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旭早就看出沈歸雁的情緒不對勁。
起初還以爲只是被今日圍場裡發生的事情嚇到了，所以纔會僵直發懵，整個人呆愣着，也不說話，像是沒反應過來。
他安撫着她，傾他所有的耐心和溫柔。
她卻忽然開了口。
上官旭一怔。
並不是因爲她開口說話讓他覺得詫異，而是她說話時候的語氣和神情，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嚴肅和認真，讓他的心裡一突。
他望着她，“怎麼了？”
沈歸雁凝着他的眼，死死的盯着。
其實，她也知道或許該想一個好一些的開場白，畢竟是這麼鄭重其事的一件事情，但她的腦子裡還是一團糟，她已經無法分心去想別的了，只能直奔主題。
“還記不記得，在蒲城的時候……”
“蒲城？”
“對！那時候蕭慕凡強帶我進京，在蒲城遇見你，我曾向你求救，爲了證明高御軒是真的休了我，我還把休書給你看過。”
“……”
“後來我才知道搞錯了，高御軒曾有一封書信讓蕭慕凡轉交，他偷偷塞進我的包袱裡，我並沒有發現，直到後來到了你府上，我發現那封休書還在，才知道我給你的那一封竟是高御軒想讓蕭慕凡轉交於我的那一封，我有問過你的，但你說那只是一封休書，這件事情你應該沒忘吧？”
“……”
上官旭的心中一擰。
在沈歸雁提到蒲城的時候，他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的眉頭皺起來，不解的凝着她。
他當然沒忘。
但是……
“怎麼忽然想起這事兒來了？”
“因爲……”沈歸雁停頓了一下，再望向他的時候，眸光中已經多了幾分凌厲，“因爲我忽然知道，高御軒當初之所以那麼對我……我們之間可能是有些誤會，他試圖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寫在信中向我解釋清楚，只是陰差陽錯，我竟然沒有看到。那麼你現在能否告訴我，那封信究竟在哪兒？”
“！”
上官旭的瞳孔驀地一縮，整個人頓時呆住。
她居然知道了？
“誰告訴你的？”
他緊張的追問，無異於默認。
沈歸雁望着他，心裡竟是一鬆。
沒有人喜歡被人欺騙的感覺，她對上官旭……雖然也說不上來有幾分的信任，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覺得他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他對她好，已經比什麼都好。
如果連他也欺騙她，她應該會失望透頂。
但，很奇怪……
她居然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如果上官旭騙了她，那就恰巧證明了高御軒所說的都是真的，她輕輕的閉了上眼，這樣清晰的認知，以及這樣不公平的對比，隱隱的，像是一種宿命！
上官旭看着她冷靜的模樣，心裡忽然慌了。
慌亂之際，連說話都找不到重點。
他胡亂的握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睜開眼睛來面對住他，依然還在執拗的重複剛纔的問題。
“你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蕭慕凡告訴你的？是不是？”
他急了起來。
蕭慕凡是他唯一能懷疑的對象。
昨天都還是好好的
，今日去一趟圍場回來，她就完全變了一個樣，那就說明在圍場裡發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有關於那封書信，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他怎麼會想到高御軒扮成了阿醜？
所以，那就只有蕭慕凡了。
今日蕭慕凡也在圍場！
他幾乎是篤定了這種猜測，一再追問，“是不是？”
沈歸雁吐出一口氣，她毫無畏懼的與他對視着，說道：“我是怎麼知道的，誰告訴我的重要嗎？”
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將高御軒說出來。
那麼，就任憑他去猜測好了。
她清冷的目光，讓上官旭有種狼狽的感覺，在她的面前竟是無處遁形，確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經知道了。
她站起身來，繼續問道：“信呢？”
“……”
“上官旭，我的信呢？”
他臉上的溫柔，終於在她的逼問之下消失於無形，他的眸中漸漸的凝聚起一股戾氣來，“你還是忘不了高御軒是不是？哪怕你已經答應了要嫁給我，心裡卻還是忘不了他？是不是？”
“這是兩回事兒，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好一個真相！
上官旭並不欲與她就這個問題爭吵，但是她既然選擇追問，就說明她都已經知道，那麼他再怎麼否認都已經沒有意義。
“那封信，我已經燒了。”
“你……”
