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在梧桐院裡鬧開了。
沈歸雁爲了減少和高御軒碰面的機率,已經很少出門。
對於他那晚對她做的事情,在這個男權至上的時代,是壓根不會有人管婚內強bao這種事的,那她只能吃了這個悶虧,當是被豬給拱了。
她不計較,不代表釋懷。
兩個人之間,如果連做那件最親密的事情都變成了互相仇視的搏鬥,那麼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還能期待什麼?
在那個過程裡,她沒有感受到他絲毫的憐惜。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對他表露出任何情緒了。
現在又是劉嫣那裡的事兒,她根本不想理會,但是秋螢向她稟告的時候,將整件事情說得神乎其神,非要拽着她去看個究竟。
她還是去了。
可是,當看到從那件襖子裡爬出來的那一隻只黑蟲子,它們暴露在陽光之下,蠕動得更厲害了。
沈歸雁向來對太過密集的東西有恐懼感。
如今親眼所見那麼多小蟲子,噁心得差點嘔出來。
高御軒再次把樑大夫宣來,樑大夫聽聞這些蟲子是從劉嫣的衣物里弄出來的,這便恍然大悟過來了。
他用放大鏡仔細觀察着那些蟲子,終於得出了結論。
“原來如此,怪不得姑娘會失血過多,這便是答案了。”
高御軒卻還是不明白,問道:“樑大夫,這些……究竟是什麼東西?”
樑大夫道:“大少爺,這些不是普通的蟲子,而是吸血蝗!剛培育出來的時候,只有塵粒大小,肉眼是看不到的,它們主要靠吸血爲生,越長越大,如今看這蝗蟲已有蒼蠅大小,怕是在姑娘身上已潛伏一段時間了,難怪姑娘會失血過多。”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露出驚恐的表情。
高御軒亦是驚呆了。
吸血蝗!
“樑大夫,你的意思是……嫣兒之所以失血過多,是因爲被這些蟲子吸了血?”
“正是!雖然是藏在襖子裡,但是這吸血蝗,它奇就奇在不需要直接粘在人的皮膚上,只要它能感知到有鮮血離它很近,就能馬上吸過來,這就是姑娘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卻一天天虛弱下去的原因。”
“如果長此下去,會怎樣?”
“當血被吸光,自然就無力迴天,在下愚昧,上次給姑娘看過,沒能找出姑娘失血過多的原因,實在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吸血蝗!”
高御軒擺擺手。
這事兒,怎麼也不能算是樑大夫的疏忽,誰又能想到呢?
那些蝗蟲爬來爬去的,實在噁心,高御軒命人拿來火把,將襖子和蟲子一起燒掉,化作灰燼。
那麼接下來,問題來了?
這是何人所爲?
劉嫣不知是嚇到了,還是身體虛弱,她從始至終都不曾說一句話,彷彿這並非一件與她息息相關的事情。
高御軒也不再說話,像是在思考什麼。
卻沒人注意到,他眼睛的餘光時不時的瞟向沈歸雁……
可是,有些話自然有人來說。
“大少爺……”一個丫頭忽然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抖抖索索的道,“奴婢也是陪着王姑娘散步的時候偶然發現的,不知道是誰用這麼惡毒的手段,分明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置王姑娘於死地呀!”
這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冬梅!
又是冬梅?
她和劉嫣的關係,當真是情同姐妹?
未必吧?
高御軒俊眉擰起,微微眯了眼,睨着跪在他腳邊的人,道:“說得挺有道理的,如此心腸歹毒之人,若是被我查到是誰,必將不得好死!既然你是第一個發現的人,那倒是說說看,你怎麼看?”
冬梅伏在地上,雙肩一抖。
她摸不清高御軒的心思,卻也不敢擡起頭來看他的臉,只能誠惶誠恐的道:“
奴婢,奴婢不敢!”
她只是一個下人,哪裡敢擅自斷言?
高御軒卻道:“有什麼不敢的,讓你說你就說。”
冬梅咬咬牙,終於還是道:“奴婢以爲,既然那些蟲子是在衣服裡發現的,那麼……那麼想要加害王姑娘的人,必然是能夠輕易在衣物上動手腳的人……”
“嗯,倒有幾分道理。”
高御軒對此表示贊同,事實就是如此,其他人就算想用這個辦法害人,那也要能接觸到劉嫣的衣物才行。
誰有這麼便利呢?
梧桐院的下人們幾乎都圍在這裡看熱鬧,本來還有大把人是一頭霧水,經過冬梅一說,大家自然而然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要知道,剛入冬那會兒,全府上下的人都置辦了冬衣,而當時操辦這件事情的人,正是沈歸雁!
梧桐院這邊就不必說了。
劉嫣與府上的其他人無冤無仇,唯獨與沈歸雁之間不睦。
而且,在這些冬衣還沒有統一發放下來之前,只有沈歸雁知道哪一件是給誰的,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動手腳?
沈歸雁深吸口氣。
果然,這熱鬧是看不得的。
好端端的一件事情,只要她一出現,就必然與她脫不了關係,看樣子,她跟劉嫣還真是八字不和?
秋螢自然也和別人想到一塊兒去了,剛想要爲沈歸雁辯解幾句,卻被沈歸雁給攔下了,清者自清,說得太多沒意思。
她沉吟了半晌,終於還是給了那些匯聚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個交代。
“愛信不信,反正和我無關!”
與其說是說給大夥聽的,還不如說,她只是想說給一個人聽。
可是,她終究也是沒有勇氣去等他表明態度,說完之後,她便擡起了腳步,停止了脊骨,驕傲的離去。
她是大少夫人,管那些下人怎麼想,反正也不能拿她怎麼着。
至於高御軒……
隨他怎麼着,無所謂!
