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這話不咋在心,杜興真要發起惡來,我倆喊他有什麼用?他開門這段時間,我們就得死翹翹了。
等牢門關上後,整個屋子裡就剩我們三人,我和劉千手乾站着,杜興也沒什麼表示,他還冷冷看着我倆,問了一嘴,“你們他媽的是什麼人?”
我被問的納悶兒,劉頭兒不是跟杜興是戰友麼?怎麼瞧這架勢,他倆一點都不熟呢?
劉千手沒啥激動的反應,他一手把頭髮撩起來,讓自己整個臉來個特寫,指着說,“槍狼,你好好看看我這臉,難道認不出我了麼?”
我算服了劉千手,心說哪有他這麼認人的。可杜興倒挺認真的看起來,還突然身子一頓,從牀上跳了下來,指着劉頭兒說,“劉千手!竟然是你,哎你他媽以前當兵時候不挺愛乾淨一個人麼?現在怎麼這麼邋遢了?”
劉千手聽這話也沒生氣,反倒咯咯笑着收回手,奔着杜興快步走過去,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發現他倆感情真好,抱着時還拍着彼此的後背,一種兄弟間的感情表露無疑。
杜興一看是熟人,說話不冷冰冰的了,對着劉千手打了一拳說,“快點的,給我來根菸,多久沒抽了,快憋死我了。”
劉千手很痛快的點頭,但沒掏兜,反倒跟我說,“李峰啊,快快,把煙拿出來。”
我心說他就摳吧,請兄弟抽根菸還得找我要。我兜裡那包煙沒抽上幾根,拿出來全塞到杜興手裡。
杜興不客氣,點了一根狠狠吸了幾口。這期間我們又都一同坐到牀上。劉千手特別高興,跟杜興胡扯起來,都是他倆之前在部隊時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
我跟杜興不熟,也插不上話,就在一旁幹聽着。
其實我明白劉千手啥意思,他這叫演戲,先把兄弟間的感情提一提,到時一說正事請杜興幫忙,那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可杜興很聰明,我能看出來的他也看出來了,吸完幾根菸後他突然來了一句,“劉千手,咱們胡扯就扯到這吧,你在部隊那時候就是出了名的蔫壞,這次找我絕不是聊家常這麼簡單吧?”
我差點被杜興逗樂了,知道劉千手是遇到知根知底的對手了。
一看劉千手就沒料到杜興能這麼問,他咔吧咔吧那小眼睛,想了想說,“怎麼可能?我就是想你了,想來看看你。”
杜興笑了,就好像聽到多麼有趣的笑話一樣,他又伸出五個指頭強調,“我入獄五年,你當我傻麼?這五年你都沒來看我,今天卻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咱都是爺們,你就別打彎彎繞了,有事說事。”
劉千手頭次當着我面蔫了,低個頭不說話。想想也是,他被人識破了,這時候說正事反倒不是那個意思。
噹噹聲傳來,牢門底下開了一個小窗戶,有人遞了一個餐盤進來。
合着杜興吃飯時間到了,監獄的飯沒啥好吃的,就是兩個大饅頭和一碗下飯菜,他給劉千手思考的時間,先起身走過去把餐盤拾了起來。
他盯着那一碗菜看看,唸叨道,“監獄一天就兩頓飯,娘艹的,我都不夠吃,今天就不請你倆了。”
要在平時,這種飯我瞧都瞧不上一眼,可現在我也真餓了,被杜興那狼吞虎嚥的一弄,肚子不爭氣的直叫喚。
杜興走一邊吃一邊回劉千手身邊,喂了一聲,顯然對劉千手還不說話有點不滿了。
劉千手急了,使勁搓幾下鼻子,大有給自己壯膽的意思,而且他還真不隱瞞,一五一十的把案情都說了,甚至我倆在郊外被兇手暴打的事,他也倒出來了。
杜興吃飯太快了,劉千手說完他也吃完了,舔了舔嘴脣吐出一個飯渣來,拿出一副滿不在乎的勁說,“這兇手是狂了點,不過也分對誰,劉千手,我可怎麼說你呢,當初在部隊讓你學本領,你就天天裝病,現在好了吧,被人家當猴子似的給你塞車裡去了。”
劉千手被損的表情相當豐富,隨後又故意咯咯笑了,說好話道,“你是我兄弟,這事真不能不管,咱可是跟上頭打包票了,你要出馬,肯定能把那兇手揍到車輪子底下去,是不是?”
杜興看着劉千手這幅笑,他也嘿嘿笑上了,還特意把臉湊了過去。
我發現他倆真有意思,倆大老爺們,把臉貼這麼近幹什麼?
杜興最先收了那副笑,很嚴肅的說,“我不去。”
我發現了,這杜大油的脾氣真倔,他說完還突然有些傷感,四下打量着牢房說,“要不你們給我個理由也行,我出去幹什麼?老婆兒子死了,女兒去了孤兒院,我還有什麼念頭?再者說,我會那點東西在社會上用不上,倒是在牢子裡待得挺快活,碰到個不開眼的,我也能練練拳頭。”
我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不得不承認,他這話在理。可劉千手沒這麼想,對杜興擺擺手,還湊到他耳邊嘀咕起來。
我支個耳朵想聽他說的是啥,但這爺們聲太小,我一點沒聽到。
可杜興最後變化挺大,他一臉不相信的看着劉千手問,“真的麼?”
劉千手使個眼色,“都兄弟,我騙你不成?”
“那好。我跟你們走一趟。”杜興竟然立刻改了主意。
我一直旁觀着,看到這兒我有種對劉千手膜拜的念頭,心說他太牛了,啥話這麼狠,能讓杜興一下改了念頭呢?
我還沒來得及問,劉千手和杜興就一同往牢門那走,劉千手還咣咣使勁砸門,讓獄警開門。
倒不能說我小家子氣,更別說我亂尋思,我合計不會是劉千手擺我一道吧?他把杜大油帶走了,卻讓我留下來蹲牢子頂數。我趕緊站起來湊他倆身邊去。
獄警開門後,劉千手也跟他耳語一番。接下來大油在前,獄警在後,他倆一同先行離去。
只是看着獄警緊張兮兮的樣兒,我知道他還對杜興不放心。
我問劉千手接下來我們幹啥?劉千手說咱們回車裡等着去。
本來我還以爲我倆一人一臺車呢,但這次變了,劉千手帶着我一同進了警車,說那捷達留給杜興。
我心裡一琢磨明白了,問他,“劉頭兒,你不是讓杜興自己走吧?”
劉千手說對啊,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我們在明杜興在暗,這樣兇手露面時,杜興才能出奇制勝。
我都不知道自己佩服劉千手多少次了,聽完這計劃,我還佩服到失口讚了一句,“頭兒,你是真他媽的壞啊。”
劉千手咯咯笑了,接了句話,“男人嘛,不毒一點怎麼行呢?”
我倆在車裡坐了一刻鐘,杜興出來了,他換了身衣服,不過要我看,他這衣服是老掉牙的款式,想想也是,他蹲了這幾年牢子,外面世界變化大了。
杜興鑽到捷達裡,開車前特意輕鳴了下笛子跟我們打招呼。
我一直目送他先行離去,可真不知道這小子打什麼主意,開到大門時特意對着門衛做了個假動作,就好像車要跑偏撞向門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