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雁閉上眼睛，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又倏地睜開來。
“你說，那些刺客會不會是漠北人？”
“此話怎講？”
上官旭偏過頭來望着她，像是極有耐心的想要聽聽她的見解。
沈歸雁道：“我們這一路前來都相安無事，偏偏剛到了漠北境內就遇人行刺，而且眼看着翻過了山就到漠北軍隊的駐地了，會不會是漠北人根本就無心議和，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的……”
她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話中之意卻已經很明顯。
漠北公主在西陵境內失蹤，北帝大怒，甚至爲此不惜大動干戈。
西陵考慮到冬日漫漫，不宜出兵作戰，所以纔想要議和，但是西陵的弱勢卻正好是漠北的優勢。
如果戰爭在所難免，漠北爲何不選擇在冬日作戰呢？
西陵懂得審時度勢，漠北人也不是傻的。
若是他們根本就不想議和的話，豈不是真的就一不做二不休嘛！他們的公主下落不明，如今西陵的皇子自己送上門來，可不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嗎？
上官旭聽了她的話，沒有迴應，只是揚起脣角，自嘲的笑了笑。
“你笑什麼？”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也不排除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還有什麼可能？”
沈歸雁疑惑的望着他。
總之，她不相信他們只是單純的在山中遇到劫匪那麼簡單，一般的劫匪怎麼可能個個都武功高強，並且直取性命？
上官旭道：“我的意思是說……漠北有沒有議和的誠意，現在我們只是猜測，還不能確定，但我卻很確定，上官朗和武士德提議讓我擔任使臣，全權讓我負責此次議和事宜，可真是用心良苦。”
“……”
“如你所言，要說服漠北在這個節骨眼上答應議和，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我若是辦不到，就是我辦事不力。又或者，比這樣還要糟糕，那就是……既然我來了漠北，他們就沒打算讓我活着回去。”
沈歸雁驀然一怔。
“你是說，丞相和三皇子想要置你於死地？”
“反正已不是第一次了，而且，這次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算我死了，他們大可以把責任都推到漠北人的頭上去，免去父皇的懷疑。”
“……”
沈歸雁看着他的側臉，俊逸的面龐上彷彿籠罩着一層寒冰，讓人輕易窺不見底。
也難怪……
哪怕只是當初在高府，就高世邦那幾個妻妾之間的爭奪就何其慘烈，更別說是在深宮內院，皇儲之爭，向來都是成者爲王敗爲寇。
爲了那把龍椅，手足相殘，弒父奪位的例子，在歷史上還少嗎？
而且，在幾年前，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也受了傷，那個時候恐怕也是有人不願意讓他回宮，所以才先下手爲強。
怪不得上官旭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都已經習慣。
只是輕笑道：“我倒是無所謂的，只是沒想到連累了你……”
沈歸雁默然。
這個時候還說這些有什麼用，若她不是想要借他之力找到孩子，就不會和他一起來漠北，而且，他也捨命救了她，如果不是他打退了刺客，她早就成了刀下亡魂，如果不是他在雪崩的時候將她推開，說不定他們一起被埋，早就死
在冰天雪地裡了。
不過，現在的狀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她越來越冷……
上官旭費了半天的勁，終於生起一堆火來，他們坐在火堆旁邊暖着身子，眼睜睜的看着外面雪花飄飛。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來。
他們已經幾個時辰沒有進食，到了天黑之後，都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爲了撐下去，就必須找食物。
上官旭讓她在山洞裡待着，他出去一趟再回來之後獵到了一隻野雞，這大概是他們所遇到的最幸運的事情了。
沈歸雁一直縮在火堆旁邊，身上溼了的衣服也漸漸烤乾。
但，寒氣畢竟已經侵了體。
勉強的填飽了肚子之後，她便感覺頭腦昏沉沉的，再也使不上勁來。
上官旭擡手探上她的額頭，竟發現和火燒一樣燙。
“你發燒了！”
他的臉上浮現出無比焦慮的神色，沈歸雁卻已經沒有了力氣，軟軟的倚在那兒，眼皮有氣無力的垂着，輕輕嗯了一聲。
她也知道自己身上滾燙，但卻感覺有一股寒氣從身體裡冒出來。
上官旭又去找來了更多的乾草，鋪在地上厚厚的一層，又將火堆得更大，然後扶着她躺了下來。
“怎麼樣？還能撐得住嗎？”
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卻有點束手無策。
他從未有過照顧人的經歷，況且現在在這深山野林裡面，更不可能去找大夫，看到她這麼難受的樣子，他憂慮不已。
沈歸雁哼了聲，已經閉上了眼，沒有力氣回答。
上官旭無意間碰到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冷得驚心。