高御軒看着她離去,拳頭緊了緊,卻不加阻攔,其實,在冬梅說出那番話之前,他就已經猜到是這個結果了。
但凡是有人陷害劉嫣,一定會牽扯上沈歸雁。
更別說是衣服的問題,他當然知道是沈歸雁置辦的。
但,他還是平靜的聽着冬梅把話說完,卻沒人知道,其實在冬梅說話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有了定奪。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怎麼辦?
沒有人敢說話,全都在等着高御軒做出決定。
“來人!”他終於開了口,兩個小廝也馬上跨向前來,等候着他的差遣,就在大家以爲他是要對沈歸雁怎樣的時候,他卻出乎意料的說道,“把這個丫頭拖下去,亂棍打死!”
他的決定,很果斷!
以至於,現場寂了片刻,然後纔是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冬梅整個人都愣住了,直到被那兩個小廝從地上拖起來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剛纔聽到了什麼。
怎麼會是這樣的?
不!
“大少爺!”她臉色一白,驚恐的叫起來,“大少爺饒命,奴婢不敢了,奴婢只是實話實說啊,大少爺……”
她求饒的聲音響徹整個院落。
可,沒人敢說話,更別提求情了,直到最後冬梅的聲音消失不見。
下人們對高御軒的態度愈發摸不清了,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分明就是少夫人和這王姑娘之間的一場暗鬥,冬梅不過是一個丫頭,多說了幾句話,爲什麼大少爺不去追究少夫人,反而下令將冬梅處死?
這是什麼心思,誰也不敢再猜。
然後,紛紛退下了。
最後,只剩下高御軒和劉嫣兩個人。
他走過去,扶了她的胳膊,柔聲道:“別在這外面傻站着了,我扶你回房裡去休息。”
劉嫣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對沈歸雁的袒護,已經無話可說了,藉着他的力量支撐,機械的邁開腳步。
回到她的屋裡,他又道:“幸好及時發現了,我讓大夫開藥給你調理着,你恨快就會康復的,還有你日常起居所用的東西,我會派細心的人過來檢查一遍,不會再出現這種紕漏,你放心。”
劉嫣無力的坐在牀沿,搖搖頭,“不用了,我有些累,你出去吧!”
高御軒看她消沉的模樣,心中不忍。
“嫣兒,你可是在怪我今日的決定?”
“不敢。”
“……”高御軒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終於還是解釋道,“我不是要護着誰,而是……這與沈歸雁無關,那個冬梅留不得,她是鳳鳴軒那邊的內鬼。”
沈歸雁對於陷害劉嫣之事兒,一再否認。
甚至,在上次劉嫣病重之時,沈歸雁還試圖向他解釋過,冬梅與鳳鳴軒的人私底下有過接觸,還懷疑這是劉嫣的苦肉計。
他不願意懷疑劉嫣,但冬梅確實有問題。
今日之事,更是說明了一切,她分明就是一根被安插在梧桐院裡的攪屎棍,這種人,必須除之而後快。
他以爲,這個解釋劉嫣是能夠接受的。
卻不料,她接受得這麼快。
她居然說,“我知道。”
“你知道?”這下子,震驚的人變成了高御軒。
劉嫣則苦笑道:“三年前,王鳳鳴爲什麼救下我?我自己是一顆棋子,我很清楚。事實上,我也早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無所謂啊!若不是因爲你,你以爲我會甘願在別人的掌控下多活這三年嗎?”
“嫣兒!”
“如果委屈求全這三年,如果早知道我能等來的只是聽你親口告訴我,當初你向我承諾過的事情,現在做不到了,我倒是早死了纔好。至少在三年前,你還是愛我的,你心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又何必多傷心這一回……”
高御軒聽着她悲慼的語氣,心頭像是壓着千斤巨石。
劉嫣居然說,她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數,卻什麼也不說。
她在做什麼呢?
一心求死?
正如她上次和他說的那樣,若是沒有他,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她都不想活了嗎?
他是自私的,說什麼也許離開他,她會有別的幸福,而劉嫣卻早已將這一切看得真切透徹,她只是一棵棋子。
她哪裡還有別的幸福可言?
王鳳鳴將她安插進了梧桐院,都還可以一次又一次加害於她,一旦真的離開了這兒,哪裡還會有她的活路?
所以,她才覺得生無可戀了嗎?
她有什麼錯呢?
她只是愛他。
他閉上眼,忽然在問自己,高御軒,你看看你把自己的生活搞得多麼糟糕?你真的打算和沈歸雁那個不愛你的女人耗一輩子嗎?
劉嫣,她纔是真正愛你的人,你還在猶豫什麼?
所以,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朝劉嫣走過去,握了她的手,道:“如果,你真的不覺得委屈,那我會向太君稟明,納你爲妾!我會履行我曾經的諾言,照顧你一生一世,你也可以放寬心,以後,你不再是任何人手中的棋子!”
“你是說真的?”
劉嫣倏地一下站起身來。
剛纔還是精神懨懨,此刻卻像是被重新注入了活力,眼中先是閃着希冀的光,在高御軒重重一點頭之後,她的眼中有淚光在閃爍。
她也不顧矜持,撲進他懷裡。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會負我……”
高御軒僵硬的立直身子,忽然感覺心頭一陣兵荒馬亂,在面前的女人踮起腳尖,將紅脣湊近他的脣時,他的拳頭緊握,又鬆開……
卻,不閃不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