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雁在提到高御軒的時候，語氣十分淡然。
明明也沒說什麼，但卻讓上官旭感覺到她對他的維護。
就是這種維護，讓他心有不安。
他望着她，難以置信的模樣，終於還是不安的開了口，“你，原諒他了？”
沈歸雁聞言，懵了一瞬，自然而然的就反應過來他所說的那個‘他’指的是誰，卻一時半會兒答不上話來。
她也曾以爲自己恨透了高御軒。
然而，當真相大白於眼前，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可，原諒嗎？
她似乎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高御軒說得很對，總以爲可以找回過去，卻不知從分道揚鑣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漸行漸遠，回頭太難。
如今身陷在這個局裡，原不原諒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她短暫的沉默，在上官旭看來，已然成了默認。
他愈發心慌起來。
“你真的原諒他了？”
“我……不知道。”
沈歸雁別開了眼，不願正面回答。
高御軒已經放下話，絕不放過上官旭，想必在上官旭的心裡，高御軒亦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最怕的，莫過於被當作那禍水紅顏，讓兩個男人爲了她不死不休！
所以，她在上官旭面前，害怕激怒，不敢多提。
她轉了身，道：“我想休息了，殿下請回吧！”
“雁雁……”
上官旭卻往前跨了一步，拽住了她的手，本以爲他還會就剛纔的問題不依不撓，卻不料他竟說道：“既然你連高御軒都可以原諒，爲什麼就不能原諒我？”
沈歸雁愕然。
他這麼說，實在是在她的預料之外。
她試圖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中抽離，“殿下說笑了，我豈敢怪罪？又何來原不原諒這一說？”
她對他，客氣過了頭，盡顯疏離。
他卻捉住她的手不肯放開，焦慮的解釋道：“我知道……你心裡必然是在怪我，我不該擅作主張，燒了高御軒留給你的信，你可以怪我卑鄙無恥，但是，高御軒傷害了你那麼深，你既然都能原諒他，爲什麼就不能原諒我這一次？”
“……”
“雁雁，憑心而論……你好好想想，我真的有那麼十惡不赦嗎？”
他握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住他的時候，沈歸雁看得到，他的眼中全是對她的誠懇。
他，真的有那麼十惡不赦嗎？
其實，也不是！
不管他對別人如何，但是他對她一直都是盡心呵護，挑不出毛病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殿下……”
“你先聽我說。”
上官旭急忙打斷了她的話，他就怕還沒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她就已經對他下了結論。
“就算我有不對的地方，你可以怪我不夠光明磊落，從中作梗，但是你想想看，若不是你與高御軒之間本身就存在問題，我又哪裡有趁虛而入的機會？”
“……”
“那次，我與蕭慕凡一同到高府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懷着他的孩子，我看着你們那麼恩愛和諧，即便我心有不甘，我又何曾做過什麼？直到後來在蒲城再見到你，是你主動向我尋求幫助，在你把那封信給我之前，我也
什麼都不知道……”
“……”
沈歸雁其實也有想過事情爲什麼會發展到這一步。
細想這些過程，心頭全是沉重。
上官旭所言極是。
她沒有辦法否認，她和高御軒之間本來就有問題。
如果兩個人的感情真的牢不可破，又哪裡容得下第三人插足進來。
而且，在蒲城的時候，她還不明真相，的確是她將上官旭拉進這個漩渦裡來，否則他今日依然是威風凜凜的皇子殿下，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又何必在她這裡栽了個大跟頭，爬不起來。
上官旭見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有所鬆動，趕緊趁熱打鐵。
“是，我也知道……高御軒在選擇傷害你的時候，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縱然不是他心中所願，但是劉嫣能在你們之間掀起風浪來，難道不是因爲他的縱容所致嗎？如果不是因爲他的優柔寡斷，十個劉嫣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沈歸雁點點頭。
不得不說，上官旭的話，每一個字都說到了點上。
太對了！
她無力去反駁。
對於劉嫣，高御軒確實搖擺不定過。
在高府的那段時間，他們總是誤解、冷戰、爭執不休，他甚至有過納劉嫣爲妾的念頭，如果不是他曾給了劉嫣希望，又怎麼會在他們和好之後，將劉嫣逼上絕望的道路？
這所有的一切，孰是孰非，誰還知道？
