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麗華和許汐泠各拿起一顆蜜餞,後者咬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舉目看向陰麗華。
見後者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她開口剛要說話,溪澈影拿起一顆蜜餞,遞到許汐泠的嘴前,含笑說道:“許美人再嚐嚐這一顆!”
許汐泠看了溪澈影一眼,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來。蜜餞本身沒什麼問題,但製作的過程,明顯浸泡過酒水,這也讓蜜餞的味道便得更好吃,但吃多了也容易醉人。許汐泠知道陰麗華酒量一般,想提醒她少吃一些,不過溪澈影打斷了她的話。許汐泠轉念一想,也覺得自己開口勸阻的確是不太妥,郭聖通拿出來招待她們的蜜餞,她若是提醒陰麗華少吃一些,必會引起郭聖通的不滿,她和郭聖通的關係已經很僵了,沒必要爲了這種小事再繼續火上澆油。
陰麗華比較喜好甜食,這次郭聖通也是投其所好,不僅準備了蜜餞和甜點,就連茶水,都準備了一些偏甜的花茶。
看到陰麗華一連吃了好幾顆蜜餞,郭聖通笑問道:“陰貴人覺得這些蜜餞如何?”yuyV
陰麗華一笑,說道:“很好吃!今日又讓皇后費心了。”
“陰貴人說得哪裡話,如果陰貴人喜歡,本宮可以讓膳房多做一些。”
“皇后太客氣了。”陰麗華擦了擦手,站起身形,說道:“皇后,臣妾去淨手。”
郭聖通本想叫宮女陪着陰麗華一起去,被陰麗華婉言拒絕了。
長秋宮的淨房有好幾間,有專爲主子用的,有專爲宮女和內侍用的。陰麗華在李秀娥的陪同下,去到主子用的淨房。
剛走到附近,就聽嘭的一聲悶響,只見一名小宮女從淨房裡跌出來,隨後又走出來兩名二十左右歲的宮女。
兩名宮女走到小宮女近前,其中一人狠狠踩住小宮女的手,狠聲說道:“讓你把淨房收拾乾淨,你卻在淨房裡偷懶,今日若不給你個教訓,以後還豈不讓你翻天了?”
那名宮女一邊說着話,一邊用腳在小宮女的手上用力地左右碾着。
小宮女疼得哆嗦成一團,但卻緊緊咬着嘴脣,一聲也不敢叫。她很清楚,她若是大喊大叫,只會引來更兇狠更惡毒的折磨。
見狀,李秀娥氣得臉色漲紅,和陰麗華招呼都沒打一聲,三步併成兩步,衝上前去,把踩着小宮女手的宮女狠狠推開。
那名宮女準備不足,加上李秀娥的力氣又大,她站立不住,噔噔噔的連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兩名宮女同是勃然大怒,氣沖沖地看向來人,當她二人看到陰麗華就站在不遠處的時候,身子同是一震,坐在地上的宮女急忙爬起,和同伴一同福身施禮,說道:“婢子見過陰貴人!”
李秀娥狠狠瞪了她二人一眼,把趴在地上的小宮女扶坐起來,定睛一看,這才辨認出來,這名小宮女竟然就是洛幽。李秀娥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幾日,在玉堂宮見到洛幽的時候,那就是位美得如同嬌豔花朵的姑娘,這才短短几日,洛幽看起來都快脫相了。
眼圈深陷,鼻青臉腫,雖不至於瘦成皮包骨,但也比以前消瘦了一大圈。
看罷,李秀娥愣了一會纔回過神來,回頭看向陰麗華,說道:“貴人,她是……她是洛幽!”
陰麗華仔細辨認,這纔算把洛幽認出來,她也沒想到,才短短几日的光景,洛幽竟然被折磨成這副模樣。
她看向那兩名宮女,一字一頓地說道:“這皇宮可不是你們無法無天的地方!”
兩名宮女身子哆嗦得厲害,雖然她們都是長秋宮的人,但卻只是底層的小宮女,和陰麗華的身份相比,天壤之別。兩名宮女大氣都不敢喘,急聲說道:“婢子知錯!婢子知錯了!”
這裡畢竟是長秋宮,陰麗華也不好太嚴厲的斥責長秋宮的宮女。她眉頭緊鎖,沉聲說道:“以後不可再犯!”
“是!是!是!謝貴人不罰之恩!婢子告退!”兩名宮女縮着脖子,一溜煙的跑開了。
陰麗華走到洛幽近前,伸手把她從地上攙扶起來。
看清楚洛幽的小臉,陰麗華心頭亦爲之一震,明明已經很消瘦了,但臉卻浮腫的厲害,那是被打的,舊傷還沒好,又填新傷,一層疊一層,就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她拿出手帕,想去擦擦洛幽滲出血珠的嘴角,洛幽身子一哆嗦,下意識地向後躲閃。
李秀娥蹲下身形,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瓶子,打開,裡面都是黑黢黢的藥膏。她邊把藥膏塗抹在洛幽的臉上,邊輕聲安慰道:“你別怕!我們貴人是不會害你的!”
藥膏很難看,但抹在臉上卻感覺很舒服,涼涼的,原本有些麻木的臉頰也變得微微刺痛起來。
洛幽眼圈一紅,眼中蒙起一層水霧。陰麗華低頭看着洛幽的手,原本白白嫩嫩的小手,現在腫的如同紅蘿蔔似的。
陰麗華實在想不明白,人的心怎能狠到這般地步?!
