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秋螢在她耳邊叫了第三遍的時候，沈歸雁才倏地回過神來。
從花園裡那亭子回來以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寧的，每當想起上官旭最後和她說的那句話，她的心裡就亂糟糟的。
我喜歡女扮男裝的……男人！
那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而且，她在他面前的時候，可不就穿着男裝嘛！
他當時那麼認真的望着她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總像是意有所指，真不是她喜歡想入非非，而是……他分明就是在暗示她什麼……
應該不會是她所想的那樣吧？
不會的……
“少夫人，你在想什麼呢？”
“啊？沒，沒什麼……”
“少夫人？”
“嗯？”沈歸雁看到秋螢欲言又止的模樣，料想她是有話要說，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說，所以索性說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秋螢咬咬脣，道：“少夫人，我一直都沒有問過你……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打算的呀？奴婢覺得，你……”
“秋螢！”
沈歸雁握住了她的手，打斷了她的話，鄭重其事的道：“秋螢，這裡不是高府，從你決定要尾隨我離開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不再是純粹的主僕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奴婢了，我把你當成我的好朋友，好姐妹。所以，你以後不要再自稱什麼奴婢，你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就儘管放開了說。”
“……”
秋螢咬咬脣，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直接道：“好，既然你拿我當自己人，那我就有話直說了，我始終覺得，這六皇子府，不宜久待。”
沈歸雁聞言，默了一陣。
臉上浮起一絲黯然的情緒來。
她知道秋螢的顧慮是什麼，儘管上官旭讓她們扮作男裝進府，已經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這才幾天的工夫，就惹出這樣的事端來。
流言傳出去的時候，終究是難聽。
她嘆息一聲道：“秋螢，你的顧慮我都知道，如果我還有別的選擇，我絕不會欠下六皇子這麼大一個人情，可是，如今除了在這府上還能尋得一處安身立命之所，我還有什麼別的路可走？”
“……”
“高御軒給了我休書，卻又暗地裡讓蕭慕凡將我帶到京城，其用心我已經不願猜測了，我也猜不到。但，當初在高府，他是如何待我的，你跟在我身邊，知道得一清二楚……真的，秋螢，那晚當我用剪刀刺進他肩膀的時候，同時也把我對他的心都刺死了，你不會理解那種絕望。”
“少夫人……”
秋螢聽着她黯然的語調，不由得跟着一起悲傷。
確實，沒有誰比她更清楚……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明明是那麼恩愛的夫妻，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高御軒，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沈歸雁苦笑道：“別再叫我少夫人，我再也不是高家的什麼少夫人了，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的，也知道……上官旭那個人明明狼子野心，卻深藏不露，可怕得很！我知道他也許不是什麼好人，也許就連他現在對我的收留都是別有用心，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在我看來，這世間的任何人都比不得高御軒可怕，他利用我對他的愛，給了
我致命一擊，別的人……我不在乎的人，傷不到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
“如果我是孑然一身，說不定早就找不到苟延殘喘的理由了，可我的孩子……秋螢，我是一定要找到他的，不惜付出任何代價！所以，我不想再繼續被高御軒軟禁着什麼也做不了了，你明白嗎？”
秋螢點點頭。
“我知道了，少夫……”
那聲少夫人，眼看着就要脫口而出了，秋螢卻將最後一個字又給嚥了下去，笑着道：“總之，我是始終都站在你這一邊的，我自小在高家長大，可是……太君沒了，侯爺又……高家變成如今這副樣子，大少爺將我趕出來，我也是無依無靠了，只要你不嫌棄秋螢，秋螢就永遠都是你的丫頭。”
沈歸雁雙手附上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什麼丫頭？
能患難與共的人，是親人！
沈歸雁三言兩語就能取得秋螢的諒解，秋螢也是無條件的支持她的每一個決定，包括這兩天在府內發生的事情，她並不在乎流言有多難聽，離開高府的那一刻，就相當於重活了一回，她的心已經開始冷硬，無堅不摧了。
