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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趙勝如齊王“所願”沒有提一句多餘的話,回到驛館好生休息,第二天就開始按早已送給齊王御覽的既定行程與蘇秦、田弗等齊國重臣相互拜見答禮。完全是一副安心等待齊王壽誕的樣子。
蘇秦他們早已被齊王面授機宜,見了面自然只有“哈哈哈”便再無他話,來了這樣聽話而且沒有任何額外要求的貴客,齊國朝廷“省心”不說,臨淄城內外也沒有受到計劃之外的任何干擾,齊都百姓生活一如平常一般平靜。
臨淄城秩序井然,齊國境內各都各縣同樣毫無‘波’瀾,販夫走卒忙着奔走生計,山野農夫則忙着除草‘肥’田。他們與廟堂之上的士卿們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除非齊王窮兵黷武或者齊國受到了滅國的威脅,那麼那些公卿大夫們的爭鬥應酬或者五都常備軍隊的征戰便於他們沒有絲毫關聯。
此時已入初夏,金風漸漸煦暖,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田野裡粟禾已經竄得老高,綠油油的顏‘色’遠遠地一直鋪到天地‘交’匯處。烈日之下,一位已屆‘花’甲的乾瘦老農赤膊把鋤,緩緩行走在整齊的田壟之間仔細地鋤着稗草。瘦小的身軀掩在無邊無際的禾陣之中,更顯孤寂。
齊國五都的農田大多都已是熟田了,土壤‘肥’沃,能養糧食,同時更能養雜草,要是不將爭着‘肥’料瘋長的雜草除盡,勢必影響秋收。如今田產稀薄,十數畝田所產纔夠一個人一年餓不着肚皮,要是再加上當今大王繼位以來這十幾年越來越重的賦稅,生活更是艱難,如果不在田地裡盡上十分的心,這日子還怎麼過。
老農終究年紀大了,難免力乏,行不多久便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直起身目光空‘洞’地望着遠處,擡臂擦拭一下額頭細密的汗珠。在他目力所及之處,不遠便是一條官修的大路,由西向東地蜿蜒而前,兩邊都看不到盡頭。不大時工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西邊隱隱傳來,老農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又彎下腰忙起了自己的生計。
西邊大路上疾馳而來的是三騎棗紅駿馬,馬背上的那名戎裝騎士由於兩腳懸空無處借力,只能用雙‘腿’緊緊地夾住馬腹。這樣的騎乘方式自然疲勞無比,爲免脫力墜馬,他也只能緊緊拽住繮繩盡力趴伏在了馬背之上。
先秦時騎乘並不是常見的行路方式,像這樣兩三騎並轡疾行的戎裝騎士,其中一人身後的馬屁股上還捆着大包的物事,一看便知是爲官府傳遞消息的鋪兵。這條大路本來就是從馬陵通往臨淄的驛道,生活在其側的人們見慣不驚自然不會在意,任由他疾馳而過,連多看一眼的閒心都沒有。
無關的人自然不會在意這些鋪兵,但沿路官府對他們卻不能不關心。這個時代的人們已經對馬有了很深的瞭解,清楚就算再健壯的馬匹連續疾行三十多裡也得力盡,所以在傳遞緊急的軍情不能有半分耽擱的情況下,也只能換馬不換人地在沿路設置驛亭。
那三名鋪兵早已跑熟了這條大路,深知驛亭的遠近,自然對胯下愛騎的速度疾緩控制得極是到位,不大會兒工夫看見前頭路邊一顆樹蔭如蓋的大槐樹之下現出了一片簡陋的土坯小院,便“吁吁”連聲漸漸放緩了馬匹的速度,當棗紅馬“嚯”的一聲收住馬蹄時恰好停在了驛亭院‘門’之外。那三名幾乎已經力盡的鋪兵瞬間又像是恢復了力氣,迅速跳下馬背便直奔院內而去,其中領頭的那人粗着嗓子高聲喊道:
