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空大體看了一眼,這地窖不算大,但也不小,一百來平的樣子,在犄角鋪了一層稻草,上面躺着一個人,這就是我讓擔心好幾日的杜興,看樣他昏迷了。
而那個兇手,就坐在杜興旁邊,冷冷的看着我們。
這也算是我頭次與兇手正式打了照面,但他長什麼樣,我仍不知道,他帶着面具,把容貌遮蓋的嚴嚴實實的。
他舉動很怪,正捂着肩膀,那裡挨着羅一帆的一槍,半個肩膀頭子都被血染紅了,他也不覺得疼,反倒歪個腦袋打量着我們。
他不緊張我緊張啊,我拿噴火器指着他,還看了看劉千手,那意思咱倆圍過去逮捕他?
其實我心裡一點譜都沒有,他還有杜興當人質呢,要藉機要挾,也是個麻煩事。
劉千手沒看我,我發現他也好怪,竟然跟兇手一樣,也歪着腦袋打量起對方來。
我心說這什麼毛病,咋在這場合流行起歪脖子了?
劉千手開口說話了,不過這話我聽得似懂非懂,他告訴兇手,“你很厲害!我們一共四個人,現在一個被你擒住,一個受了傷。”
我一合計,那被擒住的應該說的是杜興,那受傷的應該說的是第四人。
兇手雖然沒說話,但他眨着眼睛,很明顯是在很認證的聽着。
我發現劉千手看到兇手後有種見到朋友的感覺似的,他突然苦笑起來,還一把將胸口扯開,露出左胸圖騰,繼續說,“你那金笛子不一般啊。”
在我們來燕山鎮後,劉千手多次出現暴躁的症狀,而且巧合的是,每次都伴隨有金笛音的出現。
我有過這種猜測,劉千手怕這種雙音金笛,按說這笛音只會刺激馬蜂,他一個老爺們爲什麼怕呢?尤其我和大油當時也聽了,都沒太大的感覺啊?
在劉千手露出左胸圖騰後,那兇手突然來了興趣,也沒在乎劉千手這句話,他還把脖子正了過來,用不純正的漢語說,“原來是這樣,我輸的不冤。”
我發現他倆現在的身份不像警察與兇手了,反倒有點多年未見的朋友的意思。
我想說點啥,把這種怪氣氛破壞點,但問題是,我不知道咋說,有種插不上話的感覺。
沉默一會,劉千手又問道,“陳小魁也是六步溪來的吧?你倆什麼關係?”
兇手哼哼獰笑起來,並沒回答。可我看他那意思,就好像再說你管得着麼?
兇手還一伸手,把面具摘了下來。
我一時間愣住了,我一直以爲他是長卷發,可誰曾想他是個光頭,那面具和長髮是黏在一起的。
這還沒什麼,讓我更接受不了的是,他左臉頰上也有三顆痣,曾品字形分佈。
這跟錘王問天的黑痣幾乎一模一樣,我可不信這世上有這麼巧的事,不同的人痣還能長得這麼一致的。
那兇手顯得很冷靜,他右手本來捂着左肩傷口,這時拿下來,一摸兜掏出一個小鐵蒺藜來。
他當我們面把鐵蒺藜頂在太陽穴上。
這動作我哪還不明白啥意思,他不想活了。
其實他殺了人,死掉是應該的,可現在不能死啊,合着他沒把案件交待明白就死,他倒省事了,我們怎麼調查?
我對他連連擺手,讓他冷靜。
可他根本不聽我的,盯着劉千手來了一句,“你個叛徒,早晚有人來收拾你!”
他真狠,說完一用力,把鐵蒺藜刺了進去。
這可是人的大穴,鐵蒺藜一進去的瞬間,他雙眼唰一下就紅了,尤其配合那眼神,猙獰的嚇人。
我看的極不自在,還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有種捂眼睛不看的衝動。劉千手反應更大,他一直盯着兇手,眼裡還流出淚來。
那兇手坐姿很穩,就這麼無聲息的死去。緩了一會,劉千手跟我擺手說,“去看看槍狼,怎麼樣了。”
我也擔心這問題呢,尤其兇手死了,我再沒顧忌了,我趕忙跑過去。
我先探了探鼻息,又扒開杜興眼皮看看,一切狀態都表明,杜興沒大礙,只是離近了,我能聞到他身上有股腥腥的甜味,估計是一種迷藥吧。
我跟劉千手彙報了情況,劉千手一時間有些老態,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還問了我一句,“知道安化麼?”
我對安化稍微有點耳熟,但又說不出在哪聽過,就這麼糾結起來。
他看我不回答,索性往下說,“安化是一個縣,地處湘中偏北,那裡有湖南‘西雙版納’之稱的六步溪原始次森林,林中保留着較多古樸風貌的梅山村落,這個兇手就是從那裡來的。”
我被這麼一提醒,一下想起來了,前幾天我在警局上網查金笛子的資料時,也看過安化的字眼,難道說那個所謂的梅山教就在安化麼?
我上來好奇心,追問一句。
這期間劉千手已經從悲痛中徹底解脫出來了,我發現他剛纔純屬心情不好,就隨便跟我漏了幾句,現在竟突然封口不說了。
兇手已經死了,這現場也沒啥需要我們做的了,劉千手讓我揹着杜興,我倆又爬梯子往上去。
那倆警員還緊張兮兮的,聽劉千手喊話,他倆把鐵門拽開後,還都警惕的往地窖裡看,其中一人問,“劉探長,兇手在不在裡面?”
