重到軍政互涉的鐵律,這讓所有人爲之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