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拍賣行這次拍賣的一衆物品中,自己家的陶壺成了一件隨附品。
難得媽媽當年把寶貝一樣地守護着那東西。
她把手中的照片扔到一邊。
暗暗想着,如果杜博誠想拿這小小的一隻陶壺來當作她撤出收購朔道的交易。
那麼也未免太輕了點。
媽媽已經去了,就算一百個陶壺也沒辦法換回媽媽的生命。
這東西,他們想給別人,就送了吧。
賭物思人,蕭函慕不想每見一次那東西,心中都要感傷一番。
然而三天後,她還是正裝出席了拍賣會。
過來送信的人說,在陶壺裡面發現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賣家希望這東西能夠隨機附送給她。
蕭函慕冷笑。
當年派人暗殺媽媽的就是杜博誠,現在他偷了媽媽的東西。
如今又要以這種光明正大的方式再送還給她。
呵呵,他應該不知道“無恥”兩個字是怎麼寫的吧。
蕭函慕隨意帶了個女秘書,上身西裝下身短裙,出現在拍賣會上。
現場一片熱烈,各路商家都跟着到了。
蕭函慕一一迎上去,被問及這次收購朔道的事情,卻隻字未提。
“蕭總如果拿下朔道,這接下來的招標事務以及城建設可要想着我哦。”
東華建設的程總,一身西裝革履親切地握住蕭函慕的手,眼中帶着濃厚的看戲的旁觀感。
“當然。”
蕭函慕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笑米米地開口。
“我一定比一般開發商多三個百分點,交給程總的,誰叫程總對帕瓦羅蒂這麼關注呢!”
東華的程建義臉上僵了下,被陸續而來的承建商擠了下去。
蕭函慕對取得朔道的進展,隻字不提,卻與他們暢談起來了。
朔道未來的“發展前景”,她談吐不凡,娓娓道來。
把自己對朔道的闊想,像一幅畫面一樣,展現在衆人面前。
“蕭總對收購朔道,還真是信心滿滿!”
冷不丁地一記低沉厚重略帶滄桑感的男音竄入。
蕭函慕聽後擡頭,眼眸中是一片鍼芒樣的尖利。
她扯動着脣角,連笑都不屑爲之。
“原來是杜董事長,這麼小小個拍賣會能把您請來,還真是大神小用了!”
“哪裡,蕭總來了,杜某當然也得湊個熱鬧。”
杜博誠慈祥的眼中,帶着一抹前輩看後輩的一種激賞。
周圍媒體的相機一片咔咔聲,將這一幕仁厚商人寬待外來商業融資的歷史拍了下來。
“您還真虛僞。”
蕭函慕右臂動作還不太靈便,不能進行劇烈的動作。
與人握手也只是一帶而過,這時杜博誠伸出厚重的大掌。
從外界看來輕輕地捏住她的小手,禮貌卻不失對後輩的提拔。
可實際情況卻只有蕭函慕感覺得到。
他顯然不知道她傷到了哪裡。
大掌明明看似無恙地捏着她的小手,實際上卻把力量都施到了她腕部以上!
如果不是傷到了手臂上端,蕭函慕覺得自己的手臂非被給他捏出血!
“彼此彼此!”
杜博誠露出森森白牙,那樣子看起來更加開朗,沒有任何陰霾的樣子。
“蕭總這麼成功,是不是應該在媒體面前講兩句話呢?”
杜博誠的大手整個包住她的小手,不着痕跡地重重握住。
“當年你認定的‘賠錢貨’,現在變得這麼成功,不如在媒體面前說說你的想法。”
蕭函慕壓低了聲音在兩個之間輕輕地吐露着,那樣子,彷彿他們站在一起,在媒體面前合照。
“再成功,也是個丫頭片子。”
杜博誠冷嗤,一面扭頭衝她冷笑。
“再厲害賠錢貨,最好也要嫁人,一嫁了人,所有的東西都是夫家的。連孩子也跟着別人姓,生下你來,是我今生最後悔的事情。”
“你只不過爽了,外加貢獻一粒精、子而已,這種人渣,滿街都是。”
蕭函慕反脣相譏,心頭卻涌起重重的悲悽。
沒有什麼被親生父親當着面,被硬生生否定來得更難過。
即使這個男人是自己最痛恨的人,即使他殺了自己媽媽。
即使她從懂事起就開始恨他。
可他終究是造就她的人,蕭函慕感覺自己的心裡有什麼在一片片凋零。
眼眶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媒體的鏡頭,溼溼地。
她的鼻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不是知道,杜博誠對她們母女倆的厭。
卻不想到,竟然已經厭恨到這般地步,
每一個孩子被生下來,都寄託了父母無邊的希望。
可是,她卻註定連路邊的流浪狗都不如,
她不被期待,她甚至因爲如今這樣的身體,而被全盤否定一生,
兒子?
兒子就那麼重要嗎?