“快快,馬陵急報,不要耽擱,我們喝口水便走,你們快去換乘。”
驛亭裡的驛官與這些鋪兵早已熟識,聽到馬蹄聲便帶着手下從草棚裡早早的迎了出來,看見那三名鋪兵急急惶惶的牽着馬奔進院來,兩個雜役沒用‘交’代便迎上去接過繮繩拉着三匹馬向後院馬棚走去,而那名驛官則咧嘴一笑,一邊往棚屋裡相讓三個鋪兵一邊揶揄的笑道:
“吳小戎整天急報,也沒見馬陵那裡打起來啊。我看吶,要是哪天你們換了馬就走那纔是真有急報……嘿嘿嘿嘿,來來來,三位兄弟先坐下喝口水再送‘急報’不遲。”
吳小戎微微的喘着粗氣,和另外那兩名鋪兵跟着驛官低頭進屋歪歪斜斜的坐到草蓆上,接過水瓢擡頭咕咚咕咚地連喝幾口,這才一抹嘴角,不屑地笑道:
“你以爲誰都跟你們一樣閒在?你懂什麼是急報就在這裡‘亂’說?只要是大將軍呈遞給大王的信箋那就都是急報。你們還敢在這裡胡扯,我要是把你這些話跟大王一說,那你就擎等着回鄉種地去吧。”
驛官笑道:“別別別,我這差事還沒做夠吶。嘶……哎,我說吳小戎,這些日子不見你可是長本事了,連大王也能見上?我還道你們只是把東西送上有司就滾蛋呢,原來是親手送到大王面前啊。得嘞,我先去給你們‘弄’些吃的,讓你們吃飽了再去告御狀。都歇着,馬上就好。”
這些本來也就是些笑話,吳小戎擺着手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那名驛官滿臉掛着笑,轉身間便走出屋去。說起來他怎麼也算是個官兒,但他這官兒的職權範圍只在這個小小的驛亭之內,這驛亭裡供職的人加上他在內滿打滿算只有三個人,那兩個雜役都忙着去爲吳小戎換馬,剩下的活兒自然只能由他這個官兒親自去幹。
驛亭裡的生活就是這樣枯燥而又有條不紊,吳小戎他們‘插’科打諢的工夫,那兩個雜役已經將馬匹牽到了後邊馬棚,相互之間也不搭話便熟手熟腳的換好了馬匹,其中年長的那個雜役二話不說便要將新備好的馬匹牽出去。然而還沒來得及去拽馬繮,另一名雜役突然指了指馬槽說道:
“哎,六哥。槽裡頭料不夠了,也沒水了。你先去後頭多拌些料過來餵馬,如今都過午了,吳小戎他們不可能走那麼快,兄弟我把馬給他們牽過去就成。”
“噯,是嘞。”
說話的這名雜役雖然要年輕許多,但在驛亭裡的資格卻比年長的那人要老一些。有道是早入師‘門’一天也算師兄,年長的那個雜役自然要聽他的,聞言忙應諾一聲便跑了出去。
年輕雜役將年長的雜役目送出了馬棚,卻沒急着去牽馬。等年長的雜役微微佝僂着身轉過牆去,他警惕地向四周觀察片刻,待確信驛官和吳小戎他們已經在前邊屋子裡吃上了飯,這才輕手輕腳地快步走到那匹背上馱了包裹的馬匹身旁,伸手將包裹取下來迅速打開取出了其中一方一尺見方的錦盒。
那錦盒是用木頭包了錦緞做成的,頗爲考究,盒蓋與盒身之間加了一把小小的銅鎖,除了馬陵和臨淄掌有鑰匙的人以外,誰要是想從裡頭取東西除非砸壞銅鎖便絕無可能,再加上鋪兵每次換馬的時候都會檢查錦盒,要想不被發現地偷出裡邊的東西根本沒有可能。
年輕雜役能單獨接觸錦盒自然是因爲這錦盒裡的東西都是日常的公文。如果是特殊公文,吳小戎他們就算進了驛亭也絕不敢離身。這自然是因爲特殊公文容易被人惦記,而日常的公文卻無此虞,要是天天緊繃着神經去防別人,那非得累成神經病不可。然而令吳小戎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如今這普通公文居然也被人給惦記上了。
年輕雜役捧起錦盒上下打量了大量,右手小指在銅鎖旁邊輕輕一撥,兩隻手上下同時用力,就見鎖頭一緊,盒蓋與盒身之間已然微微‘露’出了一道不到小指厚度三分之一的極窄縫隙。
