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一個月以來,夏曦羽還是找機會見那些有可能幫到夏氏的企業,可始終還是沒機會。
申擎那邊說要幫她,她也沒過問,申擎會不會幫,要怎麼幫,她都沒興趣。
而查完房回到休息間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又一次闖入了她的視線。
她腳步一頓,當定睛看去的時候,那人又不見了。
“到底是不是他?”
對那個人的印象,夏曦羽並不深,可那張臉,她還是有點印象的。
這幾個月來,她無意間見了兩次,可每次仔細去看的時候,又不見了人影。
夏家——
夏琳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是一種近乎病態的白。
肝癌晚期那種要命的痛,好幾次都讓她因爲忍受不了而直接咬舌自盡。
可是,她還有好多事沒有好好交代,她不能這麼快就死了。
剛走到客廳,便看到徐嫂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進來,臉色有些慌張和古怪。
“太太!”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着急?”
徐嫂是夏家的傭人,在夏琳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一直負責照顧她了。
到現在幾十年過去了,夏琳也從未見她如此慌張的模樣,心裡有些納悶。
見徐嫂指着院子那邊,道:“太太,那個……那個人在外面。”
“那個人?誰?”
夏琳的眼中,掠過一絲迷茫,可看着徐嫂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一瞬間便明白了,臉色也跟着變了。
雖然蒼白,可同時也多了幾分寒涼之氣。
門鈴在此時又不失時機地響了起來,徐嫂的表情有些沉重。
“太太,他剛纔一直等在門外,我沒讓他進來,您看……”
“二十年了,他還有臉出現。”
夏琳冷笑了一聲,因爲洶涌而上的怒火,她的肝部更是疼得她面部表情都猙獰了起來。
“太太,您沒事吧?”
徐嫂趕忙上前扶起她,夏琳的情緒,在經過二十年之後,再一次提到那個人時,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不準讓他進來,我出去見他。”
“好。”
徐嫂點點頭,立即被夏琳拿了一件披肩披在她身上,扶着她往外走。
“徐嫂,你進去吧,我一個人出去。”
徐嫂看了看夏琳極爲難看的臉色,有些不放心,可是想到太太這個時候應該不想要別人打擾,徐嫂也就沒堅持。
“好的,太太,我就在裡面,您有什麼事就喚我。”
“嗯。”
夏琳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或許是因爲病重,又或者是因爲二十年未見外面那個人,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見他才合適。
如果不是他,夏氏,小羽跟申擎之間,都不會走到如今這樣的下場。
腳底下沉重得彷彿拷上了千斤的鐵鏈,每走一步,都像是花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大院的門,緩緩開啓,院子外的人佝僂着背,剛過五十的年紀,卻顯得十分蒼老。
看到夏琳出來,他眼底一亮,快速迎了上來,“老婆。”
到了嘴邊的話,被夏琳一個冰冷的眼神給堵了回去,“你來做什麼?不怕我報警把你給抓了?”
男人臉上欣然的光芒頓時僵住,腳步,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他表情有些侷促地看着夏琳,唯唯諾諾的模樣,沒有半點當年的風采。
“老婆,我知道這二十年來你有多恨我,我一直不敢來見你,可我現在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只能來找你了。”
這個男人正是夏曦羽失蹤了二十年的親生父親林晉昌。
夏琳被他的話給逗笑了,沒有血色的脣,揚起一絲嘲諷的弧度,目光,森冷地看着林晉昌,道:“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林晉昌嘴角的肌肉抽了一抽,暗淡的瞳孔,沒有半點光芒,頹靡得就如一個廢人。
“老婆,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纔會來找你的,這幾年,我投資失敗欠了不少錢,高利貸四處在找我,如果我不把錢給還了,他們會砍死我的。”
他懇求地看着夏琳,眼中充滿了期待,很顯然,夏琳這裡,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夏琳聽他這麼說,眉頭挑了挑,“被高利貸追殺?”
“是……是啊。”
“這我倒是真的可以幫你躲開他們。”
夏琳微微點頭,說出來的話,讓林晉昌眼底一亮,“老婆,我就知道,還是你對我最好……”
他看着夏琳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他期待地看着夏琳,問道:“老婆,你打電話給誰啊?”
