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問道:“黯門主打算去哪裡?”蓑
衣漢子本想糾正劉秀的叫法,但轉念一想,又作罷了,只是個稱呼而已,沒必要斤斤計較。他說道:“平原城。”劉
秀眼睛一亮,笑道:“看來,我們和黯門主可以結伴而行了。”
蓑衣漢子搖了搖頭,說道:“金先生還是不要和我一起走的好。”見
劉秀露出不解之色,他說道:“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現在又多了一樁,金先生若是與我同行,只會給自己惹來麻煩。”更確切的說,是殺身之禍。
說到這裡,他不想再多言,邁步向前走去。劉
秀還想叫住他,車內的花非煙開口說道:“公子不與他同行也好,黯門不簡單,其門主更不簡單,與他同行,一旦暴露身份,恐怕會有危險。”
黯的武藝,他們剛纔都見識過了,把他放在劍客當中,也算是劍客裡的頂尖級高手,和這樣的人同行,風險太大。劉
秀想了想,覺得花非煙說得也對,隨即點了點頭,向李通等人一揮手,衆人繼續上路。
別看他們騎着馬,乘着馬車,而蓑衣漢子只靠兩條腿走路,但他的速度比他們還要更快一些。雙
方路過館陶的時候,都沒有落腳,劉秀讓龍淵去買了些乾糧和醬肉,衆人穿城而過,繼續趕路,直奔清淵。
走在半路上,他們和坐在路邊休息的蓑衣漢子又遇到了。
雙方點頭示意,劉秀對李通說道:“他們也在這裡休息一會。”他們一行人,在距離蓑衣漢子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在路邊的一顆大樹底下乘涼。
現在已經入秋,不過秋老虎更厲害,天氣十分炎熱。站在太陽下面,只一會的工夫就一身汗,馬車裡更是悶熱。劉
秀讓陰麗華、許汐泠、花非煙下車休息,然後又讓龍淵給蓑衣漢子送去一囊水,兩塊乾糧,半斤醬肉。看
着龍淵送過來的這些吃食,蓑衣漢子一怔,下意識地向劉秀那邊看去,後者向他含笑點點頭,拿起水囊,衝着他晃了晃,然後咕咚咚地喝了一大口水。
蓑衣漢子毫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他接過龍淵遞過來的食物,放到一旁,然後掏出錢袋,要付錢給龍淵,後者向他擺擺手,說道:“這是我家公子送給先生了,先生不必客氣。”
聽聞龍淵的話,蓑衣漢子倒也不矯情,收起錢袋,向龍淵道了一聲謝,然後拿起水囊,拔掉蓋子,低頭聞了聞,沒有嗅到異味,他隨之喝了一大口。
一口水下肚,他感覺舒服了不少,轉頭向劉秀投去感激的目光。這
時,他有看到劉秀身邊的陰麗華、許汐泠、花非煙三女。無路是誰,見到這三位女人,恐怕都會看直了眼。
陰麗華的美貌,自然不用多說,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美得驚心動魄,彷彿天上的仙子。許
汐泠妖豔,是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媚氣的女子,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對於男人來說,都構成致命的吸引力。花
非煙既不同於陰麗華,也不同於許汐泠,她是那種清冷又帶着神秘感的女子,高貴、冷豔,既讓人感覺有疏離感,又讓人不知不覺的被她所吸引。
這麼三個同樣出色又各具特色的女子在一起,又怎會不引人注意呢?蓑
衣漢子看到她們三人的時候,目光只是稍微頓了頓,再無其它的反應,隨即收回目光,吃着劉秀送給他的食物。
他的反應,讓劉秀對他的印象又加深了幾分。蓑衣漢子把劉秀送來的食物和水吃完、喝完,而後站起身形,又向劉秀點點頭,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看
着他離去的背影,李通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公子,這人太不懂禮數,收了公子的食物,吃完之後,都不過來道聲謝!”劉
秀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這個黯門主是傲氣了一些,不過人家也確實有驕傲的本錢。他們在樹下又歇息了一刻鐘,感覺時間差不多了,衆人繼續趕路。
在天近傍晚的時候,他們感到了清淵城。由於最近魏郡不太平,五校軍和檀鄉軍的流寇流竄到魏郡和清河郡一帶,清淵城的城門早早的就關閉了。劉
秀等人進不了城,便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相對於城內而言,清淵城城外的城區,要冷清許多,偌大的一片區域,只有兩家客棧,一家客滿,另一家的房間也所剩無幾。
劉秀一行十數人,有男有女,起碼需要五六間房纔夠住,可是客棧裡只剩下三間房。
分配房間的時候,李通頗感爲難,倘若劉秀和陰麗華住一間,那麼許汐泠和花非煙這兩位女眷也得住一間。
剩下一間房,要他自己、龍淵三人、虛英三人,外加兩名趕車的禁軍侍衛,九個人同住一間,無論如何也住不下。
李通來找劉秀商議。見到劉秀,他小聲說道:“公子,三間房太少了,今晚我們得擠一擠。要不,公子和夫人,還有汐泠、非煙同住一間可好?”