這個時代的公文一般用竹簡做成,但長途傳遞的公文爲了攜帶方便卻都採用絲綢錦帛,已經將空隙撐到最大卻只有這樣一道小小的細縫,裡邊裝的又是極軟的絲綢,根本沒有一點取出來的可能。然而雜役似乎對盒子裡的東西興趣並不大,擡手將盒子舉到眼前衝着陽光向裡瞄了一眼,在確定裡頭的錦帛公文並未滿到盒蓋之上時,他臉上已然‘露’出了一絲笑容,緊接着便一手擒盒,另一隻手則迅速‘抽’回來探入懷中取出了一幅細細摺疊好的白‘色’錦帛,然後將錦盒放在地上,左手拇指食指撐開其上的縫隙,小心翼翼的將那副錦帛塞進了盒子裡去。
“嘿嘿,馬背上也是顛,在我手裡也是顛,好好地晃上兩晃還能有什麼痕跡?大王啊,你就慢慢看去吧。”
雜役像搖骰子似的將錦盒上下顛倒地連連晃了一會兒,連忙拍去錦盒在地上沾的浮土,重新裝入包裹中拴在了馬背之上。就在這時,那名年長雜役“馱馱”的腳步聲恰好從牆那邊傳了過來。
……
按照既定行程,趙勝用三天時間拜會了齊國朝堂重臣,第四日就要前往稷下學宮禮拜儒家大賢師孟軻。趙勝的老師觸龍是孟軻的‘門’徒,師同於父,孟軻自然是趙勝到了臨淄之後不能不拜見的人,即便齊王不予安排,他也必須前往稷下學宮,不然的話那就在天下人面前失了禮了。
拜師禮極其隆重,前往拜見祖師爺自然更需要周密安排,一絲差錯也不能出。當然了,這些事自有觸龍和藺相如他們安排,倒也用不着趙勝親自過問,他只要養好‘精’神,到時候禮節隆重地向孟軻鞠禮叩拜就行。然而趙勝能輕省,齊國這邊卻不能當做一般事對待,頭一天的晚上,稷下學宮祭酒萬章便被蘇秦傳進了相府。
萬章這個人在現代沒有什麼名聲,但在儒家歷史上卻是個承上啓下的重要人物。他早年既拜在孟軻‘門’下,一生追隨孟軻左右,爲儒家思想的傳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到了宋朝政和五年,趙宋皇帝甚至將他封爲博興伯,從祀於孟廟西廡。
如今萬章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自從跟隨孟軻到了稷下學宮以後,他除了招生‘門’徒發揚儒學以外,還多次代表孟軻參與辯論,多年深厚的資歷積累下來才坐上了祭酒的高位,主管稷下學宮一切事物。
白天的時候,萬章還在指揮學宮裡的庶務官員佈置趙勝禮見所需的儀程,哪曾想到齊國的相邦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傳見他。不過人在屋檐之下就得低頭,所以萬章得了命令便匆匆安排人繼續準備,接着便乘馬車趕去了蘇秦府上。
從齊威王時代開始,稷下學宮裡的知名學者便享受列卿待遇,極是尊崇。萬章又肩負祭酒重任,自然算實打實的齊國卿士,見了蘇秦到也用不着過於禮重,當下請相府‘門’子入內傳報,不大會兒的工夫蘇秦便親自迎了出來,看見拘禮候在‘門’外的萬章,臉上早就堆上了笑,連忙跨下石階迎上去笑道:
“哎呀,有勞萬先生久候,還請恕學生不恭之罪,快快快,先生快快入府。”
萬章自然也不敢怠慢,連忙見禮笑道:“呵呵,蘇相邦客氣了,在下惶恐。”
萬章是儒家‘門’徒,而蘇秦學的卻是經世之道,兩邊並不是一家。不過就算不是一家,在這個百家盡皆源出周禮的時代卻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同時萬章比蘇秦年長不少,並且在齊國的資歷也要深厚許多,蘇秦雖然貴爲相邦,卻也不敢不客氣,當下禮節隆重地將萬章請進正廳尊座上坐下,蘇秦才笑‘吟’‘吟’地向前俯着身問道:
“明日趙國相邦前往學宮拜見孟賢師,萬先生一切可都備好了?”