沈歸雁聽着他淡然的語氣，心裡頓時就怒了起來，“你怎麼能自作主張，那是我的信，你憑什麼燒掉？憑什麼阻止我知道真相？”
“那種真相，你知道也罷！”
“你！簡直……這麼說來，我說的都是真的？想必高御軒給我的信，你也看過了？他在信上交代了他的苦衷，我中了什麼同心蠱，劉嫣用我的命來威脅他，後來他到京城找我，也是你將劉嫣接過來，讓他不敢在劉嫣面前對我說出真相，是不是？”
雖然，她的心裡已經有數了。
但，高御軒和她說的那些話，她還是忍不住一一確認。
上官旭沉着臉，卻道：“什麼苦衷？在我看來，不過是他無能！區區一個劉嫣，若不是他處理不好，怎麼會讓你受到傷害？他既無能，就不配再擁有你！”
“那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用不着你來插手！你可以覺得他無能，但你不能因爲自己無所不能就使計加深我和他的誤會，還步步算計我，讓我嫁給你！”
當整件事情的真相被冷靜的揭開之後，她終於無法維持冷靜。
她對他，只剩下指責。
原本，心已如止水。
在她見到她的孩子那一刻，終於決定要嫁給他，她如果要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怕是再也找不到比他對她更好的男人了。
但是，這一刻，什麼都亂了……
若說怪他，但當初畢竟是她主動找上他的。
若不是她被蕭慕凡控制在手上的時候求他施以援手，他們之間又怎麼會到了這一步？若說不去怪他，她又實在做不到。
面對不了，她只想逃避。
她想要靜一下，好好想想……
所以，她心中的疑慮全部都得到了證實之後，與他也不再有什麼好說的，只想儘快的從他面前走開。
他
卻察覺了她的意圖，纔剛轉身，便被他扯住了手腕，拽到他面前來。
“你答應嫁給我，就是因爲我算計了你？”
時至今日，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甘情願？
有些話，已經到了嗓子眼裡。
但，心中總有那麼一些驕傲，讓他接受不了她任何的否定，所以怎麼也不敢問出口來，只能等待她的答覆。
然而，她卻始終不語。
沈歸雁的手腕被他拽在手裡，他拽得很緊，幾乎要將她的手腕勒斷，她能從中感受到憤怒的力量。
憤怒之餘，又夾雜着絲絲心慌。
她也知道，他若是真心的付出過，到頭來卻換來她的默認，對他而言太殘忍，可她就是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她也在問自己……
若不是爲了孩子，若不是無路可退，她會答應嫁他嗎？
就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的事情，何必給他希望。
所以，她最終還是道：“至於我們的婚事兒，我想……之前的決定太倉促了，對你對我都不公平，我需要好好想一下。”
終於，還是說出口來。
她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
手，慢慢的想從他的掌心裡掙脫……
他卻不放！
“沈歸雁，你把我當成什麼？”
上官旭不肯放手，語氣又沉了幾分，他倏地將她拉近，緊緊的攬住她纖細的腰身，讓兩人的身體貼合在一起。
她欲掙扎，他便將她摟得更緊。
沈歸雁觸到他的目光，彷彿被怒火染紅。
她的心中，終於滋生出來絲絲慌亂。
“你……放開我！”
“我問你，你把我上官旭當成什麼？我爲你做了那麼多……沒錯！我是插手你和高御軒的感情，你可以怪我卑鄙無恥，但我對你怎樣難道你還不夠清楚嗎？有求於我的時候就想將我利用一番，現在不想幹了就妄想全身而退，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是讓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
“我沒有……”
“你我婚期已定，你以爲就算你現在知道了真相又怎麼樣？還想和高御軒重修舊好不成？我告訴你，沒門！”
“你……你強詞奪理！根本就是你……”
她低喘一聲，在他盛怒的目光下，竟感覺後怕。
他說得沒錯，他這個人怎麼樣暫且不論，但他對她向來是好的，這還是第一次用如此陰鷙的目光瞪着她，彷彿恨不得在她的身上瞪出幾個窟窿來。
他的眼中，全是掠奪。
她慌亂的叫起來……
“上官旭，你放手！”
他們兩人僵持不下，爭吵的聲音吸引了外面其他人的注意。
酈珠匆匆的趕過來，“公主……”
然，在看到裡面那兩人抱在一起之後，立刻就噤了聲，上官旭則是一眼瞪過來，那凌厲的目光足以將人凌遲。
“出去！”
酈珠一個哆嗦，連忙退了出去。
她方纔到門口，又聽到上官旭的命令，“關門！”
沈歸雁的心忽然就揪起來，大叫出聲，“不要！”可她的驚呼卻壓根不被理會，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大門被關上，僵在他懷中的身子忽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他要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