但是，有一個人的想法，她卻不能不在乎。
思量再三，她還是儘快去找了高婕。
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打算有所隱瞞，面對高婕這樣率性坦蕩的女子，她不想做出任何傷害的事情來。
來到高婕的住所時，她還是挺緊張的。
可，結果卻大大出乎意料。
高婕不可能不知道府內的人都在傳上官旭斷袖一事兒，但是聽了沈歸雁說了近日在花園的亭子裡的事情，她居然一個沒忍住就捧腹大笑起來。
沈歸雁怔愣不已。
這，有什麼好笑的？
高婕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邊拍大腿一邊道：“太好笑了，哈哈！可惜我當時不在場，我猜啊！上官旭聽到他的侍妾這麼說，表面上很鎮定對不對？可是他的心裡……哈哈，我一想起他憋屈的樣子就想笑……”
“……”
沈歸雁忽然不知道怎麼接這話了。
因爲，她估計高婕說得很對……
所以，她心裡其實對這個問題也很納悶，於是問道：“那個……那殿下他是不是真的那什麼……喜歡男人？”
“怎麼可能？”
高婕一句反問，實際上卻已經否決了。
然後，將沈歸雁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道：“我看他是喜歡女扮男裝的男人還差不多，哈哈……”
高婕依然在笑，似乎真的很樂。
沈歸雁卻尷尬了。
因爲，她雖然將整個過程和高婕說了一遍，但卻自動的省略了這最後一句，然而，她這會兒是不是要感慨一句夫妻同心，因爲高婕說的話和上官旭所說的簡直就如出一轍。
這句話，實在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所以，沈歸雁覺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解釋一下，“妹妹……你別誤會，其實我和殿下，府裡的下人亂說話，你可別多想，昨晚我是喝多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醒來的時候會在殿下的房間裡，我們什麼都沒發生，真的！還有……”
“嗯，我信你。”
沈歸雁的話都沒說完，高婕就直接撂下這一句。
沈歸雁愈
發摸不着頭腦了。
她仔細觀察着高婕的神色，試探着問道：“可是……你真的不在乎嗎？他是你的夫婿，而且，我記得你在出嫁前和我說過，你說你……”
“對，我喜歡他。”
“……”
“現在也一樣！”
高婕忽然停止了笑，忽然嚴肅了下來，可這麼坦蕩的承認，讓沈歸雁一下子又不知該說什麼纔好了。
高婕的睫毛輕顫了兩下，驀地垂下時，顯出幾分柔弱。
她苦笑道：“但是，他喜歡的人是你啊！”
轟！！！
沈歸雁感覺自己是真的被雷劈了一下，這也太突然了，完全沒頭沒腦的，高婕就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讓她的臉一僵，完全措手不及。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你自己還不知道而已，當年他在回宮的途中遇人追殺，在臨安巧遇你之後就一直念念不忘，結果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在他以爲今生與你再無可能的時候，我大哥偏就休了你，你說巧不巧？”
“這……”
沈歸雁還是說不出話來。
這怎麼可能呢？
不會吧？
暫且不管上官旭是怎麼想的，但是沈歸雁覺得現在很有必要和高婕解釋一下，“妹妹，這件事情……沒錯！我確實之前就認識他，不過是一面之緣，而且我……”
高婕淺淺的笑出聲，“你不用這麼緊張，愛情這東西啊！是強求不來的，沒錯！我是喜歡他，但他不喜歡我，他喜歡的人是你，你又未必喜歡他，你喜歡我大哥，卻被我大哥逼到今天這一步，這種事情孰是孰非，誰說得清楚呢？”
“……”
“我能嫁給他，多少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之前還一直擔心他會恨我，但嫁過來之後我就想明白了，他該給我這個名分，他欠我的！而我……當時不過是不想聽從我爹的安排，嫁給那個一把年紀的什麼侍郎當填房，也正好是他給了我側妃這個名分，讓我躲過一劫，我們算是扯平了。”
“那你……還喜不喜歡他？”
“當然！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爭取讓他也喜歡我，可結果他依然不喜歡我的話，我也努力過了，至少不會留下任何遺憾。”
“……”
“在別人看來，我是他的側妃！但，在我自己看來，不管我多了幾種身份，我都還是我！我就是高婕！我並非一定要依靠他而存在的，與他彼此依存，只是圓滿一些，就算離開了他，我又不是活不下去。”
“……”
“所以，你真的不用多想，我說了你可以在這府裡待下去，也是真心實意的，我覺得我們志同道合，我欣賞的是你的爲人，我們相交，不會因爲我喜歡上官旭，或者是上官旭喜歡你而有任何改變。”
“……”
沈歸雁噎了一下。
她抿起脣，高婕是否真心欣賞她倒不緊要，而是，她如今看到高婕自信飛揚，坦坦蕩蕩的模樣……
忽然覺得，女人活成這樣，才最美！
不禁想問一句，你也是穿越來的嗎？
高婕說，她能嫁給上官旭，多少用了點手段，但也是上官旭該給她的，如果不是被逼嫁他人，她怕是也不會強求這一段婚姻吧？
古代的女子，哪能有這般覺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