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白馬邑地處黃河東南岸,隔河與頓丘邑相望,向東再有一日路程即到衛境,六月初六日落時分,一行黑旗黑服的龐大隊伍在魏**隊的嚴密保護之下住進了白馬邑臨時收拾出來的驛館。{/書友上傳更新}這是一行從秦國來的客人,過境魏國要到衛國的濮陽去,爲首的自然是秦王嬴則。
秦國君王駕臨,而且又是途徑留宿常年關係並不好的國家,安全保衛自然更是慎之又慎。魏軍在近十里之外便佈下了崗哨,向內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生生用進去了上萬的軍卒。而在內圈兩三裡的範圍內,強悍的大秦勇武之士更是將驛館保衛的如同鐵桶一樣,任誰也別想進去。
白馬邑並不是大城邑,屬於那種天黑便完全沒入夜幕的地方,陡然涌進來這麼多人,而且大都是負責保衛,半夜也要明火執仗的護從軍士,於是這小小城鎮常年的安寧便被打破了。
秦王嬴則倒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但離開秦國國境卻是頭一次。作爲在母后陰影之下生活了半輩子的君王,雖然身處常年敵對的異國,秦王卻有着一種天高任鳥飛的舒暢感覺,愈發覺着自己思維清晰了。當晚入駐白馬驛館,道遠路困、身疲神竭之下雖然沒法像宮裡那樣好好的泡個澡,但睡覺之前用盆熱水燙燙腳卻是必須要做的。
嫋嫋的熱氣掩映下,剛滿四十歲,正值年富力強,高大的身軀透出無限精明強幹的秦王免着絝褲安閒的坐在塌沿上。兩腳自然垂下踩在一木盆熱水之中,任由兩名十四五歲的俏麗侍女用蔥嫩的手指爲他揉捏腿腳,早已舒服的微微閉上了上雙眼。
而在榻邊的兩張席上則分別跪坐着兩個錦衣中年人,其中左邊那個年紀略顯大些的剛纔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麼。擡眼處看到秦王欲聽欲不聽的神情,不覺轉眼望了望對面那個口邊三綹鬍鬚絲毫不亂,面色略略有些暗黃的中年人,接着便知趣的閉上了嘴。
“華陽君怎麼不說了?寡人正聽着呢。”
就在這時秦王連眼也不睜的突然問了一句,剛剛閉了嘴的那個中年人連忙點了點頭道:
“諾,臣的意思是楚王此次頗有些露怯,只怕倒是趙王意外所得。以今日所得消息來看,楚王得天子信函十餘日而不決行程。不論最後說什麼‘周以楚爲蠻夷,楚勿以周爲天子,今行將與周並尊’來給自己撐臉面,只怕也難免要落些笑柄。”
說話的這人正是秦王的舅舅、秦國相輔華陽君羋戎。這次是作爲秦王隨臣前往衛國的,主要就是爲秦王參贊計謀。秦王聽他說到這裡,雖然照樣不睜眼,卻忍不住“哼”地笑了一聲,仰着頭凝神片刻。鄙夷的笑道:
“楚懷王熊槐是個老糊塗蛋,如今這熊橫麼,哼哼,根本就是個軟蛋。比他爹還不如。熊橫好歹還敢赴寡人之約。雖說死得冤了些,好歹還有個膽子在。這熊橫是怎麼回事?有膽子讓軍隊去惹魏國人。趙勝‘前請萬請’,他自己卻連門都不敢出?”