他捉住她的手，放到嘴邊呵着氣，又拉着她的手往火堆旁邊湊，卻發現根本就無濟於事。
怎麼辦？
他們被困在這裡，若是她一直這麼燒下去，可怎麼辦纔好？
“冷……”
沈歸雁感覺到意識在漸漸的離自己遠去，像是在經受着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時不時的抖一下，哪怕是在火堆旁，卻依然像是置身於冰窖裡。
上官旭攬着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呼出來的氣息熱熱的，噴灑在他的脖頸上，他愈發驚慌，既然讓她睡一覺好好休息，又怕她萬一睡過去醒不來，或者是醒來燒壞了……
他喚着她，想要讓她睜開眼睛。
“別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哪裡冷？”
“冷，腳……腳冷……”
上官旭將耳朵湊近她的嘴邊，很費力的聽清了她的話。
腳？
他望下去，因爲早知道漠北嚴寒，所以啓程之前就已經有所準備，她穿着雪白的絨靴，按理說禦寒是不在話下的。
但是，他們在雪地中經歷了一場打鬥，還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身上的衣物和鞋子都已經溼得差不多，也難怪她會冷。
他猶豫了一下，放她躺下，然後跪下去脫了她的鞋襪，小巧的一雙玉足露了出來，他將其握在手裡……
才一碰，他的手都禁不住瑟縮了一下。
比起她的手，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歸雁本來就體質偏寒，哪怕是在地勢偏南的臨安，到了冬日都會手腳冰冷，更別說現在在雪地裡受凍。
腳上冰冷，整個人都暖和不起來，
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都已經冷進了骨，單是圍在火旁烤着用處也不大，在這裡即使把雪水融化，卻也找不到鍋來燒熱水。
他遲疑了半晌，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
沈歸雁躺倒在乾草上，迷迷糊糊的睜眼望去，只覺得眼前幻影重重，前面有一個人，似乎正在……她晃了兩下腦袋，想要讓自己看清楚一些，當真正看清楚了，卻又驀然一怔，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緊張之色。
因爲，她居然看到上官旭在寬衣解帶！
“你……”
她的嘴脣動了動，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來。
上官旭解開了自己的衣襟，便朝她走過來，她想要後退，卻使不上力，剛擡起頭，又倒了下去……
下一刻，便立即感覺到冰冷的腳上，忽然一暖。
她驀地大驚。
這才意識到，原來他不是想要趁人之危，而是……他居然解開衣襟，抱着她冰冷的腳往他赤裸的小腹上捂去。
肌膚相觸，溫暖襲來。
上官旭看到她大驚失色的模樣，問道：“怎麼了？暖和一點沒有？”
“我……我還以爲你……”她結結巴巴的，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總之就當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他居然爲她，做到這一步……
她依然暈乎乎的，但是在那一刻，若說她的心裡對他的此番舉動毫無感覺，那一定是騙人的。
她看到他的笑容，似乎還聽到他說了什麼。
然而，暖暖的，她便沉沉睡去。
這一夜，她能感覺得到有融融的暖意一直縈繞在她四周，她也不由自主的靠近那溫暖的來源。
在這狹窄的山洞裡，她居然熬過了這一夜。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天明瞭。
腦袋依然有點暈。
她掙扎了許久，才逼着自己睜開眼，然後看到的依然是矮矮的洞頂，燃在旁邊的火堆都已經快要燃盡了，冒着白煙。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她的腰上居然還箍着一條手臂，她猛地一驚，許久才接受這個事實，她居然和上官旭抱在一起，睡了一夜。
她陡然清醒過來。
身上粘粘的，估計是出了汗，所以精神好了許多。
但是這狀況……
她一邊告訴自己，其實也沒什麼，就像是醫生救人一樣，是沒有男女之別的，他們一起露宿野外，這麼冷的天，想要抵禦寒冷，除了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之外，還能怎麼樣？
然而，依然害怕面對他醒過來之後的尷尬。
她輕輕的挪開他的手，慢慢的從他的身邊退開來。
幸好，他還沒醒。
他昨晚想必有照顧她，而且他還受了傷，所以看起來很疲憊，臉色也不是太好，若是連他也生病的話，估計就麻煩了。
趁着火沒徹底熄滅，她趕緊的丟了幾根木頭進去，將火燒旺起來。
回身一來，他衣衫不整的，依然躺着一動不動。
她想起昨晚他解開衣襟的時候，她當時頭昏腦漲的，只是一眼瞥過，似乎看到了什麼，再聯想到高婕和她說過的話，上官旭身上有什麼秘密……
下意識的，她的手就伸了過去。
心裡卻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掀開他的衣服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