“報警。”
“你……你說什麼?你要報警?”
林晉昌一把從夏琳的手中將手機給搶了過來,“你……你剛剛不是說要幫我嗎?”
“我是說要幫你,讓警方把你抓進去坐了牢,那些高利貸還能追到牢裡去砍你嗎?”
“你……”
林晉昌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曾經跟自己最親密的女人,如今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也沒打算幫他一把,甚至還要送他去坐牢。
“夏琳,你我好歹夫妻一場,我入贅到你夏家,給你當牛做馬,爲你夏家,爲夏氏出過不少力,現在,你就這樣對我嗎?”
“閉嘴!”
夏琳低吼着將他這話給打斷了,因爲病痛的折磨,她這一聲低吼並沒有多少力氣,但是,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冰冷的鋒芒卻讓林晉昌本能地往後縮了縮脖子。
“你還有臉說這個?當年若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陷害申方儒,他的老婆也不會死,夏氏也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你要是不想坐牢,現在就給我滾,想我出手幫你,你想都別想。”
夏琳的話,已經說得夠絕了,林晉昌看着她不近人情的側臉,絲毫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心頭越發涼了下去。
可是,一想到那些對他窮追不捨的高利貸,那凶神惡煞的模樣,還是嚇得他心頭一顫,繼續求着夏琳,道:“琳琳,我知道當年事,我是做得不太光明,可我也是爲了夏氏想出一份力,當年,夏氏跟申氏一直在爭政府播下來的那塊地皮,只有讓申氏出事,我們纔能有足夠的機會拿下那塊地,所以我才……”
“林晉昌!”
夏琳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我真沒想到過了這二十多年沒見,你這卑鄙無恥的本性還真是一點都沒改,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陷害申方儒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嗎?不要把我想得跟你一樣蠢。”
林晉昌愕然地看着夏琳的不容商量的側臉,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你……”
“我不想把你的醜事再回憶一遍,現在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係,不想去坐牢,現在就從這裡滾出去,我不想小羽回來之前再看到你。”
林晉昌知道夏琳這邊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便終於翻臉了。
“看樣子,你是下定決心不會幫我了。”
夏琳冷笑,沒有回答。
“既然這樣,那我們離婚吧,你把我的那一份還給我就行。”
夏琳被林晉昌這恬不知恥的話給再一次逗笑了,她看着林晉昌的臉,笑容中諷刺的鋒芒,像一把刀,將林晉昌全身都刺了一遍。
“這二十年沒見,你還真是越來越無恥,也越來越異想天開了。”
外面的風有些大,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用披肩拉緊了自己的衣襟,看着林晉昌道:“二十年沒見,你以爲,我還會等着你回來跟我離婚嗎?”
林晉昌因爲她這話,臉色一變,“你……你什麼意思?”
“在你離開三年後,我這邊就可以單方面提出離婚訴訟,確切地說,我們十七年前就離婚了,況且……”
她眼中寒芒一閃,湊近林晉昌有些蒼白的臉,道:“你覺得,以我夏琳的手段,讓你淨身出戶這種事,會那麼難嗎?”
“你……你……”
林晉昌這一次打擊不小,原本,他冒着被抓,被申家的人發現的危險露面來求夏琳幫他,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他最後的籌碼就是離婚,通過離婚從夏琳這裡得到一筆錢還給高利貸,可沒想到得到的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怎麼?還不想滾嗎?或者,我讓保安送你一程?”
所謂的“送”,林晉昌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夏琳的狠,他是從年輕的時候就見識過了,不然,她一個女人,又怎麼能讓一個企業在這二十年來發展到如今的地位。
林晉昌心裡雖然不甘心,可也知道不能急在這一時,便只好走了。
還是等找個機會見一見小羽再說。
夏琳那個女人,雖然對別人狠,但是對自己的寶貝女兒還是很疼的,從小羽那邊下手,或許還是個機會。
就在他剛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夏曦羽正好下班回來了,隨着車子靠得越來越近,夏曦羽把那張臉也看得越來越清晰。
抓着方向盤的手,加重了力道,目光,盯着車外的那張臉上,犀利得猶如兩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