“楚王這是理虧膽虛呀。”
羋戎跟着笑了兩聲。說道,
“大王,臣所想的就是此事。咱們臨行前太后明喻要想辦法將楚國拉過來,如今看只怕不大容易,趙王那人善於察言觀色,楚王行此昏招,已經漏了怯意,必會爲他所用。而且此次所謂弭兵,明顯誰也不會相信天下當真能從此安穩,那麼楚王若是露怯而搖擺,被趙王壓了一頭,那麼所謂弭兵自然只是針對我大秦了。”
秦王又輕輕哼笑了一聲:“就算熊橫不是廢物,趙勝所要針對的也是我大秦,此事連考慮也不用考慮。熊橫這人色利遮眼好對付,只要運籌周當,恐怕連他爹是怎麼死的都得忘了,不足爲慮。你們到了衛國也別隻說空頭話,該有的實惠還是要擺在熊橫面前才行。”
羋戎施施然的應道:“諾,臣明白。”
秦王點了點頭道:“擺平了熊橫,後邊的事便好辦了。韓國麼,還是老規矩,施壓。爭不爭得過來全看你們的本事。至於齊魏兩國,魏國用不着去理他,那魏遫根本就是鐵了心要拿趙勝當靠山,再說這次趙勝又把自家兒子帶了去,哼哼,此人着實什麼都想得出來啊。齊國麼,嗯,你們也可以爭取爭取,若不成也不爲罪。畢竟田法章自視君子,也拿趙勝當君子,根本就是尿臊一窩聞不見,爭不過來正常。寡人要的不是成什麼事,而是要讓趙勝成不了事。***只要他成不了事,管他什麼弭兵還是戰兵,全與我大秦沒有關係。”
羋戎拱了拱手道:“諾,臣記住了。此次乃是先破了趙王的謀劃,今後再一步步孤立他,只要趙國再衰,便難有人足以相抗大秦了。”
“行了,拿帕子吧。”
這時候秦王泡腳泡的差不多了,向上一提腳示意了示意,蹲在他身邊爲他捏腳的一名侍女便忙從膝上取了巾帕要爲他擦腳。這時候秦王恰好向羋戎望了一眼,順勢一彎腰接着將巾帕搶到了手裡,架起二郎腿來三下五除二的擦乾了腳,接着將巾帕往盆裡一扔,在使女擡着盆離開的同時趿拉起鞋走到銅樹旁用大銅簪子撥了撥上邊的火頭,這纔對羋戎道:
“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咱們運籌,趙勝同樣運籌,最後成什麼樣子還說不清楚,你們還需多用些心才行。萬萬要記住太后的那句話:趙勝不是什麼好東西,遠遠比他爹趙雍滑頭的多,絕非那麼好對付的。行了,舅父記住就是了,天也不早了,明日還要遠行入衛,回去歇着吧。大良造先留一留,寡人還有幾句話交代你。”
“諾。”
“諾。臣告退。”
那位大良造雖然一副儒雅的樣子,但論起名頭來卻着實嚇人,足以在韓魏止小兒啼哭。姓白名起,也叫公孫起。七年前要不是在宛城被樂毅攔了路,幾乎是個不敗的神話。
人生能有幾個七年?這麼多年了,因爲諸國相互牽制,趙國逆勢復起,白起再沒有立功的機會,就如一把久不濡血的利刃,不用別人去想,他自己都覺着快生鏽了。此次看到太平日子已經不多。戰爭必將重起,白起毅然向秦太后和秦王請命隨駕前赴濮陽,他不想做什麼,只想看看那個害了他前程的趙勝。當然了。此看只是他看,畢竟趙勝在萬衆矚目之中,絕不會想到秦王身邊一個貌不驚人的隨臣到底對他打什麼主意。
秦王撥了撥燈火,等羋戎離開以後便又走回榻邊上坐下,往上一盤腿纔對白起笑道:
“三寸利刃可否擊殺之?”
白起一直低着頭。聽見秦王問他才擡起頭笑呵呵的道:
“不可,短匕近搏,弓弩遠擊,若是用錯了地方絲毫沒有用處。況且臣可爲三寸利刃。別人不可麼?”
