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了不發出聲響,連鞋都沒穿,光個大腳丫子下了地。在轉過牆角看到門那一剎那時,我一下懂了。
這門上有個貓眼,如果沒東西遮擋時,會透點亮進來,現在貓眼卻黑乎乎一片,肯定有人把它擋住了。
這三更半夜的,有人擋在我們門前,貌似不可能是走錯屋的客人,而且他就這麼站着,也不敲門。
我們沒貿然過去。我們住賓館也都帶着膠皮棍,這是從警局要來的,杜興就順手把膠皮棍拿來,分給我們仨。
這時候我心裡有些緊張,甚至也有一個不妙的預感。
如果說就是門外這人在我們窗戶上寫了孔字,那他的身手一定很高強,都能逃過劉千手和杜興的察覺,可他爲何又故意露出來破綻呢?站在我們門口時,特意讓劉千手和杜興知道呢?
在我還沒琢磨明白的時候,那貓眼突然一亮。這告訴我們,那人走了。
我們好不容易發現他,怎麼能輕易放他走?杜興先急了,也顧不上危險不危險的,湊過去把門打開,又嗖嗖的追了出去。
我怕杜興自己先衝過去會遇到危險,就跟劉千手急忙隨着。
可杜興和門外人的速度太快了,我倆追出門口時,這倆人都沒影了,也不知道往哪跑了。
劉千手一琢磨,跟我建議道,“快,往樓梯那趕。”
我發現個事,光腳在走廊裡跑,很擾民,我這一路跑出去,踏的走廊咚咚咚直響。但現在誰還顧上這麼多?
我倆來到樓梯口,依然沒有發現,樓上樓下的,杜興也沒給個記號。
但我們不會就此放棄,我倆蒙大運的往樓下走,還出了賓館。
這賓館有個不好的地方,門多,我們出去的是側門,這裡沒服務員或保安站崗,我倆也沒法找人問,剛纔杜興出沒出現過。
我隨着劉千手又無奈地四下看了看。不過當我擡頭時,發現遠處天空有個黑影,不住的盤旋着,應該是那個烏鴉。
這麼一聯繫,剛纔站我們門外的,一定是那個吹笛人了。
吹笛人的變態與手段,我可領教過,好在這裡是市區,不能隨便養馬蜂,不然我真怕吹笛人故技重施,用馬蜂將杜興蜇死。
劉千手心裡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面上他不住安慰我,說杜興的身手,一定沒事的。
我又抱着試試的心態,給杜興打了個電話。
這也是讓我慶幸的地方,杜興電話剛換成那個二手手機,連號都變了,虧得我無意中把他新手機號記下來,不然一時間很難找到他。
電話通了,但響了半天沒人接。
我有些失望,劉千手跟我說,我倆在這耗着也不是個辦法,先上樓吧,等杜興的結果。
我真不想上樓,可夜裡的戶外真有點冷,只好聽了劉千手的意見。
這樣過了半個小時,我手機突然來了一個短信,竟然是杜興的,他告訴我們放心吧,等他回去。
我着急啊,不知道杜興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又去了個電話,可氣的是,他還是不接。
最後我沒辦法了,跟劉千手一商量,我倆別亂走,就在這房間裡等他,但我們不能睡覺,防止吹笛人再過來。
這挺難熬的,多少次我困得眼皮直打架,腦袋還特沉,要麼晃晃腦袋,要麼用涼水洗臉,靠這笨法子,撐到了天亮。
大約在六點的時候,劉千手電話響了,這時間有點早,一般人都沒起牀,我心說這電話能誰打的?難道是杜興?那他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呢。
劉千手接了,他聽着嗯嗯兩聲後,臉色變了,電話還沒掛,就急着跟我打手勢,趕緊出發。
我衣服早就穿好了,也沒其他要準備的,只是心裡有些稀裡糊塗的,不知道劉千手這麼着急幹啥。
劉千手帶我回了警局,我發現現在的警局好熱鬧,上次開會的人,全來了,又都聚在會議室裡。
看我和劉千手進來後,羅一帆招呼我倆快坐,他還把剛放完的片子又重新播了一下,不過爲了照顧大家,他播放片子的速度很快,那一幅幅畫面幾乎嗖嗖的就過去了,最後停留在一袋子肉上。
我看的不咋懂,尤其看着這肉袋,都有些發愣,這玩意兒看着很常見,就跟商店賣的下火鍋的羊肉片一樣。
但我不笨,突然間有個很恐怖很大膽的想法,我指着這肉袋問,“是人的?”
羅一帆很嚴肅的點了點頭,又解釋道,“今早四點多,有個清潔工打掃衛生,在一個垃圾桶旁邊發現了這個,當時他打開看看,並沒以爲是人肉的,還有佔便宜的心思,想把它拿到家裡去。只是在挪動肉袋時,裡面露出指甲來,這才讓他驚恐,並迅速報了警。”
不能說我幸災樂禍,反正一時間我這麼想的,幸虧那指甲露出來了,不然這清潔工傻兮兮的把它拿家裡煮着吃了,等吃完才發現指甲,那才叫糟糕呢。
劉千手打斷我的想法,往下問,“法醫怎麼說?能查出這是誰的肉麼?”
