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然在聽到韓茜樺喊“夏唯”的時候,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那個身影,單薄而纖長,正仰頭靜靜的看着外面的雨夜。
他和韓茜樺一樣的心情,在第一眼的時候,他也以爲自己花眼了,直到她的臉轉過來的那瞬間,林浩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臟在剎那間停止了心跳,他不知道那時間持續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裡的心臟卻是在劇烈的跳動。
夏唯的臉正對着他的方向,他清晰可以看到那張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夢裡的臉,盈滿了淚水,盡是傷心和激動。
林浩然的心驟然一疼,心像是被什麼緊緊的攥在手裡,讓他呼吸困難。
五年來的思念和遙遙無期的等待,他幾乎絕望了,沒想到卻在不經意間再次重遇,他感受到了心底的疼痛,同時也感受了那股五年前就潛藏在他心底深處的*有了探頭的衝動。
夏唯擡眼也看到了林浩然,愣了一下,竟是不知該作何表情面對他。
她是受害者,他又何嘗不是?
良久,夏唯對着他笑笑。
林浩然看着那抹純屬打招呼的微笑,握了握拳,笑了笑,然後走了過去。
“夏唯,好久不見。”林浩然笑着正式打招呼。
夏唯放開韓茜樺,伸出手,輕輕的捱了一下他的手便離開,禮貌的笑道:“好久不見。”
林浩然甚至都沒有感覺到那手指的溫度,驟起的一陣風,只覺得虛握着手一片涼意,順帶着,心也跟着涼下去。
心裡雖然不舒服,林浩然的臉上卻笑得彬彬有禮。
“咱們已經很久沒見了,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
韓茜樺看了眼林浩然,又轉頭看向夏唯,然後抽噎着點點頭。
夏唯本來是想點頭的,但是茜樺剛纔的那一眼,讓她改變了主意,她笑道:“我看時間也不早了,等以後有時間再聚吧!”說完,不管林浩然失落的眼神,扭頭看向韓茜樺笑道:“我先回去了,我會給你電話的。”
夏唯伸手攔了一輛的士坐進去,韓茜樺在外面大聲的喊着:“一定要給我電話,我等你。”
林浩然看着車漸漸的消失在雨幕裡,纔上去攔住韓茜樺的肩膀。
“我不是在做夢吧?夏唯她真的回來了?”
“你沒有做夢,她真的回來了,回來了。”
林浩然聲音輕而緩慢,含着一絲嘆息,有着等待已久的輕鬆和愉悅。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在說話,一路沉悶回到韓茜樺的公寓。
兩人都看着前面下着不停的雨,良久,韓茜樺問:“今晚還留下來嗎?”
林浩然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吃飯的時候不就說了嘛,今晚會留下的。爲什麼會這麼問?”
韓茜樺扭頭看他一會兒,笑道:“沒什麼,隨便問問。”
林浩然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怒光,他沉着臉看向前方。
“你是不是還不相信我?”
韓茜樺看了他一會兒,也轉過頭去,低聲道:“沒有。”
林浩然見她一副不安的模樣,終究心有不忍,伸手將她攬在懷裡。
韓茜樺一接觸到他的胸膛,才止住沒多久的眼淚,又盈滿眼眶,她將頭埋得更深。
以前她從來不是一個愛哭的女人,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得這麼敏感脆弱了的?是從她愛上他的那一刻起,還是從她知道她始終代替不了他心裡的那個人起?時間已經那麼久了,久到過往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模糊到她一點也不想去回憶。
夏唯回到酒店,洗洗便躺在*上。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都在她的腦海裡逗留着,似乎像是在和她較勁一般,不理出個頭尾來,誰也不願意離開。
十點躺在*上的,零點了,她的腦子還是一團亂麻。
有些煩亂的掀開被子,她爲自己衝了一杯咖啡,既然睡不着,也不想想事情,那乾脆工作。
米歇爾夫人名下的工作室與世界各地的很多知名服裝公司有一定程度的合作關係,不久前,工作室又和這裡的一家服裝公司建立了合作關係。
據夏唯所知,該公司雖然才上市四年,但是因爲其新穎的設計理念和時刻緊追時尚界腳步的勇氣,已然成爲一顆時尚界迅速竄起的一個新星,相信不出五年定會成爲時尚界的一顆奇葩。米歇爾夫人怕也是看準該公司的廣闊前景,思慮再三才決定合作的。