萬章拱拱手笑道:“有勞相邦掛念,學宮裡一切都已準備停當,只等明日趙國相邦駕臨,孟夫子他老人家這兩日‘精’神也極好,應當沒什麼問題。另外在下已經拜稟了夫子,明天等趙國相邦禮見完畢,便請夫子回去休息,不再參與其後的答禮問學。呃,相邦看……”
“噢,下官這些日子還正琢磨着去拜會孟賢師,孟賢師‘精’神健朗就好。呵呵呵……”
孟軻如今已經八十多歲了,耄耋之年的老人雖然耳不聾眼不‘花’,但‘精’神頭終究不濟,明天與趙勝見面還不知道能撐多長時間。蘇秦作爲齊國相邦,對趙勝的行程照顧周到是本分,關心學宮裡的長者更是本分,所以聽見萬章上來就提到孟軻的‘精’神頭,自然得跟着誇讚幾句。笑了幾聲之後轉口說道:
“學宮那裡準備妥當,下官也就放心了。不過趙國相邦雖是年幼,身份卻是尊貴,所以明日前往拜見孟賢師時,下官還得跟隨前往。今日請萬先生過來正是有幾件事想請先生‘操’辦‘操’辦。”
所謂“請”就是吩咐,萬章活了六十多歲了,這麼點客氣話還能聽不出來,捋着鬍鬚靜聽之後,忙客客氣氣地拱手應道:“還請相邦吩咐。”
“呵呵呵,吩咐不敢當。”
蘇秦微微的擺了擺手才笑道,
“是這樣,下官這兩日一直在考慮趙國相邦前往學宮的事。趙國相邦是令昆仲觸龍子的高足,明日前往學宮拜見孟賢師自然是一家人見面,倒也沒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只不過學宮裡貴學派雖然‘門’徒衆多,但別家的學究先生也不在少數,平日裡你們論學便頗爲‘激’烈,若是有誰不服儒家之學,想借趙相邦前往的機會與他辨爭,藉此以揚名天下恐怕就不好了。這件事關乎學宮顏面,也關乎大齊顏面,下官實在不能不與先生好好商議商議。”
“哦,這事兒……”
萬章不由一愣,緩緩捋着鬍鬚的手便不自覺地停了下來。蘇秦說的這些他自然明白,稷下學宮又不是專‘門’給儒家學派辦的,裡頭百家雲集,就算是人最多勢最重的儒家內部也分爲多派,除了萬章所在的思孟學派以外,還有子張之儒,顏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孫氏之儒,樂正氏之儒等衆多派別,各家各派主張不同,相互論戰幾乎是天天發生的事。
雖說學者需要單薄名利,但如果不出名還怎麼用自己的思想去影響各國統治者?所以論戰是必須參加的活動,至於像趙勝前往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更是沒理由丟掉,恐怕明天趙勝一進學宮大‘門’就得成衆矢之的。
萬章這個趙勝的大師伯一聽蘇秦的話頓時吸了口涼氣,暗暗的嘆了半天氣才試探的問道:“此事在下也不是沒考慮過,只是實在拿不出萬全的辦法。趙國相邦前往學宮雖說是拜見孟夫子,但不與別人見面卻也說不過去。在下身爲學宮祭酒更不能攔着別人。唉,今日回去在下也只能去各處拜會安撫一番了。”
這件事確實讓萬章爲難,他自己就是這些學者之中的一員,還能不清楚他們“不懼權貴”的心思,可他雖然是孟子的‘門’徒,但作爲稷下學宮的祭酒,爲了彰顯學宮的公平氛圍,卻又不能把其他學派的人攔在外面不讓他們與趙勝見面,當時候有人在學問上對趙勝進行責難根本就不存在“萬一”,反而是萬分之萬的事,不管趙勝能不能撐下全場來,他這個大師伯外加學宮主官臉面上都不好看,也只能盡力大事化小了。
蘇秦見萬章滿臉都是愁容,忍不住笑了一聲,這才道:“萬先生看這樣好不好。到時候不讓他派之人跟着見禮問學終究是說不過去,倒不妨換個辦法堵住悠悠之口。”
萬章已經沒了辦法,不由奇道:“喔,還請相邦明示。”
蘇秦笑道:“平原君既是趙國相邦,又是王弟公子,這樣尊崇的身份自然不是誰想見便能見的,到時候萬先生只需以此爲理由將泛泛之輩擋在外邊,只請各派尊長入內,那不就將十之八九的麻煩省掉了麼。”
“對對對。相邦說的有道理。這確實是個辦法。”
萬章聞聽此言,頓時喜上眉梢,蘇秦能做相邦確實歪點子不少,雖說論學的事學宮裡的人誰都有資格參與,根本不存在尊卑貴賤的問題,但趙勝身份特殊,卻可以用他的身份當擋箭牌將絕大多數人攔在外面。這樣做一點都不突兀,理由也好找,趙勝本來就是去拜見孟軻的,各派尊長當然有必要代表學宮陪同見禮,但你們那麼多名不見經傳的人也想湊熱鬧,難道想讓現場一片‘混’‘亂’,在一個外國相邦面前把稷下學宮的臉面丟盡不成?