“原來今天這場拍賣這麼重要。”
在蕭函慕沉思着的時候,傳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
手立即就被掰開了,被那隻溫熱的大掌瞬間包裹了下。
“既然是拍賣會,大家都別站着了,各自歸位。”
他說着,拉着蕭函慕在位置上坐下去。
媒體記者們個個拿着相機不甘地退了下去。
“甜心,瞞着我來拍賣會,你膽子變大了?”
蕭函慕眼眶微紅,心事還沉浸在剛纔杜博誠中傷的話中。
看到覃炙頃後,眼中茫然了下。
瞬間壓下了心頭的傷悲,換了一副客氣的笑臉。
“哪裡,想去問頃少有沒有時間,不過來得時間比較,又是這種小型拍賣會,怕是會拉低了頃少的身價。”
“有你在身邊,火坑我也跳!”
覃炙頃低頭在她耳邊輕喃。
蕭函慕假意一笑,順便抽出自己的手。
“頃少不買兩樣東西回去?”
她擡頭望着此起彼伏的喊價牌。
除了一些新舊不一的古董。
便是蕭函慕看不太懂的古代青銅刀具之類的。
她不太懂那些東西,心心念念地只想要看一眼那白玉顏色的陶壺。
那裡面就算有什麼,也不可能保存得了。
她來這裡,只是看看杜博誠想耍什麼花招。
拍賣臺上響起一聲聲成交價碼。
她看了一眼,接下來被提上來的是一件半米多高的唐三彩花釉瓶子。
隨它一起被帶上來的,是那件通體雪白的陶壺。
蕭函慕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着那件陶
壺。
瓶口處的斑駁以及顯而易見的磕痕,都帶着深遠的年代感。
蕭函慕看過去,彷彿看到當年自己調皮在上面尿尿的情景。
物是人非,再也不過!
“甜心,想要那東西麼,不如給你拍下來。”
覃炙頃伸手朝自己的助理招招,意思再明顯不過。
“不必了。”
蕭函慕及時制止,眼睛看進覃炙頃深邃的眸中。
那裡面的彷彿深淵一樣,她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她不知道覃炙頃現在是什麼用心,明明報紙上已經報道出了自己收購朔道的決心。
可是,本來該憤怒的她,如今看來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這隻陶壺當初被帶到咱們藏物館的時候,裡面有一些不太乾淨的東西。”
戴着眼睛,一身利索西裝的中年男人。
把那陶壺的壺口對準了下面的座席臺,衆人跟着伸長了脖子。
想看清楚,裡面到底有什麼,是什麼“不乾淨”了。
“諸位看下。”
那中年眼鏡男人拿着長長的鑷子,伸向裡面。
蕭函慕只看到黑色陶壺口的盡頭處,那鑷子的尖端夠出來一小撮黑色的頭髮絲……
“真沒想到古人會有這東西裝頭髮,不過,我們把這頭髮拿去驗了下DNA,事實證明,這頭髮是個女人的,而且並不是我們想象中的古人,而是咱們這些普通人啊!”
眼鏡男說着,隨手把那撮頭髮隨手扔進了垃圾筒,緊接着又伸手拿着鑷子往陶壺口而去——
那是媽媽的頭髮!
蕭函慕身子猛地站了起來,右手在覃炙頃突然一拽之下大痛。
她“啊”地一聲低叫。
聲音極輕,卻在此刻稟氣凝神的看着接下來陶壺中還會弄出來什麼東西來的看客們中央爆開,衆人的目光突然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戴眼鏡的男人在拍賣臺上訝異了下,目光轉過來,尋問一聲。
“難道有人還想買下這件不名分值的陶壺?”
他的目光尋問地看向蕭函慕。
正在這時候,從後臺出現一名工作人員。
他在這人的面前耳語了一陣,眼鏡男忙點頭。
對蕭函慕突然客氣起來,把手中的鑷子一放。
“原來杜董事長打算把這東西送給蕭小姐啊,那您拿去吧。”
“無功不受祿。”
蕭函慕目光帶着冷意,掩去一片黯然,緩緩地道來。
“在座的各們,都想知道,這陶壺裡面到底藏着什麼,不如,您就讓大家滿足一下。”
“那這東西,蕭小姐還要不?”
“你也說了,這是個破爛玩意兒,我要它,豈不是降低了身份?”
蕭函慕心中冷笑,她還沒有想到。
杜博誠想用她媽媽的頭髮來交換整個朔道。
看來自己爲他炒作的那場緋聞,一點兒沒給他教訓。
“又是一撮頭髮,真是掃興啊。”
眼鏡男說着把那頭髮隨手扔到地上。
黑烏烏的一團頭髮,在光亮的地面上,看起來很令人覺得骯髒。
可看在蕭函慕的眼中,那頭髮彷彿就像媽媽的血肉一樣。
杜博誠殺了媽媽,現在卻要拿媽媽身體上惟一的東西,當成衆人的面來侮辱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