劉千手在爬梯子前就把眼淚抹了,整個人也恢復成之前的邋遢狀,他跟這警員說,“兇手自殺了,危險解除,咱們歸隊,剩下的工作讓專人來幹。”
能看出來,這倆警員有點懵,這兇手好端端的自殺幹啥?剛纔多牛氣,把一幫警察都弄傷了。
我看他倆有不信的意思,順嘴來一句,“要不你們下去看看?”
估計在平時,他倆肯定下去了,但這地窖忒臭了,他倆也信得過劉千手,都搖手錶示不下去了。
我們又走到門口,跟另外那兩個警員集合。
劉千手下了任務,留兩個警員在玩具廠,等着警局支援,其他人先行一步,畢竟杜興昏迷,羅一帆他們也需要找醫生治療下。
我們來時四臺車,現在廢了一臺,但不影響啥,擠一擠,三臺警車也夠坐。
我們又廢了老半天勁纔開出鐵蒺藜地帶,本來在出去那一刻,我心裡長嘆一口氣,心說終於能提速了。
但我們沒走多遠,就聽到玩具廠的方向傳來連續的槍聲,一定是那倆警員遇到危險了。
我和劉千手坐在一個車裡,我還是司機,一聽槍聲急忙一個急剎車。
接下來怎麼做,讓我心裡有點擰,到底送傷員還是回去看看?
劉千手皺眉想想,拿了主意。
“其他兩輛車不要停,往回趕,我們這輛車的傷員全下去,我和李峰把車開回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心裡迷糊大發了,那兇手可是當我面死的,鐵蒺藜都插沒柄了,難道說玩具廠裡除了那兇手還有別人麼?
我帶着疑團,又在劉千手幫助下,費勁巴拉的開過鐵蒺藜地帶,直接將警車衝到玩具廠中。
那倆警員一個倒在血泊中,另一個竟蹲在地上嘿嘿傻笑,手裡還拿着一把槍。
我發現這事邪乎大了,這傻笑警員看我們車來了,都不認識我們了,舉起槍對着我們打。
他那槍子彈射光了,只聽到咔咔聲,我想想都後怕,要是他當時還有子彈,我和劉千手多危險啊。
這下我倆不客氣了,從車裡跑下來,奔到警員旁邊,劉千手上去就一劈掌,把他弄暈。
我還湊過去扶了一把,怕這警員實惠倒下去別摔傷了,但我就近這麼一聞,發現一個怪事,他身上也有股怪甜味,跟杜興身上的一模一樣。
我懷疑這警員剛纔被下藥了,一定身處幻覺之中。我又順勢低頭看了看,發現地上竟然寫了個死字。
這什麼概念?我突然覺得背後直冒冷汗,心說難道我和劉千手破的這個案子,不是人爲,真有什麼筆仙作祟?
劉千手跟我不一樣,他先是鎮靜的望着那死字,又氣的一拍大腿,說他剛纔被兇手影響了,漏算了一件事。
他讓我把這警員先放在地上,又帶着我往玩具庫裡跑。
我記得我們走時,地窖大門是關上的,現在卻被打開了。乍一看,我想到的是,那倆警員又偷偷下去了。
可等劉千手帶我鑽到地窖裡一看,我全明白了。
那兇手屍體還在,但沒想到,這地窖裡還有個暗門,被做成土牆的樣子,那暗門現在被打開了。
很明顯剛纔這裡藏着一個人,也就是說,那兇手還有個幫兇,他躲過剛纔一劫,逃出去了。
我恨得牙癢癢,心裡也暗暗告誡自己一定小心,那兩個警員一死一懵,這個兇手很可能善於下藥。
這麼一來我也有些明白了,杜興這麼好的身手,竟能被掠來,一定也是疏忽有兩個兇手的存在,被第二兇手偷偷下藥給拍了。
要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我還真不知道該咋辦了,劉千手有經驗,帶着我又爬上去,出了玩具庫,在四周轉悠上了。
他發現個疑點,有很淺的自行車印在地面上出現,看大致方向,他還是奔着玩具廠外面逃竄的。
劉千手說了聲追,又跟我上了警車。
我是沒啥說,但打心裡服了這第二個兇手了,總覺得他太絲了,當個殺手,竟然還騎個自行車逃?
我們車速快,而且出了玩具廠,外面只有一條路,我們從一邊開過來的,沒遇到可疑人物,那就說明,兇手奔着另外一邊逃的。
我們追了沒多久,就看到他了,按我原來的分析,這兇手也該是那梅山的來客,可我萬萬沒想到,這兇手不僅不是梅山來的,還算是我們的熟人。
就是那個忽悠我們買筆的筆販子。
我心說呀哈真沒看出來,這慫貨還會殺人咋的?
筆販子也留意到我們了,他挺聰明,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就趕緊下車,蹲在路邊高舉雙手。
我在警校時讀過兇殺案的案例,有些殺手屬於人格分裂,正常狀態下會顯得特別軟弱,但殺人時比誰都猛,我本來以爲筆販子也屬於這類人,但看他蹲着投降的樣兒,我覺得他沒啥本事,也不具備人格分裂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