“呵呵呵呵。”
秦王暢意的笑了一陣,微微嘆了口氣道。
“這就要到衛境了,寡人還得提醒大良造一句。趙勝爲人狡詐。大良造可遠觀不可言聲。”
“諾,臣記下了。”
白起微微點了點頭,也沒用秦王攆他便起身拱手鞠下了身去。
…………………
君王會盟可不是一般的麻煩,再加上天子也要參加,那麻煩可就更多了,楚王熊橫那句用來爲自己猶豫不決遮羞的“與周並尊”不是亂說的,乃是因爲這種盟會地位最高的人最後到,雖然楚王還沒狂妄到等周天子到了之後再去,以此讓各國抓住把柄揍他一頓的地步,但這路確實也走的“長”了些,僅僅只比周天子早到了三天,所以不管是那方面在他身上的運作都是極其倉促,並不止羋戎一位。
六月十六日,周天子王駕駕臨濮陽,不管是真心假意還是在乎不在乎,趙秦齊魏韓楚六國君王和衛魯鄒倪四國國君也都全數迎到了衛國邊境,彩旗招展,斧鉞生輝地將周天子姬延和他的隨從人員接回了濮陽。
天子駕到,盟會就算是正式開始了。六月十八日,在濮陽城北的盟會臺上,諸國君主正式向周天子行覲見之禮,並按早已經實際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規矩獻上象徵性遠大於實用性的貢品。
這一天只是朝覲之禮,還遠沒到各方勢力明爭暗鬥,脣槍舌劍的時候,所以一切都在熱熱鬧鬧、和和氣氣之中進行。午正至陽時分,周天子親率各國君主以牛羊豕三牲祭告天地,下三刻,天子高居盟會臺上,諸國君主依次覲見行禮進獻貢品。
喧天的鼓樂聲中,周天子姬延望着面前魚貫而行、畢恭畢敬的各國君主,若不是礙於禮節,差點沒老淚飆飛。他如今都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黃土早已經埋了脖頸,當了一輩子太子、天子,餓也受過,凍也受過,屈辱也吃過,低聲下氣也不是沒幹過,就是沒像四百年前的老祖宗們那樣受到本來應該算是他封臣的各國諸侯頂禮膜拜過。
這可是天子至尊啊,雖說明知道諸侯們早已將他當成了蹴鞠踢,絕難有人真心實意的膜拜自己,但即便是假的,能在活着的時候感受一次這般的輝煌不也算是沒有白活麼?
周天子姬延心裡在笑,但同時也在哭,他知道大周朝沒幾年蹦躂頭了,早晚要完蛋。但是感謝趙王,經此一會,大周朝恐怕又能再多續上幾年命了,說不準不會在自己手裡斷了續,絕了嗣,只要能如此,姬延也就心滿意足了。
朝覲之禮一直折騰到未時才結束,按照中國人一向的老傳統,下一步自然是吃。雖說是在野外,但盟臺之上四周遮着幕帳,君王們和高貴的公卿們也不用擔心吃到黃沙。
按照原先的盟會規矩周天子是不來的,會盟臺按照參加盟會的君主人數修成相應的邊數。中間擺上周天子的御案,各國君主在主要隨臣的陪同以及親衛扈從的拱衛下各據一邊以示平等,共同拱衛周王室。這次周天子親自與會,從來都是空着的盟會臺正中位置總算是坐上了人。雖說有些擋視線,不過誰也不會去管坐在對面的那位臉上有沒有灰,所以能將就也就將就了。
雖說這次盟會的真正發起人是趙勝,但既然天子到了,各項儀程自然還是由天子的人來主持,再加上今天是純禮節沒正事,當然更沒有誰要爭這個主動權,所以一陣亂哄哄的鞠禮讓座之後。一直站在天子身後沒落座的王子姬傑便樂呵呵舉起酒盞環顧一週高聲笑道:
“諸位。姬傑曾聞昔日吳公子季札有云:‘衛多君子,其國無患’。這濮陽乃是君子之地。今日你我於此盛會,共覲天子,又以弭兵安天下爲共志。實爲君子之會,正應了濮陽君子之邦的深意。諸君子共聚一臺實爲天下盛事,還請共舉酒觴,祝天子壽,祝友朋壽?——”
