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碩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驚惶地看着蕭意樓,“這……怎麼會這樣?”
守門的守衛只覺得眼前一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顫抖着:“屬……屬下也不知道怎……怎麼會這樣?方纔明明……”
等不及他說下去,韓子碩驟然衝到門外,看了蕭意樓一眼,朝着四周找去。
蕭意樓神色漸冷,卻並不慌張,定定看着那方木榻,嘴角掠過一抹冷刻的笑意,回身道:“子碩。”
“皇上!”韓子碩跪地行了一禮,“是微臣失職,微臣這邊帶人去搜……”
“不必了。”蕭意樓搖搖頭,“寧九應該已經去了。”
聞言,衆人不由一怔,一臉茫然地看着他,蕭意樓朝着木榻那邊瞥了一眼,道:“人已經離開了天牢,只不過不是從外面的那道門離開的。”
韓子碩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麼,帶着兩人回到牢房內,圍着在木榻四周轉了一圈,敲了敲木榻,上面的那一部分聲音倒還算正常,可是到了下面的部分,突然就變得空洞起來,韓子碩不由驚了一下,抽出腰間長劍,運足氣,揮劍朝着木榻下面的部分刺去,不出意料,劍尖深深沒入了木榻之中。
見狀,韓子碩毫不猶豫,再一次運功,用力一挑,木榻應聲而裂,露出一個大洞。
“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情形,有些不敢相信,“這是怎麼回事?”
蕭意樓清冷一笑,道:“他果然還是發現了。”說着看向韓子碩道:“即刻調集所有看守天牢的禁衛守住這裡,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從這裡離開。”
“是!”韓子碩不敢多問,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而此時此刻,陰暗狹窄的地道里,一行人正匆匆走着,腳步虛浮,地道不寬,最多可容三人並肩而行。
李越還有些驚魂未定,下意識地回身看了看,問身邊的人道:“大人怎麼知道這裡有暗道?”
景晟冷哼一聲,“二十多年前,先帝登位,監督重新修整天牢的人就是我,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條暗道的存在?之前我只是故作不知罷了。”
李越不解,“既然大人知道有這麼個暗道,爲何不盡快離開?”
景晟道:“不是我不走,而是走不掉,這條暗道的出口就在禁衛兵府的附近,那邊一直都有人,畢竟,禁衛也是輪流值守,想要安全地出去,除非禁衛全都被調走。”
說到這裡,李越豁然明白過來,連連點頭,“原來如此,怪不得大人讓我們近來一直派人來試探,原來是爲了逼得他們加派人手,把禁衛全都調出來!自從上一次小姐前來探監之後,他們就開始擔憂了,特意將看守天牢的守衛換成了禁衛,這倒是幫了大人一把。”
景晟呵呵一笑,“只可惜我後來沒有再和夜泠說上話,否則,就可以做好更萬全、更充分的準備了……”
李越道:“等他們發現人不見了,一定會調集所有人的人手四處尋找大人,反倒不會想起去搜查禁衛兵府,到時候宮裡宮外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禁衛搜人,我們正好可以混入人羣之中離開。”
景晟雖然沒有說話,眼底的得意笑意卻依然默認了李越所言。
這一條暗道不是很長,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出口附近,這一路上他們能清楚地聽到上方混亂錯雜的腳步聲,來來回回,像是有人在四處奔走,不一會兒這邊的聲音便漸漸消失,朝着他們身後的方向去了。
李越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看樣子,是所有人都被調走了。”
“再等等。”景晟沉聲道,側耳停了停,果然還有零星點點的腳步聲跑過,約莫過了一刻鐘,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
李越招來一人,吃力地推開了壓在上面的石塊,一陣寒風驟然灌進來,兩名守衛爬出洞口一看,這出口竟然是在一座假山的山洞裡,如此精妙的設計,若非有心之人實在難以發現。
四下裡看了看,一道人影都沒有,顯然全都被調走搜人去了。
下面的人得到示意之後,便放心了,匆匆爬出洞口,藉着夜色的掩護,朝着門外跑去。
不想剛剛跑出沒多遠,就聽到黑暗中傳來一道醇朗的男子嗓音:“丞相大人,好久不見。”
話音落,四周驟然亮起,所有人的腳步突然一停,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形高挑的年輕男子緩緩走出,身後跟着數十名禁衛,火把的火光在夜風中輕輕晃動着,映照在人的臉上,讓他臉上的笑意看起來多了幾分詭譎。
“寧九!”李越忍不住驚呼一聲。
聞言,跟在他和景晟身側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正要轉身跑開,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大批禁衛,將他們的去路死死攔住。
景晟先是狠狠皺眉,與寧九相視了片刻之後,便像是豁然明白了什麼,突然仰頭哈哈大笑,“原來,你們早就知道了。”
寧九冷聲道:“不早,也就是在你叛亂之前沒多久。”
景晟沉了臉色,道:“那爲何還要將我關進那間牢房?就是爲了要看我什麼時候逃走嗎?”