而且這個公司不同於別的公司,公司的設計部門有多個小設計室,並且每個設計室裡的首席設計師都是外招的,在這裡每個設計室間無時無刻不在上演着一場無硝煙的“拼殺”,每個成員都鼓足了勁兒,想在這場戰爭裡突出重圍,成爲最後的成功者。
夏唯認爲,這樣一種特殊的運作模式也是吸引米歇爾夫人接受合作的主要條件之一。米歇爾夫人是個喜歡接受挑戰的設計師。
至於夏唯爲什麼答應米歇爾夫人的建議,回過來擔任米歇爾工作室的首席設計師,那要從半個月前說起了。
那晚,月明星稀,涼風習習,夏唯剛給樂樂洗完澡,哄他入睡,她看夜色不錯,便走到陽臺上。
正巧着米歇爾夫人也坐在那裡,兩人就一起聊了起來。
米歇爾夫人提到了合作的事情,夏唯一聽合作的公司在x城,直覺的就不想就這個問題回答下去,米歇爾夫人也沒再問。誰想到第二天米歇爾夫人就把合同給她了。
“你看一看。”
她打開看看,條件確實很誘人,巴黎有些知名品牌的時裝公司也開不出這麼好的待遇。
“待遇很不錯。”
“維娜,已經五年來,你有沒有想過回去?”米歇爾夫人突然問。
維娜.米歇爾是夏唯在法國的名字,除了身邊親近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中文名。
從昨天晚上她的心就開始無端的慌,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聽了米歇爾的話,她終於明白自己心慌的原因了。
夏唯一愣,然後猛的搖頭,直接拒絕:“沒有。”
米歇爾拉住她將要離開的身子,夏唯不得不又坐下去。
米歇爾語重心長的說:“我不知道你受了多大的苦,可是看看現在你活得好好的,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夢想,還有樂樂這麼可愛的孩子,不管別人怎麼說,在我眼裡你是個幸福又幸運的女人,你的幸運不是因爲你遇到了我,而是因爲你有了樂樂。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是維娜.米歇爾,而不是五年前那個軟弱的夏唯。你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我相信你有這份勇敢和堅強,不怕面對任何的人,不怕面對任何的事”
米歇爾見夏唯不說話,又鼓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樂樂遲早會長大的,好好考慮一下。”
夏唯看着門外踢球踢得正歡的樂樂,本來堅定不回去的心也因米歇爾夫人的一席話動搖起來。
樂樂不是沒有問過他的爸爸是誰,見她不是找藉口不回答,就是說他沒有爸爸,樂樂雖然小,但是畢竟聰明,問過兩三次後,便不再問了。
夏唯心疼兒子的董事,卻也更加的覺得對不起兒子。
他嘴上不問並不代表心裡不想,這個年齡的孩子哪有不想爸爸的?
夏唯情緒一上來,眼睛竟然開始潮溼起來,看到樂樂跑過來朝她要水喝,她伸手將他抱在懷裡。
樂樂被她勒得難受,小手使勁的掰着夏唯的手,嘴裡嚷嚷着:“媽咪,我疼。”
夏唯一聽他說喊疼,趕緊放開手,才返現他的手臂上有磕到的傷痕,一定是剛纔踢球的時候碰到的。
夏唯的心裡難受得緊,趕緊找來醫藥箱上藥,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瞬間就流下來。
開始的時候樂樂還齒牙咧嘴的說疼,可是看到夏唯在哭,立即就不咧嘴了,伸手肉肉的消瘦,爲她擦眼淚。
“媽咪。你不要哭,樂樂不疼。”
夏唯看着兒子明明很痛卻還強忍的模樣,將她摟得更緊。
“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樂樂剛學踢球那會兒,因爲沒人教,而他又總是喜歡偷着出去踢,每次回來不是胳膊碰掉塊皮,就是扭住腳,夏唯看着是既生氣又心疼,而樂樂爲了讓媽媽答應他去踢球,又總是忍着痛說不痛,那時候夏唯的心真真如刀割一般。
夏唯考慮了一個星期,那一個星期對於她來講如同地獄的煎熬,飯吃不好,覺睡不香,本就不大的小臉,一週就又消瘦了不少,最終還是答應了米歇爾夫人的建議。
她覺得米歇爾夫人說得對,就算是爲了樂樂,她也應該去直面過去的一切。
正着手準備巴黎那邊的一些相關工作和手續時,卻聽到了紀老爺子病逝的消息,當下,夏唯也顧不得什麼了,提前一個星期離開巴黎,回到了這裡。
還有兩天的時間,就要去公司報道了,看着一張張的設計圖在自己的手下生成,想象着自己在辦公室裡和其他設計師那股不見硝煙的戰爭,她還真有股想要“拼殺”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