“呵呵呵呵。”
“諸君請——”
“天子請——”
姬傑話音落下。在一片和樂融融的笑聲中,周天子姬延抖着一蓬白鬍須,扶着膝蓋率先站起了身來,向着四周一展酒觴。四下裡接着就是一陣雲動的相請聲。
這景象實在是……姬延酒未入口就已經有些暈乎乎的了,全然沒注意四周那些諸侯的神情。一杯酒落肚。衆人再次落座,雖然笑聲盈盈。但各國諸侯卻是表現各異。楚王擡着眼向四周掃掃便接着收回目光去看他的几案;韓王則是四下裡不停掃視,仔細的觀察着衆人臉上的表情;齊王一直盯着沒有注意他的趙勝看,而魏王心情大好之下愈發容易餓了,雖然在天子沒發話之前沒好意思動匕箸,但目光卻大多集中在了面前的菜餚上。
衛魯周倪這些小國的國君自然也是神情各異,最離奇的是趙勝和秦王居然心有靈犀的相互對視了一眼,接着幾乎在同時笑呵呵的隔空向對方舉了舉已經空了的酒盞,又在同時將酒盞放在了几上。
這舉動實在整齊劃一,做過之後趙勝就將目光挪向了一邊,而秦王卻怎麼琢磨怎麼覺着好笑,尋思了片刻突然忽然想起姬傑剛纔說什麼君子之會,不由得便是微微一撇嘴,經不住再次擡頭瞥了瞥趙勝,接着轉頭遮住嘴對身後一名傾過身來的隨臣嘀嘀咕咕的說起了什麼。
再高級的宴會其實也是吃喝,在吃喝之外才會延伸出種種名目,談笑中菜過三巡酒過五味,衆人臉上都已經遮上了一層油一樣的光彩,在周天子再次舉盞相祝之後,秦王忽然站起身笑呵呵的向衆人抱了抱拳,等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過去以後笑道:
“諸位,剛纔王子所言‘衛多君子’當讓嬴則想起了些什麼,所謂君子之行實爲雅事,當有雅行相佐纔是,諸位以爲如何?”
“是呀,是呀。”
“呵呵呵呵,秦王說的不錯。”
“呃,不知如何纔算雅行?”
……
背後使刀子那也是背後,今天可犯不着耍二百五脾氣翻舊賬。秦王這麼一說,各國君主包括周天子都笑呵呵的附和上了。秦王見火候差不多了,略一沉吟笑道:
“雅者當首推絲竹絃樂。呵呵,天子,諸位,嬴則素聞趙王善於雅樂,今日諸君子畢集,趙王何不奏一曲以助雅興,祝天子壽啊。”
這主意一出,四周頓時有些亂,雖說都感覺秦王這主意出的實在有些彆扭,多少有些將趙勝往樂人上貶低,但一句祝天子壽卻又把這層含義給含糊了,你趙勝不是要擡高天子的地位麼,作爲天子的臣下,你要是連祝天子壽的事都不願意做,那不就成了陽奉陰違、口是心非了麼。
明爭暗鬥這就算開始了。田法章聽到這裡頓時有些按耐不住,但是在微微的混亂中突然看見離自己最近的魏王黑着臉重重的將匕箸頓在了几上,登時不覺一愣,想了想自己似乎還不夠出頭的資格,便又不吭聲了。
齊王和魏王都已經惱上了,身爲趙勝臣下的藺相如哪能不惱。不過這場面還不是他一個諸侯國卿士敢砸場子的。所以看見趙勝笑呵呵的坐在那裡不說話,心知自己要是再不出頭,趙國就算是明裡暗裡先讓秦王給壓了一頭了,於是心一橫。連忙站起了身來,可剛“呃”了一聲,趙勝忽然向他擡了擡手,溫和的笑道:
“秦王說的不錯,今日盟會,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當祝天子壽,藺上卿,取寡人的瑟來。”