“河邊那兩具屍體上的。”羅一帆接話說。
原本我們就覺得那兇手很變態,一點點的把屍體上的肉割下來,可自打出現這個肉袋後,我覺得我們還是低估這個兇手的變態能力了,真難以想象,他竟還把這些肉做成肉片子……
實際情況還不僅如此,在說完這事以後,我發現羅一帆望着我和劉千手的眼神有些怪,大有欲言又止的架勢,其他人也有這麼看我們的。
我心說怎麼了?我倆臉上長花了?我們也不跟他們打啞謎,劉千手還讓羅一帆有事就說,別掖着。
羅一帆順手拿起一個本夾子,說這是從清潔工那錄來的口供,按他的交代,今早上有個男子在那附近出沒過,長的白白淨淨,很俊俏,按身高與個頭來估計,很像咱們認識的一個人。
別看羅一帆沒把話說全,但那個白白淨淨的字眼一下刺激到我了,這幾乎是杜興的一大特色。
我這下也明白了爲啥這幫警察看我們這麼怪,他們打心裡一定懷疑,這案子跟杜興有關,甚至就是杜興做的。
其實要是不瞭解杜興的爲人,光憑第一印象,這麼懷疑杜興也可以理解。
畢竟他從監獄出來的,有過殺人記錄,身手不錯,擅長冷兵器,尤其這起兇殺案還是在我們來燕山鎮之後發生的。
可別人怎麼懷疑是別人的事,我知道杜興不能殺人,我還當即開口跟大家說了我們仨昨晚的遭遇,杜興之所以那麼早出現在戶外,一定是有了發現並正在跟蹤兇手。
羅一帆聽我解釋完,面色稍有緩和。
接下來他又說了後續計劃。
出現了這個肉袋,讓警方掌握的線索更進了一步。從肉袋裡這些被碼的整整齊齊的肉片來看,兇手的心理素質很強,而且殺人手法還演變的更加殘忍,但能加工肉片的地方,可是有很大限制的,就算私家有這種機器,也不會在密集的居民樓裡,破綻太大,工廠、門市的可能性最高,甚至還有個大型洗滌槽纔對。
這件案子與筆仙案同時進行,一起來偵破,羅一帆還跟上頭請示,新調來一批警力做輔助,對加工廠和門市進行排查。
他又把任務重新佈置一遍,這次連我和劉千手也被安排到了,我倆跟新調來的警力一樣,去查肉片的來源。
我和劉千手都沒意見,還很痛快的接受了,可等會議結束後,我倆又沒急着離去。
上次是我們仨,包括杜興在內,開了一個小會,這次卻只有我們兩人了。
我說了自己的直覺,雖然我破案經驗沒羅一帆多,但就事論事的,我覺得羅一帆這破案方向不咋對,只是哪裡不對,一時間說不好。
劉千手笑了,跟我說,“李峰,你這直覺是對的,按羅一帆的意思,是先從基礎開始排查,把案件的疑點一點點縮小,但這次咱們遇到的兇手是個高人,手段很怪,絕不能拿常理奪之,我做刑警的時間也不短了,如果咱們把時間都花費在這種小事上,那隻能讓這個案子越來越難辦。”
我就順着往下問,接下來怎麼破案纔是關鍵?而且我還提一嘴,杜興沒回來,我倆是不是先把找杜興的事放在首要位置上呢,別看他短信囑咐我們放心,但現在我的心放不下啊。
也說趕巧了,這時候我手機響了,我拿起來一看,裡面有個短信,又是杜興的。
上面寫着,你和劉探長別擔心我,明天回去告訴你們怎麼回事!
面上看,這是他怕我們着急,又特意用短信跟我們報平安,可我心裡卻一點都不平安,腦門都驚得冒出汗來。
杜興和劉千手什麼交情?我再清楚不過了,他從監獄裡出來後,一直直呼劉千手大名,什麼時候叫過劉探長?
這短信看似報平安,其實哪裡有平安?杜興出事了。
也真是趕巧了,我們仨剛從外地來,那兇手短期內摸不清我們的脾氣屬性,這才百密一疏的犯了致命錯誤。
我心特別亂,不知道杜興咋樣了,其實我這種心態可是破案的大忌,但我控制不住。
我把那短信給劉千手看了看,又起身走了出去。
剛纔羅一帆說清潔工口供裡提到了杜興,但他沒說詳細,我想知道那清潔工怎麼描述當時場景的。
我要來那個記錄,找到那一段,仔細的翻看着。
按清潔工所說,杜興當時走的有點木訥,給人一種很直愣的感覺,就好像鬼上身一樣。
這描述羅一帆可沒跟我說,或許他覺得這不是重點吧,又或者他以爲這是清潔工當時膽小,順口胡咧咧的。
我真想罵那個羅一帆,腦子怎麼跟豬似的,這看似不重要的地方,纔是真正的重點吶。
我帶着火氣又帶着一絲煩躁回了會議室,一屁股坐在劉千手身邊,吸起悶煙來。
劉千手留意我的表情,他肯定也擔心杜興的安慰,但突然間,他卻咯咯笑了。這讓我挺納悶,心說這劉邋遢是樂極生悲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