所以，談何原諒？
她輕嘆一聲，無言以對。
上官旭又道：“所以……雁雁，你不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註定好了的嗎？或者，不管是尤錦笙還是高御軒，他們都註定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當日我在臨安遇到你，比他們都早，所以繞了這一大圈之後，你的歸宿就是在我身邊！”
沈歸雁望着他的眼……
倏地，輕笑。
她想起當初他們被困漠北，他在身陷囹圄、在所有人都等着看他好戲的情況下，居然還敢獨闖漠北皇宮，勸得漠北皇帝接受議和。
這不是常人能輕易做到的。
他真是個談判高手！
所以，就連如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連沈歸雁都要信了。
她輕道：“或許吧……”
上官旭聽她如此說，心中一喜，就連握住她肩膀的手都用力了幾分，察覺到她都皺起了眉頭，他才驀地鬆了手。
“這麼說……雁雁，你是原諒我了？”
他黯然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雀躍的光，如果靠算計得來的東西，註定不能長久，那麼這一次，他用真心來換。
有些人，渾渾噩噩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但，他恰巧相反。
他想要的一切，他一直很確定。
昨日，從圍場回來，沈歸雁對他厲聲質問的時候，他確實很生氣，心想着自己真心待她卻換不來同等的迴應。
然而，看到她對他害怕疏離的時候，又追悔莫及。
女人的心，大概是這世界上最難攻佔的堡壘。
他想要，就不能認輸。
沈歸雁的嘴角扯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又接着道：“其實，你若能釋懷高御軒對你的傷害，那也好！以後你也不必再恨他，只當你們是有緣無分，我會好好待
你，也會將你的孩子視如己出，只爲換你心甘情願，雁雁，你可願意？”
他說的話，每一個字都出自真心。
他不願意她還恨着高御軒。
恨，代表還放不下。
他也堅信，只要她在他身邊，即使她的心如寒冰，也總有被他捂熱的那一天，他只需要將高御軒一點點的從她心裡挖出去就行了。
面對他眼中的深情，沈歸雁的心不禁一顫。
如果說，有個男人願意放下身段，無條件的接受她的一切，只爲換來她的心甘情願，她此時此刻心中沒有任何的感覺，那是騙人的。
但，他的深情，實在讓她無所適從。
她原本已經接受了。
高御軒的出現，又讓她的心亂了套。
如果她拒絕了，上官旭是否會惱羞成怒？他惱怒了會將她怎麼樣？會將高御軒怎麼樣？還有那個孩子……
對了！那個孩子……
她的心在顫，出聲的時候亦是小心翼翼。
她卻沒有正面回答上官旭的問題，而是道：“那個……孩子，我的孩子，我想過了，你還是……還是將他送回去吧！”
上官旭一怔，眼中全是難以置信。
“送回去？回哪兒？”
他的目光鎖在她的身上，實在不懂她爲何忽然有了這樣的決定，她這一路辛苦走來，不都是爲了孩子嘛！
沈歸雁心虛，不敢接受他這樣的審視。
她垂下了眼瞼，輕聲道：“他是從哪兒來的，你就把他送回哪兒去！”
上官旭這下是聽清楚了，但心裡的疑惑卻更深了，他爲了幫她找到這個孩子，也費了不少的工夫，怎麼她就忽然變了卦？
“爲什麼？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和孩子在一起嗎？”
他讓她見了孩子一面，就把孩子帶走了。
雖然，威脅很可恥！
但是，他不否認自己有這樣的心思，他要她嫁給他，兩人大婚過後才讓她和孩子生活在一起。
還以爲，她爲了孩子，什麼都能妥協。
卻不曾想……
他正疑惑，沈歸雁卻已經將心頭的慌亂收拾好，再望向他的時候，眼中已經恢復坦蕩，說道：“那孩子……他是高御軒的骨肉，若是我與你在一起，以後你見到他不會覺得彆扭嗎？他從出生開始，我就沒見過他一面，現在想來，我不過是想確定他是否安好而已，現在知道他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虎毒不食子，我相信高御軒會給他最好的安排，所以……還是將他送回去吧！”
“……”
“而且，你也不想我看到孩子的時候就想起高御軒，不是嗎？”
沈歸雁怕他起疑，趕緊的補上了這一句。
上官旭就算心有疑慮，在聽到這最後一句的時候，心頭彷彿有一塊巨石落了地。
她，這可是在爲他着想？
要他日日與她和高御軒的孩子相對，他心裡不彆扭那是假的，但是事已至此，他無力改變，就只能接受。
他既然能找到孩子，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那個孩子。
但是，知道她太在乎，他還是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還是接受吧！
可如今，他眼底的喜悅一點點冒出來，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雁雁，你……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