你什麼時候隨身帶過瑟呀?雖說你這出身不可能不懂絃樂。可先前也沒見你鼓過瑟啊……藺相如頓時被趙勝這個突然的舉動給弄懵了,但是諸位君王面前他怎麼能違背自家主上的命令,要是那樣的話不就更讓趙勝丟臉面了麼?這當口藺相如根本沒工夫細想,瞥眼間發現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趙勝和自己身上。只得硬着頭皮應諾一聲,轉身走下臺階,在趙國樂隊裡頭找來了瑟,極是不情願地雙手奉給了趙勝。
趙勝倒是不在意這瑟是從哪裡來的,準備停當輕輕撥弄幾根弦。接着向衆人笑了笑便深吸一口氣認真的彈奏了起來。
那瑟是二十五絃的,宮商角徵羽具備,變聲俱全,琴聲錚錚瞬間如同清澈的流水一樣盈滿了整個盟會臺。
趙勝已經開始鼓瑟。不管衆人心裡各自有什麼想法,那也沒法再說了。魏王臉上自然是越來越黑。大是後悔剛纔沒緊接着發作,齊王田法章只剩下了搖頭苦談。韓王則是一臉的尷尬,而楚王也不知在想什麼,依然面無表情的低頭注視着几案,似乎根本沒發現眼前發生了什麼。
秦王倒是沒想到趙勝這麼好說話,雖然依然顧忌趙勝的滑頭之名,但怎麼想都覺着他既然已經給諸國君主當上了助興的樂人,這面子也實在難往回拾,只要先擺他一道,那他就多了一份與楚王一樣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柄,對今後明爭暗鬥大是有用處。想到這裡,秦王便坦然了,居然微微閉上眼欣賞起了音樂。而在秦王的對面、趙勝的身後,藺相如那雙銳利的眼睛卻像刀子一樣投向了秦王,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就已經想好了收拾秦王,爲趙勝掙回顏面的方法,現在就等着那惱人的音樂停下了。
許久過後,那嫋嫋的樂聲才漸漸飄散,未等藺相如來得及說話,趙勝雙手便在琴絃上一按,止住了餘音之後接着笑道:
“趙勝昔聞孔仲尼絃歌以志,誠其然也。孔仲尼之志爲何?天下大同,無兵戈之亂,黎庶安泰富足。今日趙勝絃歌,第一自然是祝天子壽。其二麼,亦是想以此樂以寓今日之會所求。此樂爲何?是爲大韶之樂,乃虞舜所作,頌揚賢君之德,爲求天下太平。當年仲尼聞之三月而不識肉味,實爲盪滌塵污的君子之樂。今日趙勝撫之,既是自警,亦是警人,所求的乃是今日盟會所求,還望諸君共志之,祝天子壽,祝天下平。”
說完話趙勝便肅然的站起了身,雙手前舉相搭,莊重的拜下了禮去。
趙勝這一拜禮,盟會臺上頓時完全靜了下來,所有人目瞪口呆注視了趙勝片刻,包括周天子在內都爭先恐後的連忙爬起身向趙勝還拜了下去,殘差不齊的紛亂說道:
“誠謝趙王所教——”
好麼,這明明就是以絃樂教人道理的君子賢師呀,這要都算樂人,虞舜豈不也是樂人?這曲絃樂這麼當衆彈奏出來那可就佔據道德制高點了,而且也正好跟這次盟會的主題對上號,更是把“弭兵”兩個字先聲奪人的突出了出來,大賺不虧呀……藺相如本來已經鼓足勇氣準備爲趙國的尊嚴搏一把了,現如今卻只剩下了怏怏的摸一摸鼻子,想了一想還是覺着趙勝的力道沒用盡,沒等大家拜完,接着轉身對身後的隨從高聲說道:
“內史速記今日盟會盛事,以示天下,以傳千古——”
國君起居言行都是有內史隨行記錄的,趙勝身後有內史,秦王身後同樣有,剛纔被秦王交代的那人正是秦國隨駕的內史,他本來都已經將“某年月日,秦王命趙王鼓瑟祝天子壽”幾個字寫在了竹簡上,這時候看見面前秦王高高撅起的屁股,頓時傻了眼了,愣愣的想道:這竹簡可怎麼處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