“朕是想看看,原先的景家舊交有多少是真心棄暗投明,又有多少是想要魚目混珠,伺機而動。”寧九身後緩緩走出一人,正是蕭意樓,他擡眼,沉冷凌厲的目光從李越等人身上緩緩掃過,“你們也果真沒有讓朕失望,如此對景家忠心,這份心思值得敬佩,只可惜……”
他微微搖了搖頭,沒有把話說完。
景晟伸手,將幾人攔了下去,走上前來與蕭意樓對視,笑意冷冷,反倒沒有了那一絲懼意。從方纔見到寧九帶着禁衛出現的那一刻,他的心裡便已然全都明白過來。
“蕭意樓……風蕭逸……”他一步步朝着蕭意樓走去,緩緩唸叨着,“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很聰明,聰明得讓人覺得有些可怕,你早就知道那間牢房有暗道,你早就知道當年監督重新修建的人是我,所以你故意將我關在那裡,從一開始,從我踏入牢房的那一刻,就已經踏入了你佈下的陷阱裡,也難怪當初你會那麼仁慈,輕而易舉地原諒了那麼多曾經與景家一派的人,你不是不想殺他們,只是在等一個更合適的時機和理由,只是之前我一直沒有動靜,你便抓不到把柄,於是你就對外宣稱,說要殺了景家的人,逼得他們、也逼得我不得不盡快行動……”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垂首輕輕笑了出來,擺擺手道:“真是好大的一盤棋,連我都被你矇騙了。”
蕭意樓神色鎮定坦然,淡淡道:“既然你都明白,那朕不需要多說什麼了。”
“無需多言!”景晟低喝一聲,抓起自己的衣袖紮起來,後退兩步,恨恨地看着蕭意樓,“如今我已是一無所有,就只剩下這麼一條命,你想要,就拿去吧!”
話音落,他驟然身形一晃,運氣朝着蕭意樓襲來,掌風凌厲,功力絲毫不減入獄之前。
如今景家已經沒了,他也知道景陌和慕夜泠身在何處、是否安全,心中唯一的一絲牽掛和擔憂也沒了,便也沒有什麼好顧慮的了,現在他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多拉幾個墊背的有何不可!
這麼想着,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招招都帶着凜凜殺意,可惜卻近不了蕭意樓的身,每每到了他身前,就被他輕鬆擋下。
雖然早知蕭意樓身手了得,親自交手卻是第一次,景晟總算明白,那些來刺殺他的人爲何全都以潰敗、死傷而告終。
“皇上!”就在禁衛將李越等人圍住的時候,寧九低呼一聲,躍身上前來,落在蕭意樓身邊,“這個人就交給微臣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底泛起一抹冷戾殺伐之意,握劍的手發出咯咯的聲響。
蕭意樓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沉聲道:“景晟不容小覷,他的動作很快。”
“我等這一天等了十多年,不管他有多厲害,我都要親手殺了他!”寧九說的咬牙切齒,定定看了蕭意樓一眼,“請表哥成全!”
蕭意樓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向後退了兩步。
“表哥……寧九……”景晟疑惑了一下,繼而仰頭大笑,“原來你就是寧家的幺子寧柏痕,好,那我今天就給你一個位寧家報仇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了!”
說罷,他驟然躍身而起,伸手抽出身邊那人腰間的寬刀,朝着寧九攻去,寧九手中長劍劇烈顫抖,揚手一揮,挽出一朵劍花,帶着陣陣鳴吟,引上景晟手中的寬刀。
蕭意樓眸色沉斂,緊盯着寧九,伸手趕來的韓子碩見狀,正要上前幫忙,卻被他伸手攔了下來,“讓他自己來。”
韓子碩遲疑了一下,沒敢多問,靜靜地站在蕭意樓身邊。
正凝神間,一名守衛匆匆跑來,看得出他跑得很急,上氣不接下氣,臉色蒼白,神色慌張,斷斷續續道:“皇……皇上,不好了……”
韓子碩瞪了他一眼,“怎麼回事?”
“慕……慕姑娘她……不見了……”