她用李秀娥的藥膏,塗抹在洛幽的手上,然後又用手帕把洛幽的手包裹起來。這時候,李秀娥也在洛幽的臉上塗完藥膏。
李秀娥是打心眼裡同情洛幽。她是軍妓出身,洛幽是舞姬出身,說起來,她倆的出身是很相識的,在機緣巧合之下,兩人又都入了宮。
只不過自己比較幸運,跟了陰貴人這樣的好主子,而洛幽則比她倒黴得多,被皇后看上,成了長秋宮中的一員,在長秋宮裡受盡折磨。
洛幽從地上爬起,向陰麗華和李秀娥跪了下來,咚咚咚的連磕了三個響頭。
由始至終,她都一句話沒說,活像個小啞巴,但這種無聲的舉動,卻更令人心酸、心疼。
李秀娥把跪地叩首的洛幽扶住,說道:“別……別這樣!”說着話,她看向陰麗華,低聲說道:“貴人,再這樣下去,洛幽一定會死在長秋宮的,貴人救救她吧!”
陰麗華眼眸一黯,她唯一能救洛幽的辦法,就是把洛幽從長秋宮要到西宮,但這太難了。
向郭聖通要人,如果郭聖通不點頭的話,這事根本沒有周旋的餘地,別說是她,即便是陛下出面,在這種事上都很難強迫郭聖通就範。
李秀娥說完話,也意識到自己是給貴人出了一個大難題,可她實在是不忍心看着這個和她同命相連的小姑娘繼續呆在長秋宮受罪。
她恍然想起了什麼,從袖口內拿出一隻小錦囊,打開,裡面裝的是幾片金葉子。這還是陰麗華賞給她的。
她把幾片金葉子從錦囊裡拿出來,塞進洛幽的手裡,說道:“這些你收下,有機會的話,就送給長秋宮裡的大宮女,尋求大宮女的庇護!”
洛幽急忙把金葉子向回推,李秀娥摁住她的手,正色說道:“快收下!與大宮女搞好了關係,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看着面前這位只有兩面之緣的宮女,淚珠順着洛幽的臉頰,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她又對陰麗華和李秀娥各磕了一個頭,而後站起身形,邁着小碎步,快步地走開了。
望着洛幽急匆匆離去的背影,陰麗華和李秀娥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兩人的心中都對洛幽這個小姑娘生出濃濃的憐憫之情。
等陰麗華從淨房裡出來,在回花園的路上,李秀娥小聲問道:“如果貴人開口,皇后會把洛幽讓給西宮嗎?”
陰麗華沉默許久,緩緩搖頭。她的搖頭,既像是代表不知道,又像是在說,郭聖通不會把人讓給西宮。
李秀娥苦笑,喃喃說道:“是啊,如果是旁人開口,或許在皇后心情好的時候,沒準就同意了,但貴人若開口,皇后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整個皇宮裡,對陰麗華敵意最深的就屬這位郭皇后了。
這只是一段小插曲,陰麗華和李秀娥回到涼亭後,繼續品茶吃點心。
這時候,一名宮女急匆匆來到涼亭前,福身施禮,說道:“郭皇后、陰貴人、許美人、溪美人!”
衆人定睛一看,這名宮女是鳳凰宮的宮女。許汐泠皺了皺眉頭,問道:“小竹,你怎麼來了?”
小竹福身說道:“美人,剛剛也不知道從哪跑來了一隻野貓,闖入殿中,驚嚇到了公主,現公主啼哭不止。”
許汐泠聞言,整個心都揪成一團,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形,對郭聖通說道:“皇后,臣妾得馬上回宮去看看!”
郭聖通面色凝重地點點頭,看向小竹,皺着眉頭問道:“哪來的野貓?你們又是怎麼保護的長公主?怎能讓野貓跑進大殿裡?”
小竹急忙屈膝跪地,說道:“婢子該死!請皇后恕罪!請美人恕罪!”
許汐泠現在心急如焚,不想聽這些廢話,向郭聖通福身一禮,而後快步走了出去。溪澈影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眼角的餘光瞥了瞥郭聖通,嘴角抽動了一下,而後,她放下茶杯,站起身形,說道:“皇后,臣妾去鳳凰宮看看,如果長公主真受到驚嚇,當及時請御醫纔是!”
郭聖通點點頭,說道:“溪美人快去吧!”
溪澈影應了一聲,也走出涼亭。看到許汐泠和溪澈影都走了,陰麗華也不想再留在長秋宮,說道:“皇后,臣妾也想去看看長公主!”
郭聖通對陰麗華一笑,說道:“有許美人和溪美人在,陰貴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說着話,她向一旁的宮女招了招手,有宮女端着一壺茶走進涼亭,爲陰麗華倒了一杯。
郭聖通含笑說道:“聽說陰貴人向來喜歡花茶,本宮今日也準備了一些上好的花茶,陰貴人嚐嚐。”
陰麗華不好推辭,拿起茶杯,先是淺飲了一口。
花香味很足,而且比普通花茶還要更甘甜一些,其中隱隱還有酒香,但卻完全喝不出來酒的味道。
陰麗華覺得十分可口,把一杯的茶都喝了下去。一旁的宮女連忙又倒了一杯。
郭聖通笑道:“前兩天,本宮徵選了幾名膳廚,其手藝,在洛陽一帶都是鼎鼎有名,這些蜜餞、點心、花茶,正是她們所做,如果還合陰貴人的口味,本宮可以把這幾名膳廚讓給陰貴人!”
聽聞郭聖通的話,李秀娥忍不住在旁小聲嘟囔了一句:“要讓就把洛幽讓給西宮好了……”
郭聖通沒聽清楚她在嘟囔什麼,擡頭向李秀娥看過去。陰麗華連忙拿起茶杯,向郭聖通敬了敬,含笑說道:“臣妾多謝皇后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