劉秀皺了皺眉頭,還沒等他說話,陰麗華說道:“夫君,就按照次元的分配辦吧!不然,只三個房間,我們這些人也實在是住不下。”
他沉吟片刻,又看向許汐泠和花非煙,詢問她二人的意思。與
劉秀同住一間,許汐泠自然沒有意見,反而求之不得,花非煙則是無所謂,她本是江湖中人,對於儒家的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數並不看重。見
她二人都不反對,劉秀向李通點點頭,說道:“次元,我們四人一間,剩下的兩間,你們自己分配。”
李通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地連連點頭。
客棧的條件還不錯,起碼房間的地上都有鋪着席子,劉秀和陰麗華睡在牀上,許汐泠和花非煙睡在席子上。因
爲有許汐泠和花非煙在,劉秀和陰麗華只是脫掉外衣,穿着中衣,躺在牀鋪上。兩人都沒有立刻入睡,手握着手的平躺着。
躺了好一會,陰麗華緩緩開口說道:“不知道平原郡是什麼樣子的。”劉
秀淡然一笑,說道:“平原和清河,只有一河相隔,想來,平原郡和清河郡相差不多。”
陰麗華轉頭看着劉秀,含笑問道:“那麼清河郡又是什麼樣子的?”“
和魏郡差不多。”劉秀柔聲說道:“我初到河北時,各郡皆有賊軍出沒,魏郡和清河郡,賊軍鬧得最爲厲害,郡內各縣,十村九空,各縣城內,十室九空,耕地荒廢,百業凋零……”
劉秀講起他初到河北時的所見所聞,陰麗華剛開始還聽得興致勃勃,時不時地問上一兩句,但聽着聽着,眼皮子越來越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這一路走來,即便她一直乘坐着馬車,也是十分疲累。聽
陰麗華髮出勻稱舒緩的呼吸聲,劉秀停止了講述,轉頭看着陰麗華的睡顏,一時間竟看得入了迷。躺
在塌上的許汐泠突然開口說道:“現在河北的情況已經大大改善,這都是公子的功績。”劉
秀笑問道:“汐泠還沒有睡?”
“公子也沒有睡。”
劉秀幽幽說道:“河北有今日,絕非我一人之功。”有些名聲,劉秀會貪,有些名聲,劉秀不會貪。即便他不貪,該記在他頭上的,還是會記在他頭上。花
非煙插話道:“明日起程,便可進入清河郡,在清河郡最多行三天,便可渡河到平原郡,抵達平原城。”
劉秀問道:“非煙可有派出探子,先行一步?”
“是的,公子。”
“探子有無傳回消息。”
“暫時還沒收到探子的消息。想來,平原城內應是風平浪靜。”花非煙說道。沒有收到消息,倒也是個好消息。劉
秀喃喃說道:“赤眉鼠目寸光,將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長安,以爲控制了長安,就能控制整個天下,殊不知,三輔地區,都已是千瘡百孔,淪爲廢地。倘若赤眉沒有西進,當今之青州、兗州、徐州、豫州,都將是赤眉的天下。”哪裡還有劉永出頭的機會?可惜啊,長安的吸引力太大,硬是把赤眉這頭蠻牛給吸了過去,自斷根基,自毀根本。想
到了赤眉軍所犯的錯誤,他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有過一面之緣的陌鄢。他
意味深長地說道:“想來,陌鄢投靠赤眉軍之後,也是挺痛苦的吧!”倘若陌鄢能在赤眉內部做主,他絕不會讓赤眉犯下這麼重大的戰略錯誤。花
非煙說道:“陌鄢雖然爲軍師,看起來在赤眉內地位崇高,但實則並無實權,赤眉的大權,還是牢牢掌握在樊崇、徐宣、逢安、謝祿、楊音等這些赤眉元老的手中。自從赤眉佔領長安,內部的爭權奪利,變得越發激烈,如果沒有樊崇這座靠山,陌鄢在赤眉,恐怕連軍師的地位都早已不保。”
劉秀說道:“求仁得仁。自己選擇的路,哪怕再苦再險,咬着牙也得堅持走完……”
他話音未落,忽聽屋頂上方,傳出啪的一聲輕響。那是有人在屋頂上行走,踩碎瓦片的聲響。劉
秀和許汐泠、花非煙幾乎同一時間坐起身,相互看了看,許汐泠擡起手,無聲地向上指了指。劉秀點點頭,表示明白,屋頂上有人。
他拿起放於身邊的赤霄劍,飄身下了牀,他悄然無息地走到許汐泠和花非煙近前,小聲說道:“你二人留在屋內,保護夫人!”
說着話,他要邁步往外走,許汐泠搶先一步,抓住劉秀的衣袖,緩緩搖頭,細語道:“公子不要出去,太危險了!”
劉秀剛要說話,就聽外面傳來噗通一聲悶響,那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劉秀拉下許汐泠的手,走到窗邊,透過縫隙,向外看去。只
見客棧的院子裡躺着一名黑衣人,這人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很快便沒了動靜,他身上的傷口只有一處,位於喉嚨,被人一劍封喉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