果然是個好辦法,萬章連連點起了頭,然而接着卻又疑慮萬分的說道,“這樣做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各家各派尊長衆多,而且他們……”
萬章沒敢將“那些尊長就是最能惹事的人”這層意思說出來,說到這裡便連忙住了口,然而蘇秦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道:
“這也好辦。下官之前算了算,貴派和儒家八派其餘尊長便有八九十之多,其他學派夠資格的人絕不超過這個數目,終究還是你們儒家佔優。到論學的時候萬先生不妨這般吩咐貴派之人,讓他們多與趙國相邦論學,最好‘激’動起來抓住些他言語中的小錯進行辨爭,這樣一來別家學派看到你們自己已經爭了起來,自然不好再‘插’嘴了。”
“啊,這……”
萬章雖然在稷下學宮研究學問,但作爲祭酒卻多少也知道些齊趙之間的矛盾,聽到這裡不免陡然一驚,忽然明白過來蘇秦這是要給趙勝難堪,剛想予以反駁,就見蘇秦漸漸沉下了臉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笑道:
“萬先生還請恕罪,下官這樣想也是沒有辦法。萬先生你要明白……這是大王的意思。”
“大王的意思……”
萬章心裡狂跳了起來,作爲學者他對這種安排是萬分牴觸的,但作爲祭酒,作爲齊國的官員,他卻不敢說一個不字,爲難的坐在那裡吭吭了半天,最終還是無奈的站起身拱手應道,
“諾,在下明白了。”
蘇秦志得意滿地上下打量了打量萬章,緩緩笑道:“那就好,萬先生這便回去準備就是了。”
萬章哪裡還敢在說什麼,滿臉羞愧地躬身鞠禮後便逃也是的走出了廳去,就在此時,蘇代卻已從蘇秦身後的屏扇後邊緩步走了出來。輕聲笑道:“大王何時這樣吩咐三哥的?小弟怎麼未曾聽聞吶。”
蘇秦頭也不回的注視着‘門’外,朗聲笑道:“大王讓田觸打滅趙勝威風那件事難道你忘了不成?大王是沒再說過難爲趙勝的話,但意思還在那裡放着,你我身爲臣子,自然要多揣摩大王的心意才行。
況且趙勝若是沒機會再見大王幾面,這一次豈不是白來了麼?咱們還需幫趙勝造出些麻煩,只有這樣,大王纔不得不再召見他一次以示安慰,那時候纔是他圖謀的機會。
哼哼哼哼……放心好了,萬章他們捨不得太過難爲趙勝,也不敢在大王面前叫屈把我給賣了,要不然他就別指望再繼續做這個祭酒了,倒是別的人麼,到時候自然會推‘波’助瀾,多給趙勝些難堪的。”
蘇代道:“難道三哥真覺得趙勝‘私’底下沒有別的舉動?”
蘇秦笑道:“趙勝在‘私’底下如何做是他自己的事,你三哥我麼,呵呵呵,只不過是想再給他多造一次機會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